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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按理来说这刘家姐儿今岁才十六,不晚不早的,说是不能嫁,那是没有道理的。但要说嫁的适当,那就是说瞎话了。她如今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这个年纪最是能干的时候,在家里帮衬爹娘,带带弟弟什么的不是很好?急赶着嫁人,若真是上上等的好人家,那也就罢了,偏偏不是,这是图什么?”

    说着那布衫少妇还左右看了看,解释道:“我不是说这家不好,只不过相较而言寻常的很,这刘家又是一个眼界高的。除了那些当少爷的贵人,他们眼里何曾有过人?”

    只怕她是怕周围有主家亲近的亲朋,她说这话就要得罪人了。赵莺莺心头暗笑,左右看了看就放心了。她对这邻舍家的了解可不是一个外来新媳妇能比的,至少这一眼看过去,都是极平常的相关人家。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或者说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就算这家和自家关系很近,这一群妇人也能翻来覆去地说,何况关系平平?布衫少妇这样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地一笑,有些性急地甚至开始催促她了。

    她看大家的反应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也不再卖关子,道:“这也是急火火的送出门,怕留的久了做出丑事来!”

    这话可大有深意,嗑瓜子的也不嗑瓜子了,瞪大了眼睛小声问道:“怎么,难道是刘家姐儿在外头有勾勾搭搭的相好了?啧啧,最近的姑娘胆子可是越来越大,最近光是我听说的差不多的事情就有好几件了。”

    “并不是!”布衫少妇摆摆手,努嘴道:“倒也没有到那个地步,只不过老话说过的,女儿都是债,留来留去留成仇,这话是怎么来的,你们知不知道?”

    这句话流传很广,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就赵莺莺了解的,只当这句话是催促人们早些嫁掉女儿——很多人爱惜女儿,一直舍不得女儿出嫁,留来留去竟留成了老姑娘。之后的事情就发愁了,老姑娘可不好嫁!

    这样看来是爱女儿,然而最后却害了女儿。

    赵莺莺这样理解这句话并没有问题,只不过她不知道这句话还有一个来历。据说是说十七八的大姑娘最容易想男女之事,若是这时候嫁人了,自然阴阳调和再无问题。可是这时候要是一直没有嫁人,这姑娘很可能就会变得有些痴傻,非得嫁人才能变好。

    “那刘家姐儿其实已经有些迹象了,好多常在她家走动的都说她有些木呆呆的了。”布衫少妇言之凿凿煞有介事,就像是她亲眼见过一样。然而一问,她也只是听人说的而已。

    “就因为这个,刘家人才会这么急匆匆地将她嫁人——这样下去无非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刘家姐儿真的痴傻起来,到时候想要嫁人那可就难了,只有那些残疾、孤老这才乐意娶个痴傻吧!第二种就是她自己和个郎君勾搭起来,啧啧,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不漏出风声,最后也没有好结果。”

    布衫少妇搓搓手道:“有这样的事在前,刘家哪还有精力和时间细细挑选人家,遇到差不多的人家就答应下来。而且还特意强调成亲要早,可不能等上一年。真等上一年了,指不定会出什么麻烦!”

    这布衫少妇是这么说,赵莺莺也就是这么听。无风不起浪,这些说法未必没有准。只不过要说她完全信了,这也是瞎说的。这种类似的新闻每年不知道要传多少,其中能有三成是真的,那就不错了!不过其中也是真真假假的,大概是真假参杂吧。

    这些人正说的热烈,这时候外面的声音陡然一震。有小子小丫头笑着跑来跑去:“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

    这些妇女也住了嘴,虽然看不见什么,却个个都站起来张望。她们这些人都不是近亲,自然都没份去厅堂近处看拜堂,更不可能进新房闹新人了,这时候也只能看看而已。

    赵莺莺本也打算只随便看看而已,没想到赵芹芹和一个小姑娘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二jiejie,走了,看新娘啊!”

    这小姑娘正是这家人家的女儿,也就是今天新娘子的正牌小姑子。赵莺莺才知道赵芹芹有这么一个小伙伴,以前从来不晓得的——既然有这么一重关系,赵芹芹想要去新房那就轻而易举了。

    “你们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看看就是了。”赵莺莺到底还是拒绝了,对于刘四姐她是有心结,可是这种心结并不会让她想看她是怎么嫁人的。更重要的是,赵莺莺觉得刘四姐恐怕还认识她。若是这时候见面,岂不是有些尴尬?

    赵莺莺一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时候当然也是一样的。

    赵芹芹当然也不会强拉着赵莺莺去看一个新娘子,所以急匆匆地就和小伙伴去了新房,临走之前只丢下一句‘等我回去了再和二jiejie你仔细说’。

    “你嫂子长得不坏啊!”赵芹芹和小伙伴在人堆里并不起眼,在新郎掀开刘四姐的盖头之后,她咂咂嘴,颇为中肯地评价。

    小伙伴也点点头:“我哥就是中意她,家里才去提亲的!是挺标致的。”

    这个时候新房里的男方妇人都笑了起来,个个都夸赞新娘子生的好看,既有客气客气的,也有在说大实话的。新娘子低头听着,好像有些害羞,至于新郎,已经活生生高兴成了二傻子了!

    “我哥真傻!”看着哥哥傻笑的样子,小伙伴忍不住撇嘴。本来对嫂子没什么感觉的,这时候有些不喜欢了——做小姑的,大部分对嫂子都会有一些心结,毕竟原本又不是自家人。而原来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兄长,在有了嫂子之后,越来越忽视自己,怎么想也是有些不自在的。

    “是有些傻,不过也不奇怪,我哥只是定亲的时候就很傻了。后来结亲的时候更傻,就和你大哥一样。”赵芹芹也是想起了赵蒙今年年中成亲时候的事情,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意思,咱们出去看新娘子嫁妆吧!”小伙伴咬了咬嘴唇,拉着赵芹芹从人群里跑掉了。

    赵芹芹新娘子也看过了,这边又不会有什么大稀奇。这时候小伙伴说要走,她当然就跟着了。何况看嫁妆啊,多有意思!最近赵莺莺备嫁妆已经到了最要紧的时候,她看着家里添了一件又一件的东西,好像永远都添不完似的,赵芹芹看的眼热呢!

    新娘子的嫁妆在一起抬进夫家之后会进行‘晒妆’的活动,就是打开新娘的嫁妆箱子,展示嫁妆的内容。非要说这一点有什么意义,大概是新娘娘家在夸耀财力,以及显示自家女儿也不是吃白饭的吧——人家也是带足了嫁资进你家大门的!

    当然,这是嫁妆至少是过得去的女儿家才会有的,不然两手空空进门,晒什么?至于嫁妆十分简陋的,那也不会晒嫁妆,那不是夸耀,那是自取其辱!

    这时候刘二姐的嫁妆旁已经围了一些人了,多是小伙伴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路走过来,几乎是见人就要行礼。

    刘四姐的嫁妆以市井殷实之家来说正合适,没有什么超出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家中苛待的迹象。赵芹芹从十二只箱子中间走过,也看到锅碗瓢盆各种日用,至于布匹、衣裳等也压了快一个箱子。这些东西居家过日子差不多够了,带着这些东西,哪怕是住进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宅,夫妻两个也能很快过起日子来,这也正是嫁妆的意义所在。

    赵芹芹前后数了数,心中有数,对小伙伴道:“总共有十二只箱子!”

    那小伙伴似乎有些羡慕,小声道:“我大姐出嫁的时候总共有十只箱子,当时在姐夫家的时候已经是人人都赞的了。不过我娘说了,我大姐是长女,肯定比我们这些meimei体面一些,到我们的时候了不起八只箱子。”

    时下扬州殷实而不至于富贵的人家在嫁妆箱子上也分作了三六九等,最一般,也是最多的就是十二抬。高一等的是二十四抬,这在他们这等人家里面已经算是很少见了。不过最少的还是第一等的三十二抬,这可是半副嫁妆!

    六十四抬嫁妆称之为一副,三十二抬当然就是半副。很多油水不够丰厚的小官家小姐也不见得能凑出半副嫁妆,可想而知半副嫁妆有多珍贵了。

    当然,这种珍贵在真正的富贵人家那里就是一个笑话。对于那样的人家,不要说半副嫁妆了,就是一副嫁妆也说来寒酸。这些人家的小姐都是要凑到上百抬的嫁妆才算是‘差强人意’!至于两副嫁妆一百二十八抬,或者一百五十抬之类,在豪富众多的扬州城里也不是没有见过。

    那样的嫁妆,真是前头没到夫家,后头没出娘家,十里红妆,真正的十里红妆!

    赵莺莺现在备的嫁妆也是算作二十四抬那一类,只不过她这个二十四抬属于比较好比较实在的二十四抬。若真是把东西放的宽松一些,或者花几两银子买些便宜又占地方的陪嫁,轻轻松松就能凑上三十二抬。

    只不过选择嫁妆抬数也不是只看东西,还得看各家情况。这就好比一个做工的,哪怕是路上捡了二十两银子,也不会因为这些银子就改变自己平常节俭的生活作风。赵家也是这样,他们家就是一个小染坊经营的人家,按照大家划定的等级,就该适合二十四抬嫁妆。

    赵芹芹本想和自己的小伙伴说自己jiejie有二十四只箱子,而且每个箱子装的东西都比这些好。但是在听过小伙伴接下来的话之后,她选择了闭嘴。她又不傻,说那种话绝不会让自己的小伙伴感到愉快,这一点只要是不傻的人都应该知道。

    与此同时,被赵芹芹想到了的赵莺莺正在这家邻舍家瞎走。这家其实不大,与其说她是在各处看看,还不如说她是在和各个角落里的熟人叙话。

    “莺姐儿,有个事情和你说!”叫住赵莺莺的是已经出嫁了的麦瑞娘,她当年可是赵蓉蓉的好闺蜜。也因为赵蓉蓉的关系,赵莺莺和对方的关系算是很近的了。

    赵莺莺见麦瑞娘叫自己,立刻快步走了过去。麦瑞娘并不在宅子里说话,而是和赵莺莺走了出去,在巷子里一面散步一面说。反正这会儿也不开席,两个人在不住宅子里头,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嫁到了刘四姐家附近——你知道的吧,刘四姐就是今天的新娘子。”麦瑞娘试探着问。

    “我知道这件事。”赵莺莺点头很痛快。

    麦瑞娘叹了一口气,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按照她所说的,刘四姐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这些邻舍街坊大约知道一些内情——都知道是刘四姐心里有个相好的,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最近更是开始有些痴傻起来。刘四姐爹娘这才着急起来,急匆匆就给刘四姐选了一个夫婿。

    “你道那相好的小郎君是谁!正是崔家老七来着!”说完这句话之后麦瑞娘就去看赵莺莺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动怒,甚至惊讶都没有多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莺莺早就知道这件事,当然不会因此有太大的反应。她现在之所以还能有一些反应,那都是因为刘四姐竟然能因为崔本这样。说真的,当初见面的时候她可不觉得刘四姐有那么看重崔本。

    麦瑞娘似乎是怕赵莺莺误会她的意思,赶紧道:“你可别多想,崔家老七显然是不喜欢刘四姐的。不然他二嫂可是刘四姐的表姐,有这样一层关系,两人早该成了,怎么可能还有崔家老七和你的事情!”

    崔本对刘四姐有没有意思,赵莺莺还会不清楚?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表示对麦瑞娘这话的认同。

    麦瑞娘见赵莺莺明白自己的意思,也算是放下心来,道:“不过要说这件事,你自己也注意一些。虽然现在知道的人少,但是说不定就传扬出去了——这是崔家老七和刘四姐之间的事情,并不能算到你头上没错,可是赵家和崔家已经结成了亲家了,你也是崔家老七的未婚妻,说不得要嚼一回舌头。”

    麦瑞娘的话让赵莺莺心中一跳,只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正常。微笑着道:“我不怕,我一般都在家里绣嫁妆,哪有太多出门的时候。这种流言蜚语也只有传到耳朵里的时候算一回事儿,要是传不到耳朵里,那就什么都不是。”

    第153章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麦瑞娘说的话到底成真了。刘四姐的那点子事儿也不知道她爹娘在她说亲的时候如何瞒下来的,总之没让夫家这边知道。可周围的邻里是看出来一些影儿了的,不然也不会有麦瑞娘给赵莺莺递信。

    麦瑞娘让赵莺莺警醒一些,说是日后有人要嚼舌头。果不其然, 成亲不过三五日, 这件事便传扬开了。只能说幸好的成亲之后才露头的, 娶个媳妇不容易,既然只是刘四姐心里一个想头,并没有做下什么丑事, 这边虽然生气, 却也舍不得为此休妻。

    也就因此这件事注定是闹不大了——这件事里的两个人, 一个是刘四姐, 一个是崔本。崔本本就没有意思, 再加上刘四姐是个女人, 世人的规矩对女人家向来更加苛刻,所以风口浪尖的必然是刘四姐。

    可是这事儿吧是这样, 刘四姐已经嫁人了, 这世上男女一点子丑闻就没有一张红盖头遮不掉的。更何况刘四姐的夫家都打落了牙齿往里吞,不说话了,外人还能说什么?最多也就是一些闲言碎语而已。

    不过这样的闲言碎语还是很让人心烦的, 赵莺莺可不想出门的时候还有人问她这些事情, 徒增尴尬。于是就像是之前一样, 以绣嫁妆的名义,闭门不出。在她看来, 等到有新的流言供所有人消遣的时候,大家自然会忘了这件事。

    但就像之前早知道,今年秋天几个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日子太好了,种种喜宴都在这个时候。各家都在过事,赵家几乎在连篇吃酒,吃完这家吃那家的。别的也就罢了,赵莺莺不去就不去。偏偏这一回有一桌酒,她不去不行啊!

    十月初二的正日子,崔本他爹过六十大寿,这可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寿辰,不只是整十数,还是一甲子,怎么着也得大办!何况崔父这一辈子生了这好几个儿子,若是不办,那岂不是说这么多儿子里没有一个出头的?说出去也是叫人笑话。

    所以崔父这个六十大寿是不相伴也得办了!

    当然,办六十大寿总归是高兴的事情。正好今年崔源也分家分出去了,只差把崔源的亲事也说定下来,崔父一辈子挂念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六十大寿不只是过生日,也是他自己对自己过去几十年的一个交代。

    这样的寿辰自然要办的体面非凡,大儿子崔仁本打算在大酒楼里头办。按照他家和酒楼里头的关系,花的钱也不会太多,到时候并不会比自家来做来的奢侈。只不过崔父自己不同意,他觉得在酒楼里办,那就成了只吃一顿饭的事情了,亲朋之间的交往太淡薄了。

    老一辈人有些是这么想,崔仁是个孝顺的,自然不会在这些小时候违背崔父的意思,所以最终决定在家里办。而且怎么办他也有了想法,决心去请几位师兄师弟帮衬一起做酒席。

    到时候这桌酒席就是儿子和徒弟一起齐心协力做出来的了,考虑到崔父好几个徒弟如今也出人头地了,这样的说法真是既有里子又有面子。崔父自己舒心,外头人看了恐怕也要夸赞。

    赵家作为崔家世交人家,自然都是要过去的。按理说,这种结亲之前,未婚夫的大喜事,赵莺莺应该避讳一些,就算是家里人都去了,她也不应该去。只不过事情不是这样的,谁让崔家请他们家赴宴的名义不是请‘亲家’,而是请的世交...赵吉和王氏忖度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一家人一起去。

    赵吉没有王氏的迟疑,只是笑着道:“我们又不是那等讲究的高门大户,他们在这上头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惹来好大的笑话。咱们就是有一点儿出阁又算什么?平常交往的人家,成亲之前不避讳的多了去了,难道只我家不行?”

    成亲之前男女不相见是避讳,可是这个避讳的时间有多长?这其中本就没有一个准信儿,这种规矩向来只在人心。若是有心遵守的,从定亲那一刻就不再相见了。若是无心遵守的,能做到成亲前一个月不见面,那也就是了,外人谁为了这个嚼舌根?若真为这个说道,那满天下谁人可以不被说?

    于是等到十月初二,崔家老爷子办六十大寿这一日。赵家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新进门的林氏,都坐着车去了崔家那边吃酒。

    崔父别的不多,一生就是儿子多、徒弟多,今日他做六十大寿,那声势必然是不同一般的。几个儿子和徒弟跑进跑出,这就很不必去请那些旁支的亲戚了,这真是别人家很难做到的。

    甚至连帮忙的人都不必请,来帮崔仁做酒席的徒弟们大多也有了自己的班子,徒孙也就自然出来了。这些徒孙还没有资格在师爷的六十大寿上掌勺,就是原本已经上灶了的,这时候也得老老实实打杂跑堂。

    赵莺莺一家过来的时候正好被外头迎客,而且眼睛够尖的崔源看到了。立刻眼前一亮凑了上来:“是我赵三叔过来了!三叔三婶可来的真早,刚才我爹还念叨了,这下正说着了!三叔里面走,三婶也去喝茶。”

    说完之后他又看着接着出来的赵家人,脸上笑眯眯的一起请进去。来

    帮衬的崔父徒子徒孙见这位小师弟这样看重,当是亲近人家。问了一句,旁边有知道内情的师兄弟便提点道:“不错,那真是最亲近的人家了。太平巷子赵家,原本就和师父他老人家是通家之好,去年又亲上加亲,给本哥儿定了赵家姐儿做老婆,如今虽还没有过门,却也不差什么了。”

    这一通解释让所有人恍然大悟,有个小徒孙还多看了赵家姐妹一眼。忍不住道:“哪一个是本哥儿未婚妻?啧啧,该是大一些的那个吧?本哥儿真是好福气,这等标致的姐儿就是大户人家也不多见呢。”

    这话才一说就被他师父瞪了一眼:“就浑说!你见过多少大户人家的妇人,就说这等话了。说出去不在意的只当是个笑话,若真有较真的,你有几条命足够牵连?况且这是本哥儿岳山人家,是随便可说的?”

    正说着的时候,接到信的崔本也从前院过来了。崔源见状,便自己领着赵吉王氏等人去到更里面的待客处。至于赵莺莺,以及和赵莺莺形影不离的赵芹芹,则是交给了个个崔本。

    崔本清了清嗓子却不知说什么,这时候什么也没得说,只能端端正正地将赵莺莺赵芹芹领到年轻女孩子扎堆的那间屋子。一路上因为有赵芹芹的关系,他什么也没有说,最终也只不过多看了赵莺莺几眼。

    送到门口的时候他不好进去,就在外头目送赵莺莺了,只不过这场面好巧不巧让屋子里的女孩子看到了,一个个都捂着嘴笑起来。崔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却也能感知到和自己大有关系,不自主的脸红起来。

    匆匆作揖,崔本几乎是落荒而逃,而等他走之后,所有的女孩子笑的更放肆了。因为都是亲近人家,这些女孩子要么晓得崔本,要么晓得赵莺莺,要么两个人都晓得,少有不知道他们两个未婚夫妻关系的。这时候见到这样好笑的场景,焉有不调侃的道理?

    有一个名叫琼姐儿的女孩子,家里做染料生意的,赵家的染料都是从她家进的。而她家又正好在甘泉街上,和崔家算是正经的街坊。她就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拉过赵莺莺的小手臂:“哎呀呀,好稀奇的事情!须知道崔家七哥向来是个游刃有余的,年少老成的不像话,每每是我爹拿来说我哥的人选。却没有想到,他如今定亲了竟会有这般毛手毛脚的一面。”

    这样一说,几乎所有人又都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堆年轻女孩子,竟有大半在十四五到十七八之间,也就是要么正说亲,要么正待嫁,对于这种事有种天然的关注。所以刚才崔本和赵莺莺那么一点小事也引来这么大的动静,以至于赵莺莺都有些不解了。

    笑过之后,琼姐儿和另外两个和赵莺莺赵芹芹比较熟的女孩子把姐妹两个拉到一边,单独说话,声音不大不小道:“上一回你家邻舍的喜宴之后就不见你出门了,今次若不是你未来公公办大寿,恐怕依旧见不得你的人。你说说看,你都忙什么,难不成真因为那个刘四姐的一点子流言,你这个毫无瓜葛的倒要退避三舍了?”

    是个人都有八卦之心,赵莺莺本就不大爱出门,可最近这么多交际的酒席,她都能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就有些刻意了。特别是之前正好有刘四姐之事发生,更容易让人联想起来。

    赵莺莺的确有避开流言风头的原因,但是当着别人的面她却不能说出来。只能正正经经道:“那自然不是啊,这一年我本来出门就少,并不独为了哪一个人才这样。况且你们也知道的,我要绣的嫁妆多的很,哪有空日日出门耍?”

    这是很有说服力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几个女孩子表面上是接受了这个书法。琼姐儿也是点头道:“我娘说让我学你呢!说是你本就是做女红的好手,还在家快两年功夫做嫁妆,那必然是想在嫁人的时候拔得头筹。到时候嫁妆一晒,你就有面子了。”

    女红是女人家的第二张脸,而晒嫁妆的时候更是这第二张脸的集中展示。若是嫁妆女红做的好的新娘子,自然会受到百般赞誉。不只是她自己,连带着娘家和夫家也会成为人人夸赞的对象。

    只不过在这个女人家多少都会做针线的世道里,想要受到百般赞誉,那必然不是一般的女红能行。所以琼姐儿才有‘拔得头筹’之说——也只有超过以往晒嫁妆的姐儿,让大家感叹当是第一的,这才能获得偌大的称赞吧。

    说到女红,女孩子们就很有话说了。一个生的只是中等,却因肤色格外白皙,显得出挑非常的姐儿就好奇道:“听说你娘最重视你家女孩子的女红,你家的女孩子都是五六岁就开始学做阵线啦?”

    一般来说,女孩子学做阵线最早是五岁,最迟不会超过十岁。只不过话是这么说,真的早到五六岁,迟到十岁上下才开始学做阵线的女孩子毕竟还是少数中的少数。在场的女孩子绝大多数都是八九岁开始做阵线的,七岁开始的都不多。

    也是,七岁的小姑娘,若不是家里逼着她们长进,她们也不见得能有多懂事,更多还是整日想着玩耍罢。譬如赵莺莺记得的赵芹芹,她当初就是这样。只不过王氏狠得下心,又有赵蓉蓉赵莺莺两个好榜样,她才能做到那么早就开始学针线。

    “其实学的早也不算什么,这只不过是看各家的习惯,要紧的还是用功不用功。”赵莺莺谦虚了几句,不过这话也就是承认了姑娘的话,她家的女孩子确实是很早就学针线了。

    针线女红虽然是大家的共同话题,却不免有些乏味,所以说了几句之后,大家就自然把话头转向别处了。琼姐儿见别人都说起别的了,这才小声在赵莺莺耳边问道:“真不在意刘四姐的事儿?”

    琼姐儿既然能这样问,那就是很知道这些的了,赵莺莺只能无语地摊手:“可别打听这个了,其实这件事最终也就是这样了,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刘四姐终究是嫁人了,就算她以前想过非崔本不嫁,那也说明不了什么。赵莺莺只不过是因为她曾经跑到她跟前‘无理取闹’过一回,这才心里有些芥蒂。她自己最清楚,她的确是不大在意的,只不过是怕惹上麻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