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原本，静怡还以为，自己这一招用的是十分光明正大，十分的聪明机灵呢。 然而没想到的是，到第二天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很严肃的说了这事儿：“儿媳之前只忙着看账本，竟是忘记梳理这宫里的下人了，昨儿若不是钮祜禄meimei提醒，儿媳居然不知道这宫里，这么随意一件儿小事，也是能传的沸沸扬扬，还坏了钮祜禄meimei的名声，所以儿媳就想着，腾出来两天时间，将这宫里的下人给梳理一遍儿，皇上本身看重朝政，在后宫花费心思不是很多，这后宫的主子，也就没几个，和先皇那会儿比起来 ，所用的人手也不是太多。” 皇后含蓄的请示太后娘娘：“您看，儿媳先从长春宫开始，咱们按照规矩来？” 这宫里很大一部分的人手，都是康熙的妃嫔们用惯了的。可是胤禛登基，这些人的存在就不一定是好事儿了，至少有一件儿，宫里的消息，是没办法保守秘密的。 太妃们在一天，这宫里就要跟筛子一样。 可是，皇后毕竟是晚辈。所以要解决这事儿，就只能从太后这边入手。 静怡这才算是想明白了，感情人家算计的不是自己，自己就是个附带的，人家的根本目的，是在这后宫的人手上面！ 这样一来，既是帮了胤禛的大忙，又能排除异己，更能明确皇后的地位，让这满皇宫的人都能认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主子，顺便还能收拢心腹。若是再细致些，还能在别的宫殿安插自己的人手，一举，这是几得来着？ 静怡有些灰心，自己自觉地想了个高明的方法来反击，结果没想到，连自己的反应，竟也是被皇后算计在里面的。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原先自己还以为胤禛登基，皇后会着急分不到外戚利益这个大蛋糕，所以着急了，这人一着急，就容易生昏招。 没想到，福晋的智商，竟然是一直在线的。 相比起来，自己的那点儿心眼，就是完全不够看了。这样的自己，还能打败皇后吗？静怡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是人就总有缺点的。 皇后在算计人心这事儿上，能说是百无遗漏，可偏偏，皇后就有一个心病，那就是孩子。她没孩子，那不管这块儿蛋糕，皇后咬下来多大一块儿，都没人能送给那拉家。 自己这次，也算是鲁莽了。 静怡抿抿唇，皇后这事儿既然是这么多的算计，那自己在计划中的用途，不应该只是个导火索。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呢？ 这边她正认真的想着，那边太后娘娘就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良久才笑道：“哀家竟也是疏忽了，一直没想到这事儿，不过，这宫里的人，确实是不太像话，竟是敢非议主子，这事儿可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你回头让人注意一下，该收拾的就收拾了，太妃那边，自有哀家为你担着。”太后娘娘明确点出来的两个字，也是为了说明白点儿，就皇后的这点儿小算计，她老人家看的清清楚楚。 皇后却是面色坦然，笑着起身行礼：“能有皇额娘在背后撑腰，儿媳就更多了几分胆量了，皇额娘您放心，儿媳定会清理出来个干干净净，清清明明的后宫出来的。” 太后笑着点头，垂着眼帘抿了一口茶。 等皇后领着大家伙儿都出去了，太后才叹口气：“以前这见面的次数不多，大家伙儿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现在，大家搁在一块儿住着，什么好的坏的，就都看的明明白白了。” “皇后娘娘也是为皇上着想，毕竟，宜太妃她们心里，可不一定是想看这后宫平平稳稳的。”嬷嬷忙笑着说道，太后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原以为钮祜禄氏是个骄纵的，却没想到，咱们的皇后，倒是个算无遗策的。” 也亏得……太后耸然一惊，赶紧将剩下的心思给按捺下去了。 静怡回了永寿宫，靠在软榻上，又将皇后的心思给揣摩了一遍儿。越是想，越是觉得皇后对她，应该是不怀好意的。盘算了好半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忙拍手叫了王嬷嬷：“之前皇后送给我的那一套点翠首饰呢？” 王嬷嬷有些疑惑：“贵妃娘娘是要找出来带用吗？” “不是，你拿过来我看看。”静怡吩咐道，王嬷嬷忙出去翻找，好一会儿才捧进来一个漆金的盒子，外面有锁扣，王嬷嬷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盒子，这才从腰间磨出来一串儿的钥匙，拧了两下将那盒子给打开。 “之前贵妃娘娘交代，要小心的给放着，奴婢就特意给锁上了，娘娘您看看。”王嬷嬷一边说，一边让人打开了盒子，然后，主仆两个就是目瞪口呆。 记忆中应该是好端端的点翠首饰，这会儿竟然是碎了！说是碎了也不准确，就是上面的点翠，一片片的都掉下来了，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架子。 “这，这，这……”王嬷嬷也有些慌了，脸色煞白，腿一软就跪在静怡面前了：“奴婢发誓，奴婢自从将这首饰给锁起来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了，那库房，除了侧福晋和奴婢，还有小雨小舟，就再没人进去过了，奴婢每次进去，也都看见，这盒子是好端端的在架子上放着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静怡摆摆手，示意王嬷嬷噤声。 她就说，福晋竟然会这么好心，送她好几千两银子的首饰的，还说是孔雀羽的。孔雀羽那种东西，是寻常女人能用的吗？就是翠鸟羽毛，也分野生的和家生的呢，再细致点儿，也还分死的和活的。据说活鸟的羽毛更鲜亮些，对这个说法，静怡是嗤之以鼻的，但架不住相信的人多。 因着这说法，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喜欢点翠首饰。不过，先皇在的时候，这种首饰，忽然就变得特别流行了。就连年氏，也有一套点翠的首饰。 她也相信，自己的院子里，是没人能轻易接触到这首饰的。 所以，九成的可能，这首饰，原本就是会出问题的。 “不可能就这么点儿招数。”今儿在慈宁宫的事儿，也是给静怡提醒了，福晋但凡要算计一件事儿，肯定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所以，这首饰，不可能就只是坏了这一件事儿。 当时福晋还不是皇后，所以首饰就算是坏了，顶多也就只能说静怡对福晋赏赐下来的东西不经心而已。 “你让人打听打听，看这首饰，有没有什么来及，既然是孔雀羽的，那定然是有数的。”孔雀羽这种东西不好找，静怡沉着脸吩咐道：“看这京城里，都是谁有这首饰。” 王嬷嬷忙应了一声，脸色还是惨白一片：“那这个……”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回头找人问问。”静怡伸手揉揉额头，将能用的人从心里过了一遍儿，然后就发现，除了胤禛，她还真不知道要找谁帮忙。 皇后的人脉，可不是她能比的。她若是今儿让人拿了这首饰出去修补，那明天，皇后说不定就要问起来这事儿了。 “对了，这两天先不要去问，皇后正要彻查后宫呢。”若是王嬷嬷撞在枪口上，静怡可不觉得皇后会给她面子。静怡想了想吩咐道：“等快过年的时候，我求了皇后娘娘，让你出宫一趟，你再仔细看看这首饰，将这花样给记清楚了。” 王嬷嬷应了一声，赶紧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不光是看样式，还要看这首饰上面，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但凡是名家之作，都会有自己的标记的，或者，会有佩戴之人的小名闺名一类的。 “对了，你刚才去拿这首饰，可有人看见了？”静怡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忙问道，王嬷嬷已经将这首饰当成头等重要的事儿来看了，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回想。 “只有一个二等宫女看见奴婢从库房出来了，不过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她定然是不知道的。”因为装盒子的时候，是她一个人去的库房。 “那就好，这几天，你让咱们宫殿里的人都小心注意些。”静怡沉声说道：“不要去外面问小道消息，也要往外传笑道消息，若是有人被皇后娘娘那边的人给抓了把柄，那我可是不会去求情的。” “小鱼和小舟那边，你要再交代一遍儿，我带进宫的人手可不多。”静怡说道，看王嬷嬷一一应了下来，这才摆手示意她将盒子给抱下去。 略有些头疼，果然随着胤禛的身份不一样了 ，这整个后院，不对，后宫，就再也不一样了。以前的利益就那么点儿，大家不一定能看得上，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这利益，是看得见摸的着的，比以前扩大了十倍百倍，不动心的是傻子。 有喝汤的好处，也有吃rou的好处。若是有朝一日撞了大运，说不定这整个天下，就能握在手里了。就是静怡自己，不也盼着将来是元寿能登基，自己日后能当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的吗？ 弘时是长子，皇后是嫡妻，皇上今年又有些看重年羹尧。虽然年羹尧是墙头草，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本事还真是有的。 静怡越是想越觉得烦恼，日后，自己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傻了。可是整天勾心斗角的，说不定等元寿登基，自己就变成老太婆了，动心眼太多，可是十分耗神的。 “娘娘，午膳想用些什么？”小鱼进来问道，这会儿去报给御膳房，中午再去拿就正好了，要不然临时去说，就还要等了。 “昨儿元寿和安康念叨着要吃羊rou，不过孝期不好吃这个，就让他们做个素羊腿吧，再弄点儿菌菇汤，干面饼。”静怡想了一会儿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长宁还在长身体，不好干吃这些素菜，就让另外准备一些鸡蛋羹吧。” 鸡蛋到底是荤还是素，还是有点儿说不清。不过宫里没这么严苛，长宁还是能吃点儿的，大人就不好吃了。 小鱼应了一声，静怡忽然想起来从慈宁宫回来就还没见长宁呢，忙问道：“长宁呢？” “奶娘抱着到御花园里了。”小鱼说道，静怡点头，她去请安之前应下来的，他之前一直憋在永寿宫，早就不耐烦了。 “时候不早了，该叫回来了。”静怡说道，小鱼到外面和陈玉交代了一声，陈玉就急急忙忙去找了。 中午元寿和安康回来，叽叽喳喳的说了课堂上的一些事情，听的长宁很是闹腾，非得要跟着元寿和安康去上学。静怡百般安慰，又答应带他堆雪人，这才是将人给安抚下来了。 昨儿早上开始下雪，一直到昨天半夜才算是停了，不大不小，既不用担心田地里的庄稼，也不用担心会有雪灾。这也算是胤禛登基之后的第一件儿顺心事了。 所以，胤禛过来的时候，面上竟还是带着几分笑容。 看长宁在玩耍，还很有耐心的上去帮了一把。静怡看他们父子推出来一个圆球，脑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抽了，笑眯眯的上去，一拳头将那圆球砸成开花状态了。 长宁都惊呆了，一脸懵的看静怡，胤禛也是有些呆住了。 好一会儿，长宁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胤禛面上也带了几分谴责：“你看看，哭了吧？” “哎呀，别哭啊，额娘刚才是觉得那雪球有点儿不太圆，所以砸坏了咱们再弄一个，这次不用你动手，阿玛和额娘自己弄，保证弄一个更大的更圆的好不好？” 静怡也觉得刚才那一瞬间，自己是傻了。忙蹲下来将开花的圆球又重新给拢起来，一边侧头哄长宁：“要是不哭的话，额娘一会儿就让人给你拿窝丝糖吃，好不好？” 小孩子的通病，都喜欢吃糖。静怡却是从小就控制他们不让多吃，要不然长虫牙了，这年头可没办法治。虽说到了七八岁，小孩子还是会换牙的，但长了虫牙会影响小孩子的食欲，不好好吃饭，怎么能长大个儿？ 关系一辈子的事情，静怡是从不敢疏忽的。 “真的？”长宁抽抽噎噎的问道，静怡忙点头：“当然是真的，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样，你去吃窝丝糖，额娘在这儿帮你堆一个大雪人？” 王嬷嬷很有眼色，忙上来拉长宁：“阿哥跟嬷嬷去拿糖好不好？挑自己喜欢的拿。”长宁忙点头，屁颠颠的跟着王嬷嬷进去。 胤禛是任劳任怨，一边帮着堆雪人一边问道：“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我就是想逗逗长宁，没想到搞砸了。”静怡叹气，胤禛打量了她一下，摇头：“不是实话，心情看着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静怡抿抿唇：“能看出来？” “嗯，逗弄孩子可能是真的，但手砸上来的时候有几分怒气。”胤禛点头说道，静怡有些无语，自己都没发现，胤禛倒是观察的挺仔细啊。 不过这也说明自己做的不好，首先是自己的情绪没遮掩好，在这后宫，一个人的情绪越是容易被人看出来，也就越是危险，越是容易会被人给算计。 再者，就算是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给表现出来。气着你的是别人，可孩子是你亲生的，你吓唬孩子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是我错了。”静怡也是干脆，自己做错了就认，“日后我会注意的，绝不会在孩子面前发火儿。” “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胤禛将小雪球放在大雪球前面，然后招手让苏培盛去拿了竹刀过来，他蹲在那两个雪球跟前，一点点儿的开始雕刻。 “皇上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是梳理后宫人手的事情？”静怡顿了一下问道，她自己既然是宅斗技能点的不够亮，那就只能求外援了。这世上，还有谁比胤禛更强大？ 胤禛点头，之前皇后统计这后宫下人花名册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就算是皇后没想起来，他也会让皇后想起来的。只是没想到，皇后倒是聪明 ，根本不用他找人提点。 “这事儿，我被当枪使了一回。倒不是我觉得梳理后宫这事儿不能做，就只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心思，实在是太难猜了一些。”静怡苦笑了一声，将事情从头到尾的给胤禛说了一遍儿。 “然后我就觉得，皇后娘娘的心思，不是我能估摸的，她大概对我，是没什么好印象，正好我想起来之前皇后娘娘送给我一套首饰，就想拿出来看看，却是没想到，这首饰竟是也出了问题。” 静怡一脸苦涩：“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又要被人说我对皇后娘娘不敬了吗？所以我就想着，偷偷摸摸的，找人将这首饰给修补好，皇上可认识什么做首饰的大师？” 静怡说话的时候，胤禛手上动作也没停，这会儿等静怡说的差不多了，胤禛手底下的东西，也逐渐有了七八分相貌。正好长宁拿着一团糖出来，看见胤禛跟前的东西，立马瞪大了眼睛：“这个是……” 小孩子年纪小，见识少，没看过狮子。 “这是狮子。”静怡忙笑着说道，“等你长大了，额娘就带你去看狮子，好不好？” 长宁忙点头：“好，要看狮子。” “对了，你那两只狗，打不打算送宫里来？”静怡侧头看胤禛，胤禛摇头：“暂且不送，玩物丧志，现在还不是时候。”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屋子里走：“去暖和暖和，在外面蹲半天了，你也不觉得冷。” “有皇上陪着，哪儿会冷？”静怡挑眉说道，拉了长宁，长宁却不愿意进去，静怡就只好叫奶娘看着他。 “将那首饰拿出来我看看。”胤禛吩咐道，王嬷嬷忙又去了库房一趟。胤禛只看了一眼就说道：“这首饰，是被动了手脚的，点翠的首饰，是中间稍稍涂了一些胶水，然后将翠鸟羽毛用镊子，一点点儿的排列在衬托上的。就是脱落，也顶多是脱落一两根，不可能是全部掉落的。”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一开始，这翠羽，就不是被胶水给固定在衬托上的。”胤禛说道，静怡眨眨眼：“那皇后娘娘怎么知道，我会一直放着这首饰不去带呢？” “带不带有什么区别？当众掉了，和现在在盒子里掉了，有什么分别？”胤禛挑眉，既然是算计了，那不管什么时候掉，皇后不是都会有说辞的吗？ 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当然，胤禛觉得，皇后可能是早就摸清楚了静怡的性子，她虽然不太聪明，但总归是还有些谨慎，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定然不会轻易使用的。 “你放心吧，我回头找人给你重新做一下。”胤禛笑着说道，不光是静怡松了一口气，就连旁边站着的王嬷嬷都松了一口气。和静怡不一样的是，王嬷嬷不光是替这首饰松口气，还替静怡松口气。 明知道是皇后在算计贵妃娘娘，却还愿意为贵妃娘娘描补，说明在皇上的心里，还是贵妃娘娘更为重要写的。 当然，这想法若是让静怡知道，定是要嗤之以鼻的，就修补个首饰就算是更重要了？若真是将她看的比皇后更重，那应该是揭穿皇后的真面目啊。 “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情，朕不好插手，更别说现在皇后对你没做出什么事情来。”胤禛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除非是皇后已经做了，朕到时候才能为你撑腰，可那会儿，你说不定是已经受了什么伤害了，伤害这种东西，事后不管怎么弥补，它都是已经发生过的。” “所以，最好了，是你自己长点儿心，别那么轻易被人给算计了。朕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你得自己睁大了眼睛，明白吗？”胤禛问道。 静怡点头，她再不说在胤禛心里自己没那么重要了。 “我知道，皇上忙，而且我知道皇上的志向，这天下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为着天下苍生，已经忙的自己都快顾不上了，能稍微有那么一刻钟想着我，我就已经是很知足的了，也是很幸运的。” 静怡笑着说道，她是真心的，胤禛的心里，九成是装着这天下。还剩下这一成，能再给她三分，她就已经是很满足了，因为这世上，胤禛还有兄弟，比如十三，还有额娘，还有孩子，这么多的人，她能得三分，已经是超过很多人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