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公府表小姐在线阅读 - 第107节

第107节

    徐夷则道:“齐王要护送苏勒特勤回突厥争夺王位,许诺将一位大梁公主嫁给他,苏勒特勤没有姐妹,也许诺将一名宗室女子送入大梁,作为日后的皇后,延续两国世代通婚的传统。”

    冉念烟道:“是哪位公主,竟要嫁到北地去。”

    徐夷则苦笑道:“这种事情何曾需要天家骨rou,不过是遴选勋戚中的适龄女子,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追究的。”

    冉念烟暗叹一声,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徐夷则道:“我今日面见齐王,他提起了柔则,我便把陈青推出来了,殿下好像很为难的样子,看来暂时没想好第二个人选,可勋戚家中适龄的女子并不多,横竖是这几日的事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人说着话, 徐夷则忽然来回打量冉念烟身上服色,状似不经意一问:“怎么穿这个?”

    冉念烟从早到晚心里都绷着根弦,知道徐夷则今早帮自己挑了衣裳, 回来必然要问起。

    她道:“去见柔则,今天是她的好日子, 我总不好穿得太鲜亮。”

    她想起徐夷则给自己挑的那身嫣红衫子,的确是她喜欢的颜色,却不太适合今日的场合。

    也万幸有徐柔则做挡箭牌,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和他说。

    徐夷则道:“是我疏忽了,不清楚女人之间那些心思, 只是觉得这颜色适合你,当初成亲前,父亲叫我替你选几块料子置办衣裳,我就挑了这个。”

    冉念烟想了想,怪不得看着眼生, 原来是徐家置办的,不是自己箱笼里带来的。

    毕竟是徐夷则的好意,她轻咳一声,道:“多谢你想的周全。”

    第一次这么客客气气地闲话家常,她还有些不自在, 感觉却并不坏,反而有些莫名心安,觉得这样安安宁宁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徐夷则把弄着桌上青瓷茶杯,道:“你我说什么谢, 你是我妻子,我还觉得想得不够周全呢。”

    冉念烟喉头一噎,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个话题上,不过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倒是真的,也不容她狡辩。

    她把话头引向徐衡,“舅父回来有些时日了,虽然他因公事繁忙不怎么见家人,可我没去拜访,于心不安。”

    徐夷则道:“这几日……真是,连祖母都见不到他的人,不过快好了,安顿好京营,再革除滕王旧党,定了刘梦梁的弑君之罪,再把嘉德郡主接回来,余下的清闲日子就多了。”

    听着都累,冉念烟回想一下,不知自己从前是怎样才对政事乐此不疲的。

    当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冉念烟正觉无话可说,借故推窗去看,却是流苏和笔架站在院里,溶月和春碧也放下手里的伙计,从耳房出来查看。

    流苏见惊动了小姐,连忙道:“是笔架说房上有个人影,喊奴婢来瞧,可奴婢真没看见什么。”

    春碧和溶月被吓了一跳,相互搀扶着过来看,挤作一团,冉念烟也去看,顺着笔架的手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徐夷则已出了门,道:“笔记糊涂,兴许是什么夜枭飞过,被他小题大做了。”

    几个丫头这才松了口气,笔架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的确是个人,怎么能看错呢……”

    冉念烟回房后,徐夷则似有话要说,把门窗悉数关好。

    “笔架看见的是什么?”冉念烟问。

    徐夷则道:“可能是夏师宜。”

    冉念烟心中大石落地,夏师宜的确有这种能耐,她也庆幸,幸亏是夏师宜,不是旁的什么人窥伺这里。

    “他要造访,走正门就好了。”冉念烟有些疑惑,“还是你对他说过什么不好听的话?”

    徐夷则道:“可能是不想道别吧,齐王派他暗中护送苏勒特勤回突厥王庭,这一去,可能要很久。”

    “要多久?”冉念烟问着,心里却有了不安的猜测。

    “很久。”徐夷则道,“直到始毕利可汗被驱逐,直到突厥各部安定下来,直到大梁朝廷有命令,让这些汉使回归。”

    他顿了顿,继续道:“也可能和嫁去突厥的女子一样,一辈子不再回来。”

    冉念烟心中陡然寒冷起来,她推开窗,外面静极了,方才那些喧闹的人都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眼中耳中只有冷夜长风。

    她想喊夏师宜的名字,终于还是忍住了,可她知道,那个人还没走远,一定就在徐家某处,说不定还能看清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不出来,她怎么心急也是没用的。

    徐夷则从她身后把窗子关上,就像隔绝了两个世界。

    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此时的脸色不会好看,看到自己的妻子急切地张望另一个男人,还能无动于衷的人,恐怕没有。

    “睡吧。”

    良久,才听他说出这两个字。

    今晚,两人又是同塌而眠,却各怀心事。

    徐夷则如何作想,冉念烟不知道,她却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他真的能坦白自己的身世,还嘉德郡主一个解释,能主动退出徐家,她便可以全心全意接受他。

    当然,她不会大张旗鼓地要求什么,因为她也不配,那不是要求,是要挟。

    ···

    夏师宜在屋檐坐了一夜,让那个小厮发现自己的踪迹真是他平生以来的一大耻辱。

    若是被徐夷则发现了,也就罢了,那个小厮,眼力远及不上他的脚力。

    然而他失神了,他看见冉念烟房中灯火闪动,他们两人的影子映在窗上,看上去言笑晏晏,无比登对,自己那些莫须有的担心都被眼前的情景衬托成笑话。

    他答应了齐王,不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和刘梦梁再无瓜葛,更不只是为了远离京城以求自保,他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离开的借口。

    再留下去,他不能保证不生觊觎之心,从而打扰冉念烟现下安定的生活。

    如此惶惶过了三日,齐王又有宣召。现在的齐王尚未登基,不能在大殿朝见、议事,只能暂住东宫。

    望着来来往往的臣僚,和递送奏疏的中官,比起太子在时,这里多了些生气。夏师宜看在眼里,觉得自己背叛刘梦梁也并非全无道理,起码换来了一个更有朝气的朝局。

    齐王不知宣召了他,还有一同前往突厥的全部使臣,齐王说,和亲的女子已经选出,封荥阳公主。

    “荥阳公主是我的胞妹,一直在宫外养育,并不通晓宫中规矩,也不知晓突厥文字,先要在宫中教习一段时日,方可北上,各位卿家也可着手束装了。”

    大臣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套漂亮话,什么在宫外养育,不过是外姓的女子,不得不只身远赴塞外,以求百代和平。

    ···

    与此同时,寿宁侯府中一片愁云惨雾。

    被打发到城外的冉大老爷连夜赶路回京,一进门就看见三弟满脸郁结,欲言又止。

    冉大爷心中咯噔一声,问了句:“都是真的?”

    冉三爷沉默地点点头,还没等说上一句,就见兄长疾风般离去,朝自家院子去了。

    推开院门,走过院落,就听见妻子和女儿的痛哭声。

    房内,冉大夫人抱着冉念卿哭泣不止,冉珩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可面上已有些不耐烦了。

    “能有什么,当初要是嫁进东宫,不也一样见不着面,何况到了突厥是做皇后,他们的皇后叫什么来着……可敦?对了,是可敦!所以我说jiejie尊贵,生来是皇后娘娘的命。”

    他忘我地说着,全不管母亲和jiejie的感受。

    冉大夫人回嘴道:“既然那么荣耀,你怎么不陪你jiejie去突厥,让那什么特勤封你个胡儿王爷做做?”

    冉珩摆手道:“这怎么行,齐王殿下赏了咱们家那么多东西,我若不在,都被三叔那边享用了,让他们靠着我jiejie青云直上,我可不依!”

    “所以你就留下,自己受用?”

    冉大老爷一边说,一边推门而入,连冉珩都被他怒气冲冲的模样镇住,半天没敢吱声。

    冉念卿收了泪水,仰头看着生养自己的父亲,多日不见,他在田庄过得清苦,鬓边白丝几缕,更添老态。

    她期期艾艾叫了声“爹”。

    冉大老爷无言,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良久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叹。

    实在是没有办法,齐王的命令等同圣旨,他连冉靖都反抗不了,何谈反抗皇命?

    他只知道,冉念卿走后,他会得到无与伦比的地位与尊荣,再不用在偏僻的乡下,检讨侵吞弟弟家产的罪孽。

    可那些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呢?他永远也不可能有安心的日子了,所有的享受都让他想起,那是女儿出卖了自己的一辈子换来的。

    冉念卿像是知道父亲心中的隐痛,强颜欢笑道:“说不定是个很好的人,突厥虽然很远,风俗又不大相同,但在王庭,应该不会比家里差,再说又不是囚犯,虽见不到面,书信往来也是可以的……”

    越说,夫妇俩越想掉泪。

    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就这么离开自己身边,去他乡异国做无根的浮萍。

    “过几日就要入宫了,你还想去何处走走?母亲带你去。”冉大夫人抽泣着道,想完成女儿最后些许心愿。

    冉念卿的脸色忽然一沉,道:“让我去趟徐家吧,我只想再见见盈盈meimei。”

    夫妇俩没说什么,当晚就去询问冉靖。

    事到如今,莫说是兄长侵吞了自己的财产,就算杀了个把人,冉靖也不能再追究,何况冉念卿想见meimei,也是情理之中,便应允了,同时修书一声告知徐夷则。

    徐夷则收到书信,在灯下展开看了。

    冉念烟已梳洗完毕,正准备就寝,方才见笔架送来一封信,她就觉得奇怪,谁能这么晚送信来?

    再看徐夷则脸色沉重,她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

    徐衡还在京营,难不成是徐衡?

    徐夷则收起信,道:“你堂姐要来看你。”

    冉念烟也是新近才知道的,冉念卿受封荥阳公主,远嫁突厥,这样的名位,宁可不要。

    她道:“我也正想见见她……”

    想起不告而别的夏师宜,有些人,很可能在不经意间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徐夷则却正色道:“我劝你提防着些,那天就算我不在,也会派人跟在你身边,万事小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这番说辞着实让冉念烟心里一惊, 道:“怎么,我堂姐可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