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你妈离开的时候,我很难过。”林善培放缓了语调,仰头喝一口酒,“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在某些方面,也称得上琴瑟和鸣。” 李不琢听出他说的“某些方面”是指床.笫之欢,忍不住胃里一阵阵的恶心,酒喝了几口也停下来。 此时林善培背过身去,没有注意到,继续说着:“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那种东西确实有,但当事人已经不在了,我留着还有什么用?” 李不琢喝了酒,心静下来,脑子却变得迟钝,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问:“没了?” 林善培转身看她,笑得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在抖,“人都没了,照片也就没用了。你不会天真到,以为那只是纪念吧?” 他表情有种露骨的嫌弃,语气轻描淡写,却在听者心上踩出前所未有的力度。 每一个字,都带着贯穿心脏的疼痛。 想不到庄佩茹当年竟受他要挟,有苦难言,李不琢还真以为,林善培是她遍寻人海找到的真爱。 呸。 “年轻真好。”她还在发呆,就被林善培伸来的手揽住肩,他动作急躁,宛如猛虎扑食,“我第一次看见庄佩茹,差不多就是你这个年纪。” “都给你说了,我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 * 风声在耳边嘶鸣,人在疾跑时喘得太厉害,肺部就会拉风箱一般地抽痛。 李不琢赤脚在不断向下的旋转楼梯,和曲径通幽的长短巷陌间没了命地狂奔。她手里握着林锦承给的门卡,见门就刷,谢天谢地一路畅通。 雨停了,空气中盈满植物的潮湿气息,隐约听到山涧和虫鸣,藤蔓在氤氲夜色下攀援石壁。 长廊的灯太暗了,幸好月色澄明,李不琢能看清前路。她双脚剧痛,仿佛每一步都如立于火焰刀尖,可丝毫不敢慢下来。 直到看见沈初觉,她才知道天没有塌。 * “我……我该听你的,不该乱跑……我不应该过来……我错了……” 李不琢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她死死揪住沈初觉的衬衫衣领,满眼满脸都是惊惶。 她下垂的眼角迅速泛红,杏眼扑闪几下,泪水就这么淌了下来,把睫毛黏成一片。 沈初觉没说话,眉头深深拧结。他小心地捧起她的脸,低头亲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抱紧她。像明天太阳不再升起,只剩眼前的茫茫黑暗,唯恐闭上眼她就会消失那样抱紧她。 他亲吻她头发,低声安抚:“没事了。” 李不琢跑到气竭,瑟缩在沈初觉怀中发抖,半天才缓过来。 沈初觉蹲下,指了指后背。李不琢就势趴上去,两条胳膊虚弱地挂在他身前。她t恤被抓破,丢了一双鞋,牛仔裤的皮带也不见了,外套和包更是不知所踪。 身外之物尽失,万幸她得以保全。 “你撑一下。”沈初觉站直,扭头对她说。 她双臂交叉搂住他脖子,头发蹭着他,点点头。 他们站在会所的花园,来时一进门就看到的地方。那里还有池塘,边上立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大门敞着,几个穿制服的年轻男人直直盯着沈初觉,却没说一个字,目送他背着李不琢走出会所。 或许是之前的那场大雨,这一路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 李不琢满腹委屈,伏在沈初觉背上一阵阵地呜咽。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泪水那么充沛,足够湿透他的衬衫,温热贴住衣物下的皮肤。 这才稍有余裕回想刚才—— 刚才被林善培抓住的一刹,李不琢大脑腾起两个字“完了”。 任是她拼了命地挣扎,一个娇小女人的力气又哪比得上身形大过许多的男人。t恤便是那时被抓破的。混乱中李不琢好像还咬他几口,当然自己也挨了几下。 后来听见有人敲门,林善培这才松开手,犹豫要不要去开。 趁他分神的片刻,李不琢抓起身旁大班桌上的古董座钟,朝他脑袋砸过去。不过那台座钟太小了,是件艺术品,他并没有晕倒,只是整个人僵住。 李不琢就是这时逃走,用那张门卡开门,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似乎还撞倒了门外的人。 “敲门的是喻融。” 诶? 李不琢愣了一下,听见沈初觉又说:“你再晚两秒出来,他就会进去。” “他是我的人,你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依剧情来看,周末可能会开车。如果开不起来,那就下周,因为要专门写一个,会花些时间。关注作者有话说哦~ 请不要误会这章在虐女主,这只是情节必然的发展,而且这样车也才好开得激烈一些(捂脸)。 p.s.喻融依旧是男主的人,这个之前也有人猜对辣(づ ̄3 ̄)づ 第34章 34. 后来嗅到海的气味, 裹挟夜晚的凉意,随潮涌卷起的风扑来。 李不琢止住哭, 静静地伏在沈初觉后背, 头抵着他颈窝, 只有从偶尔吸鼻子的动静判断她还没睡。 他的车停在几十米外通往森会所的路口, 林锦承没让他开上来。 “你怎么不说话?” 李不琢正歪着脑袋,专心看地上随路灯灯光拉长又变短的影子, 听他这么问,翻过脸蹭了蹭, 鼻音浓重地哼道:“暂时……没什么想说。” 发干的泪痕像有虫爬过,痒痒的。 “你在怪我没有告诉你, 我家里的事吗?” “不是……那个, 一点点吧。”今晚发生了很多事, 李不琢满怀不知从何说起的怅然。 沈初觉轻笑,没再说话, 反倒惹得背上的人一阵追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怪我明知他们不怀好意,还非要跑过来吗?” “大家总说, 人会一边成长一边丢弃,做一个合格的成年人,要懂妥协, 善周旋,凡事三思。说这社会有它的丛林法则,说适者生存,还说撞的南墙多了, 才知道正确的路要怎么走。” 沈初觉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自顾自另起话头,听得李不琢困惑。 他说:“这些道理我知道,就够了。我一直这么过来的。” “我从过去就羡慕你,你mama把你保护得很好。我希望我也可以。” 沈初觉说的含蓄,李不琢细细咀嚼,还是听出来了。 他在说,能够一直天真,是一种幸运。 大部分的人被生活推着走,身后的路一半写着遗憾。那些挫折和困境,要是预先知道,谁会去碰? ——所以你的冲动,你连自己都想刹车的莽撞,很多别人看来无比矫情的东西,都是我想好好爱惜的珍贵。 ——今晚的事,我不怪你。 她有一瞬的呼吸停滞,动弹不得。 五感前所未有的灵敏,在四下蔓延的寂静中,他的声音与随呼吸灌进肺里的风,一同加快了心跳。 她突然就不生气了,反而有点懊恼。 这叫什么,生在福中不自知。 李不琢小心翼翼地拨开头发,轻声问:“你不告诉我你家里的事,是怕我担心?” “你现在这样很好,不要再加上别的重量。” “唉。” “嗯?” “真傻。” “你说我吗?” “我也是。” “居然有‘也’?” “不然咧?” “通常来讲,不该是‘我说我’吗?” “因为你确实也有点傻。” “所以才跟你凑成一对。” 卸掉心里那点沉重,李不琢换上轻快的语调和他你来我往地调侃。 连漏夜赶路也不觉得漫长。 只不过,当沈初觉放她下来,她拉开副驾车门的时候,心里忽然腾起火烧火燎的燥热。 李不琢扶着车门停下,憋着一股想要打嗝却打不出来的烦闷。 “你没事吧?” “嗯?哦没事。”她摇头,继而坐上车。 返回的路上两人说到喻融,李不琢提起他就是一脸嫌恶,说他以前还规矩,现在不做同事,竟然动手动脚。 “贪图美色是他的缺点,和我需要的不冲突就行了。”沈初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而且,他要是没有这个众人皆知的缺点,又怎么会顺利地被林锦承招纳。” “你们在谋划什么吗?” “一点小事。” “嘁。” “怎么了?” “突然觉得,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后悔了?” “没有。”李不琢原本慵懒地蜷在座椅上,突然朝他伸长了脖子,“你就算是个黑洞,我也跳定了!” 沈初觉飞快转头看她一眼,笑时的眼眸闪过温柔,像一块在暗处静静发光的翡翠。 但是李不琢愈发不好受,难耐地蜷回去,在真皮座椅上扭动身子。口干,她信手抓起储物阁里的水,仰头大喝。 还是难受,燥热从心脏向四肢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