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海怪第一次知道如果自己和孩子意见不合是一件多么闹心的事情。 长青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顾虑很多事情的孩子了，跟谁学的！ 长青的神色终究还是温柔了下来，上前企图企图搂住海怪的肩膀安慰，然而自己的身高实在是不够。 海怪当然是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了，微微弯下腰去，任由长青的双手轻轻的搂住自己。 “您放心，我做事情从来都有自己的考虑，于我来说，您回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不需要您再多做什么。” 长青将自己的脸颊靠在海怪的发丝上，鼻端萦绕的是自己魂牵梦绕的清新的香气，眼神深处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怀念。 “父母的作用，不一定非要帮助孩子去选择，有时候只要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随时随地让我知道，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海怪不明白，长青想到。 海怪不可能会明白，人类复杂的情感。 父母的存在，对一个人类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父母是支撑着内心最坚固的一个家的存在。 一个人能够努力的拼搏，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更是因为知道，哪怕失败了，身后也依旧有一个坚固的家庭存在，如此才能够肆无忌惮的放手一搏。 或许其他人不是，但是长青自己是这般。 “我不希望看到你被欺负。”海怪靠在长青的肩膀上，闷闷的说道。 “不会有人能够欺负我，哪怕现在可以，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长青的手指不自觉握紧，海怪的几缕发丝被窝在了长青的手心，海怪通过发丝能够感受到长青手指的力道。 “苦我可以吃，痛我可以忍，艰难我也能挺过去，寂寞我也可以忍受，终究谁让我尝到这些滋味，他们会后悔。” 海怪的心情很复杂，他知道长青说的是真的，长青必然会用自己的方式出人头地，站在最高峰，长青是所有的孩子中性格最不明确的一个，他没有绝对的方向，但是也同样代表着他有无数的可能。 只是…… 同样的，既然长青这么说了，那么他现在必然受着苦，吃着痛，忍受着艰难寂寞。 “可是……”海怪眨了眨眼睛，瞳孔中是全然的失落，“应该没有家长会在自己的孩子受苦的时候不心疼的吧？” 哪怕这些孩子不是自己的亲子，他都已经如此担忧，如若是亲生的，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那你就心疼吧。”长青淡淡的开口，“心疼，担忧，不知所措，迷惘，你就这样尝尽思念，为了惩罚你丢弃我五年的罪过。” 两人都沉默了。 不可调和的矛盾。 海怪皱着眉头，挣脱了长青的怀抱站直了身体，长青的手不由自主的掠过海怪的面颊，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我不会离开这里。”海怪说道，风将海怪的长发吹起，在其中绑着的蓝色的发带随意的束起一簇发丝，“我会做我想做的事情，就像你说的那样。” “如果您尊重我，现在离开就是对我最好的尊重。”长青甚至忍不住放下了狠话。 “对你来说的最好，对我而言并非如此。”海怪伸手将长青的眼睛捂住，“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看到我，我不会让你找到，就像你专门改变了自己的一切，让我无从找到你一样！” 被海怪的手遮住的光线，夺去了长青全部的视野，当海怪的话一句一句的出现在自己的耳边的时候，长青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失去的恐慌让长青抑制不住本能突然伸手想要去抓住面前的人。 然而面前的遮挡物消失，长青睁开眼睛的瞬间面前是一片空寂。 没有海怪的身影，没有熟悉声音，没有自己所在意的那个人。 这一瞬间，长青的心陡然空了。 无意识的抓住左胸，手指用力的指甲都要透过校服扎入胸口，长青这一刻，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海怪远远的站在树梢之上，将长青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这个孩子，一向都是向往着最好，忘记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执着的认为自己的做法就是内心的选择。 这不是口是心非。 这是已经习惯了欺骗自己。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放手，那么接下来，他将会成为另外一个人，失去了灵魂，成为了披着长青壳子的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 第一七三章 人类是简单又复杂的生物, 简单是基于能够交流的基础之上, 而复杂，则是在交流的过程中无法互相理解, 固执己见。 “我越来越像人类了。”海怪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腿上，长发被自己绑上了一个蝴蝶结，随意的在肩膀上耷拉着。 “什么？你说什么？”任安平听到了海怪在说什么，但是没有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 就只能够重复的询问一下。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我的孩子学会依赖我？”没有纠结是不是人类这个话题，海怪偏着脑袋伸手抓住了一扯就能够断开的栏杆。 “自己去想好吗？蠢爹。” 任安平实在是被这位只要在这里就开始育儿狂魔模式的男人纠缠的头疼万分，相处的久了也对这样的本性越加的习惯，任安平感觉不经意间挖掘了海怪不懂得变通的本质。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这样苦恼？”海怪后悔自己放下了那样的狠话，现在要直接出现在的长青的面前都不行了。 “我今天大概就可以出去了。”任安平翻开了最后一页的习题, “虽然不知道正确率如何，但是怎么说我都做完了。” 海怪愣了一下，因为已经习惯了一无聊一迷惘就会跑到这里来找任安平, 每天和探监似的已经习惯了, 突然对方说不会再在这里呆着了，让海怪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永远都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的, 你不要想了！”任安平一见到海怪阴森的表情就知道要这家伙肯定没想好事。 “如果我将他关起来呢？”海怪歪着脑袋问道, “只要将对方关起来的话，一切都会好办很多了吧？”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任安平忍不住想要擦擦冷汗，“长青虽然我没有怎么接触过, 只是无论是谁被那么做都会生气的吧，兔子还会咬人呢。” “我也知道。”海怪无措的蜷缩起双腿，脸颊靠在自己的膝盖之上。 这个人…… 任安平看着在窗台上狭小地方坐着还不会掉下去，身体看起来别特的柔软，那双腿很长，这样看着更是有几分脆弱的模样。 “要了解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任安平放下了手中的笔，“对症下药的话，当然少不了了解了。” 海怪立刻惊喜的看向远方的任安平，仔细的眼神让任安平最终没有抵挡住。 “要了解一个人要么就是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朋友。” 毕竟海怪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呆在长青的旁边的话，一般情况下是很难坚持的，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家人都会有意无意的隐瞒，长青的话，就更加的懂得应该如何糊弄父亲才对。 “你知道这样是不行的。”海怪叹了口气，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怎么都不可能直接去到人家的旁边再去做朋友了。 “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是你可以跟踪他。”任安平抛出了自己的馊主意。 海怪一愣，接下来的任安平的话海怪没有能够全部听进去，然而心底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跟踪是技术活，但是对海怪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人类的跟踪或许需要一定的距离才能够掌握全部的消息，但是无论是视力还是听力都远远超过普通人一大截的海怪自然是很轻松。 坐在最高的楼顶，海怪看着在教室中正在努力学习的长青。 长青的确是长大了，还记得当时家访和去学校听课都没有能够好好的照顾到长青，长青这个孩子与其说是存在感太弱不如说是太过省心所以才会如此的难以注意。 都说会闹腾的孩子有糖吃，但是在闹腾的孩子吃糖的时候，总会有遗漏的会被沉默的孩子捡走，而有些时候这个孩子会更加的占便宜。 长青有耐心，有去捡漏的能力，有一切能够简单的做法的方式。 所以说，难道欧升对长青来说是捡漏的那一颗糖？ 欧升，到底有什么好？ 海怪的眼神看向了另外的班级，难得在教室的欧升趴在桌面上睡的开心。 长青收起了手里的书本，和长青的人一样整洁干净的书本整整齐齐的排列好放在桌洞内的书包之内。 下了课的学生们都很珍惜这宝贵的十分钟，迅速的都有人来的想方设法的找朋友聊天，也有上课过后疲惫的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学生。 然而这个学校的环境整体上来说意外的冷清，哪怕是不停的聊天的学生，声音都是很平静，并没有吵闹。 难道这就是初中和小学的区别？那高中是不是就更加的夸张了？ 只是，长青一直都坐在桌边，一直都没有说话，而是就这样微微闭目，似乎在养神。 没有人去长青的旁边，在长青的周围就像是有一圈隔离层将所有的学生都阻隔在外。 海怪皱了皱眉头，难道说长青没有交上朋友吗。 最后一节课下课，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了，中午的太阳已经开始灼热，海怪找了一棵大树匍匐在上面，望着在远处和一堆人混在一起的自家孩子。 “不愧是小青，每次都能够找到我想吃的东西。”欧升大大咧咧的靠在桌子上，一边吃一边说，“有时候真的觉得小青真是魔力十足是不是？买的都对胃口？” 俨然这样已经是很成熟的小团体了，海怪虽然不是很明白名牌的含义，但是这些孩子身上的衣服是很贵重的，为什么这样的学生还会去吃这些便宜的小零食？ “不过小青你手头不是不富裕吗？一天到晚给我们买零食没问题？”当一旁的男生搭着长青的肩膀说话的瞬间，海怪分明从长青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丝异样。 “只是普通的东西罢了，肯定没你们吃的好，这点小钱能让你们开心我也很高兴的。”长青的笑容很温柔，本身在这群学生中间就有些偏瘦小的身形在这样的笑容下更是增添了几分示好。 海怪看着也呆，从来不知道自家长青居然会这样笑，因为弱势才会显得柔和，海怪的心中怎么都不舒服。 “都是自家兄弟，过两天我过生日，你们都一起来吧，小青有没有好看的衣服？没有哥给你。”欧升笑呵呵的吃下了最后一口小零食。 “……”长青也颇有些意外，迅速的垂眸隐藏起了自己疑惑的眼神。 这么久以来一直都被称为欧升的忠犬，实际上欧升对他到底有多么不待见长青心中也是知道，但是如此的转变…… “怎么？不乐意？”欧升一个挑眉，“啊，对了，小青肯定是不适应那样的环境吧，我知道我知道，你从小一个人生活过来不容易，宴会礼仪穿着什么的，小青一点都不知道是不是？” 伴随着几声恶意的嘲笑，欧升显然对自己说出来的话十分的满意，算不上是讽刺还是其他，只是很普通的在说出一不讨喜的话，并且……乐在其中。 哪怕如此，欧升总是不自觉的说出的这些伤人的话语，海怪依稀感觉到在这其中的违和感。 然而长青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抿着很浅淡的微笑，附和了欧升的话语：“嗯，的确和欧哥所说的，我不是很懂这些，怕过去了闹笑话。” 在长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海怪分明从欧升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悦，像是在恼怒长青的回答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回复。 “没什么的，这么热的天干脆搞水上宴会算了，也不用穿啥衣服，找条好点的泳裤就行了。” 一旁的人笑着安慰长青，看着十分关心的模样，并且伸手去抓住了长青的腰，伸手捏了几下。 “你这么瘦，脱了衣服不就剩下了骨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能看上你。” 海怪看着抓住长青腰的那只手，恨不得眼睛冒火将那手给烧了。 “现在的女孩子有什么好看的，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欧升点燃了一只香烟，“脸都没长开，看着嫩的不行，也不好看。” “你自己留级那么久，都这个年龄了你当然看不上，你看不上我们看得上啊。”一旁的男孩子都在打诨，笑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