第17节
他运气调理了一下,便要下床去找掌门,三教殿里可观门内弟子的祸福,至少也要他知道殷问水是生是死。 但愿情况不那么糟糕。 可他一下床,脚一沾地,就感觉腿是软的,整个人都啪嗒摔了下来。 “......”林祁。 燕无遗走近:“我怎么觉得,那么多年,你脑子一点都没长进。” 不用抬头,都能想想是怎样恶心的神情。 林祁扶着床,慢慢爬起来,“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说完,突然回想了一下昏迷时那股外来的灵力,瞪眼:“擦!你是来救我的?” 燕无遗冷笑:“我可救不起。随随便便闯个山水境都能遇到魔域的一大域主,你这气运也是可以。” “域主?” 燕无遗:“不该知道的你也不必要知道。” 林祁心中悬着石头又大了一点,域主?一听就是很厉害的绝色,殷师弟,他现在也不知道怎样。 他没空同燕无遗再瞎扯,等腿脚有了气力,他朝燕无遗致谢:“无论怎样,人情我记下了,谢谢。” 说罢便直冲着三教殿而去。 燕无遗捏碎了手里承装灵露的玉壶,眼中狠厉,他慢慢调息,将胸口的痛慢慢镇压下去。 克星,真是克星。 ...... 林祁匆匆忙忙闯进三教殿:“师叔——” 明虚子挑眉,不赞同道:“你的伤好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林祁那有空管伤好没好,急着:“和我一同去的殷师弟被魔修带走了。” 明虚子一听这个,神色很平静:“哦,你不用担心,他没事!” 这还不用担心?不过林祁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至少可以确定了殷问水还没死。 是他把殷问水带入山水境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轻则愧疚一生,重则成为心魔。 “那师叔,他在哪里?” 明虚子:“你想去救他?” “嗯。”林祁正色:“是我将他带进去的。” 他这一句话,清楚的表明了立场,他带殷问水进去,殷问水被抓,这也算是某种因果。 修仙之人忌讳因果,又离不开因果。 明虚子长叹口气:“一个你很难去的地方。” 林祁:“是魔域么?” 明虚子点头:“地狱之门开的时间、地点都难以估测,你要怎么进呢?” 林祁觉得掌门对殷问水的态度有点奇怪。昆吾派虽奉行祸福生死皆有定数,但对于身陷困境的门内弟子惯常施以援手,会将救助任务发放到领事楼的。 他说:“试试吧,总该是有办法的,毕竟天无绝人之路。” 第17章 引笛人 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这条路也是实在太难寻了。 林祁这几天在藏经阁里翻遍了古籍,也没什么收获。正如师叔所言,地狱之门开的时间、地点都不定,完全就是靠个人的运气。 他怎么不觉得上次他的运气好呢? 在一个夜晚,林祁觉得有必要再次去一回落霞镇。毕竟那是上次地狱之门开的地方,找点蛛丝马迹也好。 ...... 今夜月明星稀。 林祁御剑,在杜府后院的围墙上停下。眼前那妖邪的桃花在月光下泛着薄薄红光。 他自围墙上跳下,突然觉得一阵阴风起,后背都凉飕飕的。 林祁警觉地抬头,却没发现什么。他沉了沉心思,抬步往桃花深处走去。 在桃花深处,林祁遇到了熟人。 深更夜半,穿着鹅黄色春袄的杜二小姐还没睡,一个人在亭子前站着,萧索鬼魅。 突如其来的画面就涌现在林祁脑海,他映象最深的,还是杜二小姐最开始对他的那个笑,一张脸下两个灵魂的扭曲,还有最后离开的背影。 “嘿。” 林祁打招呼。 杜二小姐豁然瞪向他,瞳孔猩红。 桃花瘴? 但那通红只停了一瞬,很快,又是一双没有水光的冷质的眼。快的像是一种错觉。 难道是他眼花了? 林祁:“你怎么还没睡,就你一个人,侍女不管你么?” 杜二小姐今天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诚恳了,她轻声细语:“我睡了,又醒了。” 估计是被侍女侍候得睡了以后,半夜一个人又突然睁开眼,穿起衣服走出来。 林祁:“睡不着?” 杜二小姐低头:“有人在哭。” 今晚非常宁静,只有风吹得树枝七倒八歪,倒影像群魔乱舞。 修道之人不惧鬼神,林祁耐着性子:“听得出来是谁在哭么。” “jiejie。” 林祁心中一凛:“除了她还有谁?” “很多人,女的,哭。” “没有男的么?” 杜二小姐挣扎着:“有,不过声音很小。”她突然悄悄抬头,古怪地看了林祁一眼,然后笑起来故作神秘道:“你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她们在哭什么?” 林祁听了她的话,俯身把耳朵凑过去。 杜二小姐踮脚,把嘴靠近林祁的脸。 突然那张孩童的脸上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几乎占了半脸,唇角到眼下,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出的。她张嘴,洁白的牙齿化为黑紫的獠牙,舌头猩红,垂出来一些,直接撕扯下林祁的一块皮肤,嚼在嘴里。 林祁保持着俯身的动作,脖子上经脉都露出来,他面色无悲无喜,沉默看着她。 杜二小姐嚼到一半,突然大痛苦地叫!整个脸上忽然明忽然暗,嗞嗞发出被火烫伤的声响,她捂着脸浑身扭曲,啊啊大叫。 林祁的脖子慢慢恢复正常,冷声道:“食人魂魄,天道难容。” 杜小姐一声哀嚎,一股黑气自眉心涌出,发出恶臭,消散天地之间。 林祁给杜二小姐施了一个清心诀。 这桃花林果然阴邪的很,尽招小妖小鬼,最开始的桃花瘴,到现在的恶鬼,杜员外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杜二小姐捂脸的手慢慢放开,眼神迷茫了会儿,“刚刚......” 林祁温柔道:“没什么,有小妖作祟,已经没事了。” 杜二小姐低低道:“哦,好。” 刚刚那段话现在也似真似假的,林祁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再问什么了。这个乖巧的小姑娘本来已经够可怜了,他还是直接从杜员外那里入手吧。必要时采取一点特殊手段。 林祁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他要去牵杜二小姐的手,杜二小姐却连忙挥手,“不,我不回去,睡不着。”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杜二小姐;“我在这里,听不到jiejie哭。” 林祁:“回去吧。” 杜二小姐:“你不想知道种花人是谁么?” 林祁心中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爹爹告诉我了,这花是你娘种的。你先回去睡觉,好么?” 真的是她娘种的么?回想起那句“种花人很凶的呀”,林祁心里是不信的。 在杜员外和杜二小姐之间,他更宁愿相信后者。 但这些话不适合说出来。 杜二小姐乖巧地被他牵住手,嘀咕着:“才不是,种花人很凶,不是娘。” 林祁不语。 “我小时候,见过他的,但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他很凶,很臭,在浇花,水是红的。” 杜二小姐说长句子很困难,断断续续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她在说到水是红的时,林祁心里的猜想落地。果然,他第一次到来时那腻人的香味,掩盖住花香本质的味道,是泥土和人血混合的香。 抽血,干尸,桃花。 有个令人心寒的答案在接近。 杜二小姐轻轻说:“他看到了我,我大叫,然后晕了,醒来,就不记得了。” 她的手在轻微颤抖。 再放眼满院的桃花,每棵树灰褐色的表皮上,仿佛都能映出一张惊恐的人脸来。 腥甜的气息,叫人反胃的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