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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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再愁又如何,他现在除了倚仗逍王府护卫,空有名头外,半点威信都没,他总不能一直耍无赖,这种想法还没实施便被他拍飞。 纪世烨不傻,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闹一闹,逍王府众人或许不会违逆他,一些重大事件,尤其攸关各级官员利益之事,更大可能是当面应承,背后敷衍,兴许还更绝一点,连表面文章都不做,直接拿各种理由搪塞他。 能出任逍王府长史、各级管事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还会怕他一个不足五周岁的小娃不成? 纵观历史,别说幼王,即便高高在上的皇帝,被臣子架空权力的也不在少数。 纪世烨地位比皇帝差远了,虽然暂时有逍王府护卫撑腰,长史一干官员也只是心生忌惮,并不会就此便真拿他当回事,而且就连这点忌惮,也是看在建元帝面子上,跟纪世烨本身无关。 这也是为何这些年纪世烨一直按兵不动,跟普通小孩一样玩闹着长大之故。 眼下形势却逼迫他必须有取舍,是一直如懵懂顽童一样,快快乐乐长大成人,还是现在就开始提前实施计划,将王府权力一点点抓在手中,纪世烨一时间也无法做出选择。 前者不难,只要说服自己,不多想便成,当然,免不了受制于人,这点却是选择这条路所必须承受。 后者则遍地难关,闯过之后却海阔天空,逍王府尽在掌握中,甚至更进一步,拿下北漠也不是不可能。 两条路各有优劣,要么抛弃纷争,远离权力漩涡,做个权力被架空的闲散王爷,要么乘风破浪,将他该得一切都攥在手中。 纪世烨野心不算大,但更不愿受人摆布,若他再大个十来岁,拼着一身伤,也要破这个局,只是看着稚气十足的脸蛋,手短脚短的身体,纪世烨顿时蔫了。 这个年纪想要树立威信,呵呵,实在太难,要是他还在宫中当皇子,有帝后撑腰,自是无人敢小瞧,至于眼下……不说也罢。 许是认识的第一个护卫是王从,纪世烨外出时多半有他,接触次数多了,两人很快便熟悉起来。 “王护卫,就在这里停下。”一应消息都是道听途说,纪世烨打算亲自去外面看一看,便带上护卫轻车简行出城。 现在是北漠一年中最好时节,草木芬芳,气候宜人,正是郊游旺季,一路过来气氛却有些凝重。明明阳光正好,温度适中,作物却有些发蔫,长势明显不好,农夫面染清愁,就算纪世烨再不通农事,也知道今年歉收定了。 若仅今年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大麻烦,比这严重的灾荒年又不是没遇过,朝廷自有一套办法应对,怕就怕以后年年如此,那可就大事不好。 其他人还被蒙在鼓里,作为修道者的纪世烨却清楚,这一切都是灵气缺失带来的后遗症。 万物皆有灵,这个灵指的并非灵智,更偏向于灵气相关。虽说天元王朝所在世界灵气稀薄,也就比纪世烨上辈子末法世界好上一些,但再怎么说也有灵气滋养,猛然被抽离,此方生灵一时间适应不能。 要说反应最严重的本该是纪世烨这类修士,只不过他在察觉灵气无法补充后,便当机立断将其锁定在体内,只偶尔没注意才会溢出少许,这才没有表现在外,一旦体内灵力散尽,会出现什么症状,这就不好说,身体变差那是肯定。 “王爷,东西准备妥了。”小圆子几个抬着一只大蜈蚣风筝在纪世烨面前站定。 纪世烨收回放在田间地头目光,接过风筝线盘便开跑,后头呼啦啦跟着一群人,以半大小子居多,很快庄园便被欢声笑语充斥,不见外界半分忧愁。 第10章 凤安宫东暖阁。 “娘娘,承恩侯夫人来了。” “母亲?”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个时候过来,别出了什么事,她现在沉疴日深,眼瞅着没多少时日,要是时家再出事,世旭世烨怎么办?“扶本宫起来。” 郁嬷嬷欲言又止,想了下觉得跟娘家人接触说不定对皇后养身体有好处,便没出口阻拦。 只是,皇后身体是真经不起折腾,这几个月已经卧病在床,连宫务都放手,都说人走茶凉,皇后这还没走呢,宫里人心便开始浮动,就连凤安宫也不例外。 虽说是见至亲,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看着本就病恹恹的皇后被梳妆打扮折腾得不轻,郁嬷嬷很是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皇后长相不算明艳一挂,却也清秀端方,想起刚入宫那时,多鲜艳一个人,现在,面色蜡黄,神色中透出由外及里的疲惫,还不到而立之年,便有了风烛残年的感觉。 郁嬷嬷不是没有怀疑过,皇后这病来得蹊跷,只是任她怎么查,都查不出,这事便也就搁下。 祸从口出,皇宫中更是如此,郁嬷嬷自己倒也罢了,反正她无家无累,小姐便是她的依托,问题是她现在看谁都带了三分疑色,更不能胡乱攀咬,把自己葬送进去,小姐还需要她。 装扮妥当,皇后要下床,郁嬷嬷不赞同,最后两人折中一下,皇后由郁嬷嬷扶着靠坐在东暖阁西间花厅锦榻上,再使人传唤承恩侯夫人进殿。 承恩侯夫人赵氏疼女儿的心不假,但君臣有别,不光见面难,还得她这个当母亲的向女儿行礼。 一想到这,承恩侯夫人便头疼不已,久而久之,进宫的次数便少了,加之大女儿离家已久,再深的感情常年见不了几面,也逐渐淡下来,但要说心中没有大女儿,那不可能。 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见皇后精心修饰面容,依然遮掩不住一脸病容,承恩侯夫人心疼不已,平常见不着时没太大感觉,真正见面了,积蓄的感情便汹涌而来,瞬间红了眼,语带哽咽。 “娘娘……” “母亲……” 此时宫人都散去,东暖阁西间殿门微敞,郁嬷嬷在殿外不远不近守着,就是有心想劝也无能为力,这个时候时机不对,只能希望夫人尽快收敛情绪,不要让皇后心绪过于起伏。 母女俩相看泪眼,好在两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情绪很快便收敛。两人心知肚明,皇宫不好见泪,大家忌讳这些。 问过双方近况,承恩侯夫人这才说明此行来意。本来她是带着任务而来,眼见皇后时日无多,家里想再送个人进宫,真到了地方,见到皇后带着病体见人,承恩侯夫人便怎么也说不出口,干脆便说起另一桩事。 “娘娘,逍王殿下托人送了一些平安符到侯府上,东西全在这里。”承恩侯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囊,递给皇后。 “世烨送的?”皇后微垂眼眸,掩去眼底诧异,几个月前,他便送了一回,这次更是通过承恩侯府转呈,这事恐怕不寻常。 承恩侯夫人点头再次确认。 皇后面上一喜,随即染上一丝愁绪:“苦了这孩子,打小离宫,也不知道……” 承恩侯夫人深有同感,虽然祖孙两个不曾见过几面,但她对这个自小不在大女儿身边的五皇子印象极为深刻,恐怕古往今来,有外孙这等遭遇的,全天下都数不出几个,想忘记都难。 虽这么想,话却不能如此说,承恩侯夫人还得劝着皇后,万事往好了想:“娘娘,逍王殿下能送东西到侯府,想必景况不会差。” 皇后也这么认为,当着母亲的面打开锦囊,露出一叠平安符,不由笑骂:“这孩子真是,连个符袋都不肯出,还得本宫附赠。” 话落,似是想起什么,皇后神色一变:“母亲,这锦囊过了几道手?” 见皇后问起这事,承恩侯夫人面露迷茫,一脸懊恼道:“哎,老糊涂了,都想不起这锦囊怎么到的手上。” 皇后是病了,脑子又没成一团浆糊,相反还比以往更清醒些,便另起话题,迅速将此事揭过,锦囊的秘密她过会再研究。 母女俩难得有机会独处,自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承恩侯夫人关心皇后病体并问起宫中形势,皇后同样需要掌握承恩侯府最新动态,可惜,时间有限,两人聊得太过投入,不知不觉中,已到了出宫时辰,承恩侯夫人只得告退。 承恩侯夫人一走,皇后再撑不住,强打起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散了,郁嬷嬷和霜兰两人协力,才将皇后移回东暖阁东间。 “都下去吧,无大事别通报。”皇后卸去妆容衣饰,闭眼休息。 等人一撤,皇后打开锦囊,拿出平安符仔细翻看。大部分跟上回送的没什么不同,只有其中几张给她的感官似有所不同。 皇后沉吟半晌,最终摘下颈间挂着的平安符,换上给她特殊感觉的其中一张。戴上的一瞬间,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更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皇后觉得颈间有暖意流淌,长久被病体折磨,难以酣眠的她居然有了睡意。 皇后眼底异彩连连,双手紧紧攥住锦囊,趁着睡意还不算浓之时,郑重将其收好。 当晚,三皇子颈上也换了一道平安符,众人浑然不知,就连近身伺候的宫人也只以为三殿下戴的是几个月前逍王殿下所送。 经过几天尝试,皇后已经认识到平安符的好处,最近她在烦恼是否有必要送一个给建元帝,还不等她下决定,纪世烨通过正常渠道送进宫的第二批平安符姗姗来迟。 皇后当即有了决断,看在建元帝对他们母子三个还算照顾的份上,就便宜他一回,下次还给不给,就看他的态度。 纪世烨送进宫的平安符都是以从白云寺求来的名义送出,有白云寺做挡箭牌,即便被人发现平安符有异,也不会疑心到他头上,皇后这才放下顾虑。 皇宫某个角落。 “那位命可真长,这一劫又被她逃过,到底何方神圣护着她?” “能有这份本事的,恐怕是同道中人。” “要不干脆来个狠的?用凡俗手段实在不好cao作。” “不可,要搁几年前,顺天命而为时动用术法反噬还算能承受,现在出了变数,那人到底在凡俗中身份尊贵,自有凤气护体,运用凡俗手段间接使命数回归正常倒也无妨,直接干涉,还动用术法,你想找死,我可不奉陪。” “那就这么干看着?” 天地有变,本想在迎接下一纪元时占据天时地利,没想到明明命早该绝的人,却怎么也死不了,来人也是无奈,只得另寻他法。 “当然不,既然这边不好着手,那就从源头解决。” “源头?谁?” “逍王。” “他?一个不满五周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就凭他本不该出生,即便事情跟他无关,他也是其中一个变数。” “这不好吧?他怎么说也是一个王爷,搞不好以后这天下都是他的,多多少少有龙气护体,你刚还说不能动用术法对付那位,他这里自然也不能用,北漠可是逍王府天下,你觉得动用凡俗手段比对付那位容易?”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行,那就试试。”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新纪元很快就到,原打算顺天行事,占一份功德,没想到事情如此不顺利,现在再想他法已经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底,看能不能将命数重新修正。 同一时间太玄宗清宁峰。 紫阳真人一阵心悸,于入定中突兀醒来,掐指一算,心道不好,当即召来亲传弟子玄真。 “为师先前就帮你卜算过,你跟这位异世来客有缘,现在时机到了,你且去帮他一把。” “师傅……”要他帮忙没问题,玄真不敢苟同的是师尊的说辞。什么叫他跟异世来客有缘?先不说两人性别相同,光年龄就差着老远,他真不敢相信此人会是他可能性最高的道侣人选。 修道之人确实不像凡俗世界那么注重礼仪规矩,随性而为的修士多了去了,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讲究。 对修士而言,二十年年龄差的确不算什么,但那有个前提,小的那方怎么也得二十来岁,而现在的情形是,对方还是一个五岁孩子,这未免有些过了。 再说,修道修长生,逆天而为才是常态,一切按照卦象走,这又算什么事! “玄真,借势而为才是上策,硬拗着来不利于修行,你的心境还是不够,此间事了便跟着为师闭关潜心修炼一阵。” “是,师傅。”见紫阳真人语重心长教导,玄真认真受教,至于跟纪小道友有缘一事,他无视便是,将任务漂漂亮亮完成,等到新纪元到来,他的修为应该能大进。 “不要大意,记得多带些灵石。”紫阳真人想了下,觉得不保险,从储物袋中挑了几张上品紫霄雷符作为玄真保命手段。 放以往,这几张符还不放在紫阳真人眼中,现在灵气归于虚无,所有修炼资源是用一点少一点,作为基石的灵石更是各宗门战略资源,不管是擅长炼器炼丹还是制符的宗派,都召回散落在各处门人,没有渊源,别想买到这些。 缘由很简单,若非攸关性命,修士不愿用灵石交易,而其他资源又不是必须,只要脑子还保有一丝清明,便没有哪个宗门愿意花费灵力炼器炼丹,结果只换回来灵植妖兽等现今已无多大用的物资,不谨守山门,难道等着一众修士来抢不成? “徒儿谨记师傅教诲。”玄真告退,拿着紫阳真人批条,领取此行所需灵石和一应消耗品,再带上自己所有,祭出飞剑电射而出。 第11章 淮阳侯府,同时也是新一任承恩侯府,松鹤院正堂,此刻气氛有些凝固。 侯府太夫人钟氏听完大儿媳妇承恩侯夫人汇报,蓦然变色,怒气上涌,多年养尊处优当老封君的涵养都差点维持不住,定了定神,才道:“散了,大夫人留下。” “母亲……”其他人都应声而起,只有五夫人不同,她仗着是太夫人最小的嫡亲儿媳妇,又是太夫人侄女,想要留下,这次却撞了铁板。 “慧珍,下次吧。”钟太夫人轻拍五夫人钟惠珍搭在她肩上的手,示意她下去。 见事情没有商量余地,五夫人没辙,只得笑嘻嘻退出正堂。她在淮阳侯府日子能过得如此舒坦,离不开太夫人,自然不能得罪,眼下太夫人明确让她离开,她要再没有眼色强留,那她也不可能在侯府混得如鱼得水,就连大嫂侯府当家夫人轻易都不会给她脸子瞧。 越是这样,五夫人心里越是好奇,打定主意等五老爷回府后好生探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