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学宫一旦成了官员的取用之地,味道就变了,说不定还会很快演变出科举制度,科举制度有好处,但害处也贻害千年,董慈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学宫还是专心治学的好。 董慈这话一出,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由纷纷往赵政望去,赵政便点头道,“相国广纳门客,有识之士皆委以重任,诸位若愿出山为国效力,可拜见相国书简上奏便可。” 堂下之人皆点头应下了。 正事说完,接着便有些百家学子来请教董慈,除了一般的治学知识之外,还有些研究水工工事,房舍建筑,医术巫术,丹砂采矿,机关阀门,甚至算学易学天文学的人来询问问题,五花八门种类繁多,董慈说得认真仔细,若不是那边一直静坐相待的张青山他们提醒,只怕还有好一段时间才会结束。 董慈经常在这边,学子们回过神来纷纷朝董慈行礼告罪,董慈想了想便说有问题可写成文简,报于相国府,她再回信作答便是。 有了少使的身份行事毕竟麻烦了些,董慈一上了马车坐下来就灌了一壶茶,等赵政坐下来就笑道,“不是说带我去玩么?原来是带我来帮你解决大[麻烦来了。” 董慈语带嫌弃,却脸色红润,眼睛也亮晶晶的,赵政想着方才她在一边又写又画给学子们认真讲学的模样,心里微痒,把人拖进怀里抱住,低头看她,缓缓开口道,“那你是喜欢去长堤玩,还是喜欢来学宫……” 董慈闻言知道自己被拆穿了,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听说长提上柳枝摇摆,可惜现在是秋末,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董慈忍不住伸手去搂他的脖颈,软软道,“喜欢学宫,今日不是听你讲政了么,你真厉害。” 赵政听她这么说,心里倒生出了股以前从未有过喜忧参半的心情来,一边是替自己投其所好投对了高兴,一边又有些想叹气,只觉前路坎坷,万事还得细细谋划。 董慈说着想起那群根本没抬头看她的学子们,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是下次来的时候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换上男装再带上面纱,否则我真担心时间长了他们的脖颈会僵得抬不起来,哈哈……” 赵政自是巴不得世上的男子都是君子,知礼懂礼非礼勿视,闻言便嗯了一声,董慈想了想便道,“阿政,我想在咸阳开一小间女子书舍,阿政你同意么?” 这也没什么,女子知书达理没什么坏处,懂得太多遭殃的就是男子,赵政想着怀里的这一个,心说便让旁的男子也吃吃他吃过苦头,心里有些想乐,当下便也应了,“你动静小一些,闹大了两头不讨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连求饶都不敢求饶了惹(⊙o⊙)… 第86章 这她当然知道啦 赵政这么说便是应下了。 董慈也没多大野心, 东临书舍在东边,那她在西边买一块地,开一小间清幽雅致的女子书舍就是了, 先来书舍试试水,学宫在后一些。 赵政让她去找秦鸣领钱, 董慈摇头拒绝了, 她手里有的是钱, 一间书舍这点花销当真不够看的。 董慈想到东临书舍和学宫, 倒是笑眯眯地朝赵政道, “东临书舍和学宫花销不小,养着不容易, 阿政你现在这么穷, 我是有钱人, 要是没钱了饿肚子了, 尽管告诉我, 我养你呀,哈哈……” 这是什么话。 赵政失笑,低头看着怀里眉飞色舞的人, 知道她心情好, 倒也没扫她的兴, 就这么听着她胡闹, 偶尔也应一声。 赵政素来不好玩乐,董慈不想去长堤,两人便打算回咸阳宫, 回宫去用晚膳,时间刚刚好。 临近宫门,马车还没停下来,董慈就听见了马蹄声越来越近,车夫勒令了马车,董慈和赵政刚下来,前面不远处果然是成蟜。 成蟜见是他们两个,惊喜地勒停了马,旁边还有一骑一人,也是个少年人,董慈不认识。 但能和成蟜一起在咸阳宫门外纵马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公子。 两人双双下马,行了礼成蟜便抱怨道,“王兄倒是逍遥自在,去哪也不与宫人们说一声,害得我和蒙恬好找,王嫂有空么?” 董慈点点头,成蟜和她因着有小时候‘同生共死’的友谊在,又加上他跟小时候一样,三五天就来赵政跟前王兄王兄的晃,两人见得多,关系一直也不错,倒是蒙恬,董慈还当真是头一次得见这未来征战北疆威震匈奴,威名赫赫又对赵政死心塌地的大将军。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一身简洁利落的武将装扮,样貌英俊,看起来英气勃勃身姿挺拔,完全继承了蒙骜战神英武的风姿,当然旁边的成蟜也不差,五官虽说和赵政有五分相像,但鲜衣怒马恣意潇洒,和赵政截然不同,乍一看谁也不会当他们两个是兄弟。 两人打着以武会友的旗号在咸阳城里横行霸道,把朝臣都打来他这告状了,想来下手不轻,赵政开口道,“街道上无因由妄自纵马横行,每人自去国尉府上交两匹战马两副盾牌,完了将兵法十三篇抄录一遍,明日天黑之前送来宫里,我亲自给你们查阅。” 抄个兵书对蒙恬来说小事一件,倒是成蟜愁眉苦脸,忍不住朝董慈投了求救的目光。 赵政教育孩子,董慈是不会插手的,只忍笑道,“成蟜你找我什么事?” 成蟜朝旁边的蒙恬指了指道,“是蒙恬找你,他说有事想请教你……”成蟜说着笑得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神采飞扬,“阿慈我还给你带了梨花酒,酒肆里最新出的,给兴平了,阿慈你记得尝尝。” 成蟜献宝一样,董慈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梨花酒其实是果酒,董毅酿的,酒劲温和,口味清甜,梨花馥香,听说是董毅专门为女子酿造的。 董毅知道她不好酒,连送都没往她这边送,董慈也只是听说过,听起来跟以前的葡萄酒差不多。 成蟜有了好吃的好玩总想着她,董慈索性道,“我和阿政还没用饭食,你们若是还未曾用过,不如回宫一起用完饭食再回去,投桃报李,我请你喝兰陵酒便是。” 成蟜自是乐意之极,将手里的马鞭扔给旁边候着的仆从,拉了蒙恬便往宫里走,走前还乐呵呵朝赵政似模似样地行礼作揖道,“那弟弟我就和蒙恬先进去了,不打扰王兄和阿慈,哈哈……” 少年人来去一阵风,带出的都是年轻和朝气,哪里像她和赵政,这四平八稳的步伐,跟老头老太太似的,董慈感慨了一声,拉了下看着成蟜头疼的赵政,低声道,“阿政,兵法上的事我是纸上谈兵,待会儿蒙恬当真请教我,阿政你来答罢。” 领兵作战最是忌讳纸上谈兵,这方面董慈还真怕误人子弟。 赵政却摇头道,“只怕是旁的事,领兵打仗的事他不会来问你。” 蒙家是武将世家,有蒙骜蒙武在,哪里用得着问她,董慈觉得有道理,便也没再说什么。 蒙恬问的果然是旁的事。 几人才在书房坐下来,蒙恬就拿出两只毛笔递了过来,董慈愣神过后就有些想笑,史书上还当真有记载过蒙恬造笔的事,但毛笔显然是新石器时期就有了,董慈一直只当是谣传,没想到堂堂大将军蒙恬当真研究过这个。 蒙恬身上有着武将的大气和爽朗,说话也单刀直入,也如成蟜一般称呼董慈为兄嫂,“臣弟发现用狼毛做出来的笔更好使,只是狼毛圆滑纤细,笔杆线捆不住,掉得厉害,笔也不耐用,兄嫂看看可有旁的法子……” 办法董慈自然有。 董慈接过蒙恬改良过的毛笔看了看,毛应该是黄鼠狼的毛,笔身笔直,笔杆的一头镂空了,笔毛塞在里面,比起开成四片又用线把毛裹在一起,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其中一只用的还是竹子,只是就像他说的,这么用手在上面一抹,绒毛也能掉下来一层来。 是胶的问题。 董慈掰着看了看,大体上明白了,蒙恬用浆糊或者是糯米汁做粘结剂,沾了墨沾了水,自然容易脱落了。 这件事来找她倒真是找对了,她搞竹简修复的,自然知道什么胶好用。 董慈朝几人说了声稍等,起身回寝宫拿了个瓷瓶回来,递给蒙恬道,“拿这个回去试试,这个连木头都能粘到一起,粘性非常强,放心用好了。要是觉得好用,这东西也好找,用鱼鳔制的,用完了随便找个木匠工,让他们给你熬得精细点就是了。” 董慈说的是鱼鳔胶,这东西其实也不稀奇,因为它是伟大的建筑祖师爷鲁班大大发明的,到现在也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只是更多的用在黏制家具上,寻常人不太注意得到了罢了。 蒙恬接过来看了看,他估计是研究得多了,也能看出些门道,当下便欣喜地朝董慈行了个礼,董慈连连摆手,两人你来我往了两个回合,等赵政开口制止了他们相互吹嘘,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笑了起来,熟稔亲近不少。 秋高气爽,晚风幽凉,兴平把饭食摆在了外面,成蟜叫着要他的兰陵酒,董慈便让宫人搬了一坛酒来,几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了,成蟜也未等用饭食,给自己和蒙恬倒了一樽,就迫不及待地一樽樽喝起来,小小年纪看起来已经是个老酒鬼了。 蒙恬和成蟜两个哥俩好喝得起劲,基本都是一饮而尽一口干了,成蟜还唱着些老秦人的酒歌,蒙恬偶尔也应和两句,高昂干练的男声开阔辽远,惊得飞鸟四散,却也豪气冲天,听得董慈也想跟着吆喝两声,她面前放着成蟜给她带的一小坛梨花酿,若有若无的梨花香勾得她心里痒痒的,看成蟜他们喝得很爽的样子,董慈忍不住看旁边稳稳用着饭食不为所动的赵政,心说他怎么不好酒呢! 原先一个成蟜就能把咸阳宫折腾得人仰马翻,现在加了一个脾性相投的蒙恬,今晚只怕要闹得房顶都掀了去,赵政看了眼旁边鼠爪子扒拉在酒坛子上正眼巴巴看着他的董慈,失笑道,“你酒量不行,只许喝一口。” 这她当然知道啦,董慈乐得眉开眼笑,虽说她向往成蟜大口喝酒的豪爽劲,但就她这点酒量,再羡慕也只能干忍者。 赵政把酒坛子拿过来拆了封,倒好了放在董慈面前,惹得旁边成蟜眼热,酒劲上来了嚷嚷着也要王兄倒酒,董慈也不跟他们吆喝,两人喝一樽她就喝一口,最后也不用赵政倒了,自己抱着酒坛子乐呵呵傻笑,俨然一副被琼浆果酿彻底征服了的模样。 董慈见赵政看过来,硬要塞一樽给赵政,口里直道好喝好喝,赵政拿过坛子摇了摇,再一看一脸傻样的董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示意兴平照看好还在那兴致高昂的两人,一把就将人抱了起来,他信她只喝一口才是蠢透了。 董慈晕叨叨的在赵政胸膛上蹭来蹭去,先是在那夸蒙恬如何神勇如何威名赫赫,接着又说成蟜是个好孩子,说着说着兴致上来了又扒拉着要去找她的酒坛子,蹬手蹬脚动来动去不安分,没找到就哼哼唧唧地在他肩上又是掐又是捏,完全一副女疯子的样子。 这还是方才在台上与士子们讲学认真严肃的好祭酒么?赵政低声警告道,“莫要闹了,再闹看看下次寡人还给不给你酒喝。” “哈哈……”董慈哈哈哈笑了起来,腿挂在他的手臂上晃来晃去,口里喷出的都是酒气,“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赵政无话可说。 赵政抱着董慈去了浴池,沐浴也给她闹得口干舌燥,若不是怜惜她醉酒了,只怕在浴池里就要她好看,秉承着君子风范,这才堪堪忍住了,把人抱回了榻上。 赵政原本是这么打算也准备这么做的,但董慈没给他做君子的机会。 董慈洗了澡意识就清醒了许多,只是精神极其亢奋,双目炯炯,话也特别多,躺在床上也不肯闭眼睡觉,一直哇啦哇啦的说个不停,赵政一开始还有耐心回她两句,后来忍不住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堵上了她的嘴,累了她自然就肯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被工作缠得精尽人亡,抱歉大家~缺了的以后会补上~ 第87章 日方长不急一时 董慈知道赵政在干什么, 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得空了还没喘匀气, 就胆子忒大的禽兽混蛋混蛋地叫唤了。 她也不知是骂得赵政还是骂得自己,毕竟空气被夺走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感觉脑子越来越晕了。 酒量不好的人醉酒了会说真话,也会胡言乱语,董慈还知道瞪他, 想来应该是前者了。 赵政也不客气, 把禽兽该做的事都做了,事毕也没从她身上下去, 只摸了摸脖颈上几个方才被董慈咬出来的小坑, 低头看向身下艳如桃花眸光迷离不住娇喘的人,忍不住又慢慢动起来,听了一会儿有些撑不住,埋头将她的声音全都吞进了肚子里这才稍稍冷静些,毕竟她的身体还未好全, 倒也不好过多的折腾她,赵政稍稍得了意把自己如数的交给她以后,便喘着粗气十分克制地停下了。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赵政把软成一滩春水的董慈揽进怀里, 低头在她红润的唇上流连辗转,手掌覆上她温热的小腹上不住摩挲,亲昵地在她眉间耳侧啄吻, 惹得董慈伸手来挠他,知道她醉酒醉得厉害,方才又被他折腾累了,便也问得肆无忌惮,“阿慈,你说儿子是不是已经在里面了……” 董慈嘿嘿傻笑了一声,嗓音润润软软的,“哈,不会的,绝对安全期,随便你折腾。” 赵政心里一滞,见董慈望着他眼睛清湛湛的毫不设防,不由问,“安全期什么意思?”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两人发丝交缠落在脸上,呼吸间晃来晃去,董慈伸手挠了一挠,她现在很热,两人凑这么近就更热了,赵政又问了一遍,董慈一边伸手去推赵政的脑袋,一边嘿嘿笑道,“傻,安全期就是安全期,有我在呢,会有宝宝才奇怪。” 难怪,难怪淡定如斯。 赵政伸手攥住按在脸上的指尖,心说她是医者,既然已经言明了不会给他生宝宝,注意这些事不奇怪,他犯不着跟她生气,犯不着动怒。 董慈疼疼疼哀哀唤了几声,赵政回过神来松了手上的力道,压住心里翻腾的情绪,低声诱哄道,“那阿慈,什么时候不是安全期?” 董慈收回手放到唇边给自己呼了呼,她有点困,脑子钝钝的反应迟缓,隐隐觉得不应该说什么,嘴巴却比理智回神得更快,“唔,后天过了剩下的都不算安全。” 记得这么牢,日子说得这么准,可见她心如顽石,是早先便已经算计过的。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信,但她医术高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能控制自己有孕与否也不奇怪。 虽说这件事在意料之中,但事实当真摆在眼前,赵政一样又怒又痛,董慈彻底打破了他心里存着的那丝侥幸,她是真的根本就没想过要长长久久的和他在一起,今日对那姬孟温和可亲,只怕还盼着她进宫来为他生儿育女罢? 想让董慈顺其自然怀上孩子简直是异想天开,他等不到,也没有那个时间可以等。 翻过这个月他便十八岁了,身为一国之君,只怕不日便有臣子奏报子嗣的事情,一年两年尚可等,时日一久,别说朝臣后宫,便是他自己这里,也过不去这一关。 当年武王嬴荡意外身亡,年仅二十二岁,因身后无子嗣,秦国朝野动荡,内忧外患,他不可能等太久,如果不把成蟜当成储君来培养,那么子嗣留的越早越好。 更何况她医术了得,铁了心不给他子嗣,他干等是等不到的。 董慈已经很困了,半梦半醒间身边窸窸窣窣的有些响动,董慈勉强撑着睁开眼睛,见是赵政下了床榻正穿衣衫,迷瞪瞪地呓语问,“阿政,你去哪儿。” 赵政方才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滚起来,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耐心,给她拉了拉被子,温声道,“突然想起有政务未批复,明日着急要,你好好睡罢,不必管我,我自去书房便是。”赵政本是想问问那个地方在哪里,但容易引起董慈的戒心,暂且就忍下了。 董慈哦哦了两声就想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摸索着去找衣衫来穿,“那我陪你……” 她赤[裸的身体上全都是欢爱后的痕迹,此时看来只觉刺眼,如此柔情蜜意又有何用,她根本就没想过两人的以后,赵政喘了口气平了平气息,把人按了回去躺好,哑声道,“不用,有兴平在,你快些睡,我一会儿便回来了。” 董慈躺下了就不想起来,脑袋沾了枕头睡意更深,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赵政等她睡熟了,这才接着穿好外袍,走至门边,复又抬了烛火去开了柜子的门,里面放了不少药瓶,赵政全部收起来,见董慈的羊皮册子在里面,也一并拿了。 他以往不曾私自翻看过她的这些东西,但现在他要确定一下,里面是不是有药,那种她备下来避孕或是落胎的药。 最好是没有。 赵政叫了兴平,让他去请岱山,自己先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