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出宫
夜色凉如水,玲珑出了宫门后肆意的伸了个懒腰,脸上的表情也愈发轻松起来,连着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忽然,宫门里传来一声略显焦急的呼唤声。“云殊。” 玲珑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回头转身,瞧见宫门里一身素白便服在身的容贵妃,玲珑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玲珑看着容贵妃问道。 容贵妃上前,正想出宫门却被门外的土兵拦了下来,两个士兵厉声道:“无令不得出入。” “那我不出去,就在此处同她说一会儿话。”容贵妃道。 士兵闻言没有再阻拦,收起了长矛。 玲珑走到容贵妃面前,一句话还没说就抬手帮容贵妃理了理鬓间略有些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容贵妃看着玲珑认真的神色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自觉得合上了唇。 玲珑替她理好最后一缕青丝,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才道:“夜里凉,你不该来。” “无妨。”容贵妃顿了顿,“我就孜然一身,无甚牵挂,有何惧?”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玲珑看着容贵妃,看着与她年岁相仿但后半生却要困锁深宫逝尽芳华的女人。 “臣子一怒,伏尸一躯,天下缟素。”容贵妃说着说着就笑了,娇颜尚见几分明媚之色。 玲珑也笑了,却道:“你来可有什么要交代?”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玲珑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也好。”容贵妃的笑容敛了三分,之后又像是对玲珑说又像是喃喃自语的道:“这样一来我便真无牵挂了。”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玲珑忍不住说了一句。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你莫要像我一般。”容贵妃的神情慢慢哀伤了起来,“你一定要活的比我更好。” “会的。”玲珑得意的笑了笑,“保重。” 容贵妃颔首。玲珑转身之时容贵妃亦是转身,两人迈着步子方向却相反,这一生也就相反了。她住宫里走,身不由己;她往宫外走,一生自由;她回宫做她的笼中鸟,她出宫便是展翅欲飞的雄鹰。 她们于彼此来说都像是镜中人,像又不像,却又一般聪慧,隐隐间,还有几分默契可言。但她们之间又有一种某莫名的,难以言状的忧伤。 玲珑先找了一家客栈过了一夜,第二日就退了房去成衣店置办了几身行头。进的是个红衣美娇娘,出门的却是个青衣少年郎。 玲珑摇着折扇走在大街上,先去了一家银庄取了些银票。她估摸着要熟悉京城的环境还得再转他三四天。 她这一天去了赌坊、青楼、酒楼,还抽空去了一躺茶馆,这些都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是夜。 玲珑依在栏边,手里轻轻摇着酒壶。头顶上的红灯发亮着,红色的光轻轻笼了她一身,青衣也染上了几分暖色。一阵夜风吹来,红色的灯笼轻轻晃了晃,那片光也随之摇动个不停。 凉风一阵,连看酒意也随风而去,玲珑半敛眸,面上不见喜怒,又饮了一口酒。有些事,又悄悄用浮上心头。 在五圣山的那一晚,她彻夜无眠,就坐在坟间。她犹记得那年和白江去祭拜的那日,三个坟头躺在山坪上,四周都是树,坟头上的草都快有人那么高了。 白江的妻子是因白江而死,不然像她那样的好人,应该活的更长的。那天天气不错,白江带着白星辰和玲珑两人从山脚下出发上山,三个人拔了坟头上的草,又擦了擦木碑,又将祭品一一摆出。 玲珑在一旁没说话,看着白江对一个坟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话里都是些锁碎极了的小事,仿佛那人从来离开过一般。 玲珑事后问白江,旁边两座没刻字的木碑是谁的坟,白江愣了一会就道:“说了你也不认识,小孩子家家的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白江虽然不说,但玲珑知道那两个坟是安山候和林氏的,她在坟地里坐了一晚,想了很多,都是她的未来。 对面街楼上传来女子的谈笑声。 “杜娘,你瞧,那个小郎君是不是俊俏极了?” “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那叫杜娘的女子四下张望。 “哪儿!楼上那个青衣小郎君。”紫衣女子努了努嘴,意示杜娘往斜上方看去。 杜娘摇了摇花鸟团扇,盈盈拾眸,杜娘笑着,弯着眉眼,女人特有的妩媚被她展现淋漓尽致,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那双眼含情脉脉似江南的水上烟波,叫人一看便移不开眼。 玲珑低头,正好与杜娘对视。玲珑大大方方的笑了笑,扬起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口。 杜娘用扇面遮住了一半的脸,低声对紫衣女子道:“这人看着面生,不知是途经还是某家入京谋职的亲属。” 紫衣女子依在杜娘身边,面上笑着,“谁知道呢?这种人每年来的多了去了,那个不是痴心妄想着平步青云。” “呵呵。”杜娘低声笑了笑。 “不过,这小郎君还真是好看,玩玩还是可以的。” “还是别了。”杜娘又抬眸看着玲珑珑,“中看不中用,怕是个绣花枕头。” 说着,杜娘拉着紫衣女子朝玲珑行了个不算太规矩的礼便转身回了屋。 “我劝你呀——还是多挣些傍身钱吧!”杜娘说完就松了手不再去理会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变了神色,低喃道:“若不是他们捧着你,你那会有今天……” 玲珑看着杜娘的身影失笑。 京城里的人还是那么意思,仙乐坊啊一销金的好去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