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尽管两个人租的房子只隔了一个街区,但是每当有节日的时候,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寄贺卡给他,为此经常被顾念骂是神经病。 圣诞节的时候,她寄贺卡给他让他多穿衣服注意保暖;感恩节的时候,她寄贺卡给他让他别忘了吃火鸡;还有万圣节的时候,她寄贺卡让他出门小心,避免被嗑药份子当成人rou靶子。 …… 原来这些贺卡,他还都保留着。 “之之,你以前很喜欢我的,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李司晨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茫然,“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我会做得很好,不会比他差……” 阮之之看着他这样,觉得鼻头有些酸。 无论如何,在这一刻,她的心里是感谢李司晨的。感谢李司晨愿意将她少女时代的那些甜蜜与惊惶妥帖收藏,而不是她想象中的不屑一顾,弃若敝屣。 她把奶茶轻轻放在桌面上,抬头对上李司晨的眼睛:“李司晨,谢谢你,但是很抱歉,我现在对你真的没有多余的感情了,我或许可以跟你做朋友,但是恋人却不可能。”说完,她站起身来,很有礼貌的跟他告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还要回去上班。” 说完,她把手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十五块钱整齐放在桌面上。 一杯芋头奶茶十五块钱,阮之之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之之。” 阮之之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男人叫住了她,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正在压抑些什么,“你没有听过外面的那些传闻吗?时砚命途坎坷,克父克母,是一个情缘淡薄的人。况且他有严重的抑郁症,就像是一个□□,说不定哪天就会爆炸,你跟他在一起,下半生真的会幸福吗?” 她的脚步在李司晨的话语声中停顿了一刻,但也仅仅是一刻,随后就毫不留恋地继续向门外走过去。 命途坎坷?情缘淡薄? 时砚也许天生凉薄,性情冷漠,可是阮之之知道,他的内心深处仍旧是一个善良的人,什么克父克母,更是无稽之谈。 阮之之对人对事向来是一个理智客观的人,可是这一次,她连求证都没有,就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时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经过这些日日夜夜的相处,时砚真的给她灌了什么**汤。 阮之之回到公司之后,距离上班时间可以过去十分钟了,她从电梯口出来,一路低头猫腰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上,确认隔壁玻璃门内的主管没看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明天三月份就结束了,自己就可以拿到全勤奖了,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后面原本在认认真真改稿的陆婉仪看到她回来,立刻激动地凑过来,低声道:“之之,我刚才听主管他们说,过几天我们公司要举办一个舞会,听说这次的参与人员不仅限于我们公司内,到时候还会邀请很多其他领域的成功人士。”陆婉仪说到这里满脸都是憧憬,“不知道能不能走后门给我男朋友也拿一张票。” 阮之之忍不住笑:“你男朋友要是过来,看到你对着别的男人犯花痴,肯定要气死了。” 毕竟陆婉仪跟她抱怨过不止一次,说她的男朋友是一个极度大男子主义的人。 对方撇了撇嘴:“也是,算了,他还是不要来了,这样我还有机会跟帅哥跳个舞喝杯酒什么的。” *** 下班之后,阮之之婉拒了陆婉仪想跟她共进晚餐的邀请,独自打车去了a大。昨天说好的,今天晚上跟时砚一起吃饭。 阮之之到了a大门口,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 时砚今天有晚课,估计现在还没来得及吃晚饭,阮之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距离他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给他买点吃的。 a大附近就有一条专门为学生供应的小吃街,阮之之在里面漫无目的地逛了半天,有些挫败的发现,自己竟然连时砚平时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跟他在一起的,他总是迁就着自己吧。 最后纠结了半天,终于走进一家门面整洁的24小时便利店,柜台上依次摆列着一份份米饭套餐,有糖醋排骨,鱼香茄子,还有酸菜鱼等等。 阮之之盯着这些套餐看了半天,觉得自己选择恐惧症都要犯了。 旁边的老板娘看她拿不定注意,态度十分热情地走过来推荐:“小姑娘,我们店里的糖醋排骨和酸菜鱼套餐都卖得很好的,现在各剩一份,你可以试试看,不好吃的话尽管来找我,我全额退款。” 阮之之在脑海中斗争了一会儿,觉得大晚上吃糖醋排骨可能会觉得腻,最后还是选择了酸菜鱼。 老板娘动作很麻利地把饭菜盛出来放在食盒里,还贴心地放在微波炉里又加热了几分钟,阮之之在这段时间里又跑去后面货柜上拿了一瓶全脂牛奶。 老板娘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笑了:“我从十分钟之前就看到你一直在这附近转来转去的,表情还特别纠结,是来给男朋友买饭的吧?” “……”阮之之囧,“呃,也不是男朋友。” “那就是喜欢的对象啦?”微波炉“叮”得一声响起来,老板娘一边问一边把食盒拿出来,打开一个纸袋,仔细把冒着热气的食盒放在底部,又把牛奶放在上面,最后把纸袋的边角仔细折好,这才递到阮之之手上。 阮之之从钱包里拿钱,想了半天回答:“算是吧,他对我很好,帮了我很多,我却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正好这次有机会,就想着来给他买份晚饭。” 从便利店走出来的时候,距离时砚下课只有十分钟了,阮之之抱着怀里的纸袋,快步走进了a大。 因为之前已经来过很多次,阮之之驾轻就熟地走进时砚授课的三号教学楼,一路走上楼梯,拐了个弯走到教室门口。 她之前也曾经在这个教室里听过两节课,说起来还有点怀念。 动作很轻的踮起脚尖,阮之之透过窗户看到教室里的学生现在正在低着头记笔记,而时砚就懒懒散散地站在讲台上讲课,眼神仍旧冷淡,很从容沉静的样子。 阮之之看了他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身上的确是有魔力的。 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吸引别人的视线。 正想着,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心电感应,时砚淡漠的眼神就直直朝着窗外的她看过来。正在进行偷窥行为的阮之之看到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十分狗腿地举起了手中冒着热气的纸袋。 时砚漆黑的眼睛柔软下来,很亮,比满天星辰更耀眼。 上课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有些学生抱着笔记本去讲台问问题,时砚也很认真地讲解。从阮之之此刻的角度刚好可以将时砚的侧脸尽收眼底,他的眼睫毛长而密,像蝴蝶一样在眼上优雅绽放,眼神褪去了平时的凌厉,在教室里灯光的映照下,现在显得十分温柔。 她想,如果放在古代的话,时砚一定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美人。 阮之之就这么倚着门框看他的侧脸,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跟陆婉仪一样的花痴行为,阮之之有些窘迫地往别处扭了扭头。 教室里收拾书包离开的学生看她的表情虽然仍旧精彩,却也没有之前几次那么不可思议了,大概是已经习惯了经常在时砚身边见到她。 她还听到有几个女生在低声讨论,说时教授单身这么多年终于想通了,愿意交女朋友了。 阮之之想起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曾经误会过他是同性恋,忍不住笑起来。 等到教室里的学生走得干干净净之后,阮之之走进空荡的教室,时砚正在整理讲台上的杂物。 她把手上的纸袋放在讲台上,把里面冒着香气的餐盒拿出来:“先吃饭吧,这些我帮你收拾就好了。” 时砚对此充耳不闻,不过最后在阮之之的坚持下还是妥协,放下手上的教案材料去吃饭。 阮之之一边收拾材料,一边偷偷观察时砚的表情:“酸菜鱼是老板推荐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言下之意是甩锅给老板娘,如果不好吃的话跟自己可没有关系。 时砚低头尝了一口:“很好吃。” “哦,那就好,这是我精心挑选了很久的。” “不是老板推荐的?” “虽然她推荐了,可是最终决策者是我,归根结底还是我慧眼识珠,在芸芸众菜中选中了这份酸菜鱼。”阮之之理直气壮的反驳。 时砚忍不住笑了:“阮之之,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伶牙俐齿。” 阮之之看着他的笑容瞬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收拾好东西后就在讲台下前排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时砚吃饭。 连流动着的空气都变得温柔了。 什么时候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呢? 阮之之歪着头看他,突然又有些后悔那天没有立刻答应他。 ☆、30.c14·first hug 周五下午, 阮之之趴在办公桌上百无聊赖地刷微博,正津津有味地围观着演艺圈当红小鲜rou的粉丝因为一点芝麻大小的事情撕逼,下一秒就被急匆匆走过来的主管吓了一跳。 立刻把手机收起来放好, 阮之之连同其他同事一起从座位上站起来。主管一般不怎么会在上班时间来视察他们工作,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a组徐正宇,c组阮之之,一分钟准备时间,准备好录音笔和电脑, 现在跟我去现场采访。” 果然, 有大新闻了。 转正了这么久, 终于有机会出现场了,得到主管点名的阮之之兴奋地不得了,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 在赶赴现场的路上,阮之之和a组的同事徐正宇就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在商务车后排正襟危坐, 认真听主管描述这次的新闻背景。 “刚才我接到可靠通知,今天下午两点左右, a大有一名大四女生从女生宿舍坠楼, 身上无明显外伤, 法医初步鉴定为自杀。现在坠楼女生的家属, 警察以及一些任职教师都在现场接受调查,我们要做的就是比别家新闻社的人更早到达,采访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主管说到这里顿了顿, 想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场, 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们要记住,身为记者,写出吸引人眼球的新闻稿才是最重要的,一会儿你们不要理会外界的干扰,只要一门心思去问你们想要知道的问题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不要在意死者家属的情绪,也不要去管问题是不是恰当,只要最终得到的东西有价值就够了。 阮之之低着头,原本是在认真做记录的,这会儿却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她以为,身为记者,最重要的是要尊重事实,为读者还原事件真相,而不是为了报纸和杂志的销量,虚构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博人眼球。 不过……如果事故现场是在a大的话,那么,时砚会不会也在那里? 希望他没有被牵连。 阮之之心乱如麻,纠结要不要给时砚打电话问问情况,又怕被主管知道自己有a大的朋友牵扯出更多事端,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回了衣服口袋里。 商务车很快就抵达a大门口,此时门口还没有什么围观群众,想来阮之之他们公司应该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一批人。 主管向门卫出示了记者证,然后带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女生宿舍坠楼现场。 坠楼女生的尸体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法医带走做尸检报告,现场如今只剩下一滩触目惊心的深红色血迹,以及法医人员用粉笔圈出的一块现场痕迹固定线。 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的阮之之觉得头有些晕,胃酸也不断上涌。 这种时候,她突然有些想念时砚。如果时砚在的话,一定会站在她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告诉她不要怕。 旁边的徐正宇看到她脸色苍白,笑了笑安抚道:“你是第一次见到死亡现场吧?没事的,习惯就好了。” 说罢,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录音笔,道:“今天我们是partner,为了保证效率,你先去采访死者家属,我去周围找找死者的同学和授课老师,向他们打听一些线索。” 阮之之礼貌地点点头,努力遏制住想要干呕的冲动。 两个人很快分头行动。 阮之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颗阿胶蜜枣放进嘴里,晃晃脑袋往人潮最集中的地方走去。根据她一直以来翻阅新闻报道的经验来说,在事故现场,死者家属的情绪通常都比较激动,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几率会和学校方面发生争执,严重的话还会动手打人。 努力拨开围观人群走进去,果然看到一对中年夫妇站在人群中央,并且情绪已经到了无法安抚的状态。女人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头发也很凌乱,而那个男人正蹲在地上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脸上愁云密布。 刚步入中年,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就失去女儿,两个人看起来着实可怜。 “你们这是什么破烂学校?我把好好的女儿送过来读书,马上我家孩子就要大学毕业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你们告诉我她死了,她自杀了。不接受,我绝对不可能接受!”女人的声音嘶哑,已经快要歇斯底里,“我女儿的死,如果你们学校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去上访,就算是一路告到北京,我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a大的校长王崇明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博士学历,并且祖父还曾经跟在革命领袖身边发展过新中国初步教育事业,可谓是德高望重。 可是现在,他满面愁容,不断安抚着中年女人的情绪:“这位女同志,你听我说,李芮溪同学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确认是自杀。而且学校里的监控录像警方都已经调查过,的确是没有谋杀这种可能性的。“王校长说完,也忍不住深深叹口气,“我承认,学校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们没有及时关注到李同学的情绪和心理健康,是我们的错。但是我敢保证,李同学的死亡原因绝对不是学校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