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闻讯他便赶来,这片松林不小,可一旦两厢遇上,魏闳绝不会留活口,他冒不起这险。一旦事泄,他温文儒雅的君子形象必将轰然倒塌,梁王也会对他失望透顶。 幸好,他来了,要不姐弟俩凶多吉少,弄个意外再容易不过。细想想,魏阙都不觉松了一口气。 宋嘉禾脸又涨红了,窘迫红的,讷讷的点了点头。哪敢有下次,一次就够吓死人的了,之前她从来不会这样,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的脑子就抽了。 魏阙又道:“这事千万不要和外人说,”沉吟了下他道,“你家长辈那可以说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他们多给你安排些护卫。” 宋嘉禾犹豫了下:“告诉长辈的话,对三表哥不会有影响吗?” 派人监视兄长什么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不管将来兄弟俩闹成什么样,目下还是兄友弟恭的。她怕长辈因此对魏阙有偏见,甚而影响梁王对他的印象。 宋嘉禾揉了揉鼻尖,从前吧,她觉得魏闳是嫡长子,又没什么大毛病,魏阙争权夺势有点那个,嗯,不厚道。毕竟她自小的观念就是以嫡长为尊。 可现在,魏阙几次三番帮她,宋嘉禾对他印象一日好过一日,这心早就歪了。与之相反的魏闳在她这的形象却是轰然倒塌。五表哥魏廻天生跛足,却不因此自卑阴郁,温和良善,寄情于书法,小有所成,和魏闳关系还不错。可魏闳竟然与他妻子暗通曲款,想想都替五表哥不平。 魏阙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无碍。” 他相信宋家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自古疏不间亲,这种阴私之事躲都来不及,哪会上赶着凑。 卖了他讨好魏闳,更是得不偿失。宋家和魏闳关系并不亲密,魏闳有母族有妻族有自己的圈子,对宋家尊敬却不亲近。宋家怕是也有自己的想头在里面,倒是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二。 宋嘉禾疑惑的看他一眼,乖巧的点了点头。 魏阙看了下属一眼,对方便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青书鼻子晃了晃,青书便幽幽转醒,霎时瞪大了双眼,亏得对方还按着她的嘴,要不少不得要叫一声。 宋嘉禾轻声道:“青书没事了。” 那人见青书安静下来,这才放开了她。 青书大跨一步,赶紧离那人远远的,脸色通红,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看着她,宋嘉禾就想起了之前的自己,耳朵又不争气的红了下。 见抱着宋子谚那人也想如法炮制,宋嘉禾阻止:“等一下,”她扭头对魏阙解释,“三表哥先走吧,要不阿谚看见你非得激动坏了,事后我怕哄不好,万一他说漏一点半点就坏事了。”见着了魏阙宋子谚还不得美死,这小子保不准要得意忘形,忘了他的叮嘱四处炫耀。 想起宋子谚闪闪发亮的眼睛,魏阙失笑,便让下属把小瓷瓶给了宋嘉禾,将宋子谚交给青书。 “你沿着这条路走,出了园子就是大路,”魏阙目光在她脸上绕了绕,“不要紧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宋嘉禾深呼吸了一下,展颜一笑:“这样可以吗?” 魏阙看着她,略一颔首:“就这样,很好。” 宋嘉禾突然就放松下来,笑容更甜几分:“三表哥放心,我们会注意的。”想了想又道:“你也小心些!” 魏阙笑了笑,带着人离开,身姿挺拔,猿背峰腰。 目送他离开的宋嘉禾突然拍了拍脸,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好奇的拿着小瓷瓶闻了闻,挺好闻的,还以为是什么刺鼻的东西呢!一闻就醒,那她以后犯困,用这个是不是也能行。 宋嘉禾摇了摇头,还是先把宋子谚哄好了再说。 “六姐,你们怎么才回来?”一见宋嘉禾与宋子谚,宋嘉淇就迎了上来。 宋嘉禾拍了拍宋子谚的脑袋:“还不是小东西,太会跑了?追了我半响,差点没把我累死。” 宋嘉淇幸灾乐祸的一笑,觉得自己弟弟胖一点也是好的,胖一点跑不快呀。 宋嘉禾瞥她一眼,拉着宋子谚去喝茶,今天她是不会放开宋子谚了,虽然哄过去了,毕竟年纪小,他又没看着什么,可宋嘉禾生怕这东西关键时刻给她掉链子。 刚刚坐下,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宋嘉禾就见一丫鬟脚步匆匆的跑向梁王妃。也不知说了什么,梁王妃脸色骤变,向梁太妃说了一声就离开。 宋嘉禾心头一惊,不由想到了魏闳,难道是那边出事了? 宋老夫人见梁太妃有些心神不属了,抬头一看月亮也挂的老高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大姐休息了。”梁王妃只说有事,到底什么事没事,她估摸着不是小事。 梁太妃也觉得不是小事,要不梁王妃不会如此神态,遂也不留客,让魏宋氏送了她们出去。 后脚梁太妃就派人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梁王妃如此失态。 片刻后,吕嬷嬷神色凝重的过来,说道:“柯公子溺水而亡了。” 梁太妃大惊失色:“好好的人怎么会溺水?”捻了捻佛珠,她念了一声佛,这孩子可才十六岁,风华正茂,柯家把人留下,却这么没了。 “你让王妃来一趟。”梁太妃沉声吩咐。 第57章 魏阙拢了拢五指,掌心处似乎还残留着温软细腻的触感,鼻尖也若有似无地萦绕着女儿家独有的馨香,暖暖的,淡淡的,想起小姑娘通红的脸,他不禁笑了笑。 “三爷。”关峒的声音自书房外响起。 魏阙敛了笑意:“进来。” 关峒推门入内,行过礼后恭声道:“三爷,柯表少爷溺亡在落星湖中。” 魏阙眉梢轻挑,这节骨眼上溺亡了,怎能不联想到魏闳身上,事后魏闳可是派了人四处搜查的。 “有说为何溺亡的吗?”魏阙问。 关峒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斟酌。 魏阙看他一眼。 “在柯表少爷溺水的岸边捡到一幅画,是柯少爷画的,画中人是宋六姑娘,便有人说柯表少爷是为情所困,一时想不开投了湖。”关峒知道魏阙对宋嘉禾不一般,要不也不会如此犹豫了。 魏阙微微眯眼,这么快就出现了流言,若是没人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殉情,好一招祸水东引。 若只是意外,难免议论纷纷,世家豪门的意外总会被人妄加揣测。按上一个殉情的由头,可以堵住下面人的嘴,他们也更愿意相信这种桃色原因。 “死讯传开了吗?”魏阙又问。 关峒回道:“已经传得差不多了。” 魏阙闻言站了起来,那他也该得到消息过去慰问了。 宁馨院里,梁太妃一下又一下地捻着佛珠,梁王妃擦着眼泪坐在一旁。 两人面前是痛哭流涕的柯世勋小厮墨烟:“……公子向宋六姑娘诉衷情,宋六姑娘严词拒绝公子,还说她有心上人了,他们是不可能的,让公子别再纠缠她了。” 目下墨烟已经怪上了宋嘉禾,也是本能的为自己寻生路,有意无意的把责任往宋嘉禾那儿推:“闻言,公子整个神情都不对了,小的想送公子回去休息,可公子大发雷霆,让小的滚,不许小的跟着。” 说到这儿,墨烟重重打了自己两个巴掌,涕泗横流:“小的没想到,小的真的没想到公子会想不开。”他悔的肠子都快青了,要知道会如此,他说什么也会跟着柯世勋,可他当时是真的被柯世勋难得一见的疾言厉色吓到了。 梁王妃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侄儿腿脚不好,这奴才竟敢让他一个人离开,但凡他跟着,这事就不会发生。这会儿梁王妃生吃了墨烟的心思都有,她怎么跟娘家交代。她弟弟一共就两个嫡子,柯世勋还是母亲最喜欢的孙儿,就这么没了。想起之后娘家可能有的反应,梁王妃头疼欲裂。不由恨上了宋嘉禾,没有她,哪来的糟心事。 捻着佛珠的梁太妃扫一眼既是愤怒又是伤心的梁王妃,凝声道:“你这奴才倒是刁滑的很,自己没伺候好主子,就把责任往外推。是你家少爷亲口跟你说了他想不开要去死了,还是留下遗书了?” 墨烟脸色惨白惨白的,身子直打摆子,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梁太妃冷笑一声:“堂堂世家公子,岂会如此窝囊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如此置父母于何地。世勋是个好孩子,万不会如此不懂事。怕是他在湖边散心时,不慎落入湖中。而你这刁奴,为了逃避照顾不周的责罚,竟不惜给自己主子抹黑,简直岂有此理!” 被说中了心事墨烟吓得一个哆嗦,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瘫软在地。 梁太妃厌恶的盯着他,要是这奴才尽忠职守,哪会出现意外,还想往她娘家人头上扣屎盆子,要不是想着柯家人要审问,梁太妃都想让人拖下去打死。 “带下去关起来,别让他死了。”梁太妃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这事你怎么看?”梁太妃扭头看着梁王妃,目光探究,“还是你信了这刁奴的话,也觉得你侄儿会为了这么点事就去自寻短见?” “儿媳也觉得这是一场意外,是阿勋一时不察落入湖中,只恨那些刁奴,竟然连个病人都照顾不好。”梁王妃哽咽道。 她也觉得柯世勋不大可能会为了这事自尽,好歹是大家公子哥儿,哪至于如此没出息。她估摸着是柯世勋心里难过,一时不察落入湖中,他不会水,又受了伤,哪里逃得出来。 可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做姑姑逃不了一个照顾不力的责任,柯玉洁已经因为女儿没了,侄儿又意外去了,就算娘家不和她离心,大弟这一房也要和她生疏了。娘家最有出息的就是大弟这一房了,大弟是封疆大吏,门生故旧遍布,弟媳妇娘家亦是望族。 所以她宁愿侄儿是自尽,如此她在娘家那也更好交代一些。 梁太妃深深看她一眼,梁王妃那心思,她隐约能猜到一点。几十年的婆媳了,谁还不了解谁,趋吉避凶人之本性。 这时候丫鬟来报,魏闳来了。 魏闳大步踏进屋,请安过后便问:“我听说柯表弟溺水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梁王妃又淌下泪,悲声道:“可怜的勋儿,不过十六就这么去了。” 魏闳忙上前安慰,片刻后梁王妃止了泪,略略把情况一说,不敢提什么想不开,只说了宋嘉禾的画像和之前见过宋嘉禾。 魏闳皱眉:“表弟怕是心不在焉才出了意外。”说罢轻轻一叹。 梁王妃擦着眼泪:“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他还这么年轻,都没成家,我可怎么向你舅舅舅母交代。” 是啊,柯家那边怎么交代? 梁太妃眉头紧皱,好好的大小伙子就这么没了。柯家会不会迁怒禾丫头,这可真不好说!日后两家如何相处,越想梁太妃眉头皱的越紧,不由抬头看向了正在温声软语安慰梁王妃的魏闳。 要是两家结了仇,孙儿帮哪家,梁太妃一颗心顿时沉甸甸的。她转了一圈佛珠,让自己平静下来,对魏闳道:“这事你再仔细查一查,务必不要有什么遗落了,若是意外只好叹福薄,怕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梁太妃没有说下去,可在场的都听懂了,就怕牵扯到隐私之事,柯世勋是被人灭了口。都是在大宅门里头浸yin几十年的,想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哪怕可能性再小也是要确认下的。 梁王去了下面的州府巡视,梁太妃便把事情交给了大孙儿。 魏闳躬身应是,目光轻轻一闪,再抬头已是神色如常。 恰在此时,丫鬟进来报,魏阙和魏闻来了。二人是在路上遇上的,去找梁王妃的时候被通知梁王妃来了太妃处,便一道过来了。 两人入了内,少不得要问怎么回事? 柯mama就代梁王妃说了事情经过,听到宋嘉禾说有心上人了。魏阙心念微动,魏闻则是脸色一变,后面的话都没听进去了。 留意到儿子走神的梁王妃暗暗咬牙,狐媚子,活脱脱的狐媚子。 “落水动静不小,那一片的下人都没听到?”魏阙皱眉。 说起这个梁太妃和梁王妃就来气,相较而言梁太妃更气。 梁太妃溜一眼梁王妃,她管的好家,怒气沉沉道:“一群混账东西竟然在当值的时辰聚在一块吃酒谈天,简直反了天了。”只要一个环节不掉链子,柯世勋都不用死,可偏偏一件又一件都给赶上了,也是这孩子命里有这一劫。 魏阙不语。 “这家里的规矩得好好整一整了,要不以后这样的篓子少不了。”梁太妃压着怒气对梁王妃道。 梁王妃尴尬的按了按发红的眼圈。 梁太妃看了一圈,对梁王妃缓缓道,“我不想在外头听到禾丫头跟这事牵扯上关系,禾丫头还没出阁,摊上这事有损她闺誉。况且这事本就跟她没关系,女儿家生得好,招人喜欢,难道还是她的错了,你们说呢?” 梁王妃攥紧了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