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灼灼其华(重生)在线阅读 - 第10节

第10节

    宗燕帝要是想动世家,就要先做好被外族犯境的准备。

    说实话,世家对皇位其实没什么威胁,因为世家能保持现在的平衡,就是每一方都只管自己本土的地界,就像是土皇帝一样,对皇位没有丝毫觊觎,不然其他四大世家也不会饶了那一家,人家当土皇帝当得挺开心的,对吃力不讨好的帝位压根就不放在心里。

    心胸开阔的,就安安心心当自己的皇帝,管理疆土,野心大的,容不得那些威胁的,正如宗燕帝,自然就要想尽办法做到怎么才能在不惊动外族的情况下打压世家。

    他想的慢慢蚕食,从内部分化世家的势力,这一点,其实很正确,卫忠义有心机,有野心,如果在让他活个十几年,或许还真能让他做到这一点,可惜,他死了,在他正值壮年的时候死了。

    宗燕帝草莽发家,在造反之前,是镖局的一个武师,即便当上了皇帝,也没有疏忽自身的锻炼,身强体壮不输三十左右的壮年。可是,就这样没病没痛,身体健壮的男人,在他四十五岁寿辰的时候,看舞姬表演,正看到开怀处,兴奋上头,笑着笑着居然就笑死了。

    这样奇异的死法,还是在一个野心勃勃的帝君身上,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少人对他的死因抱有质疑,可是太医再三检查,一无外力伤害,二无毒素内侵,检查来检查去,都表明宗燕帝的确是在过度兴奋之下,气血冲脑,这才突发暴毙。

    宗燕帝一生子嗣无数,有在当武师时候生的,也有在当上皇帝后后宫的女子怀的,只是他女缘盛,子缘薄,后宫之中,十几个公主,皇子满打满算只有三个。

    大皇子卫绍昌是宗燕帝还是武师的时候,身边的侍妾所出长子,那个侍妾在宗燕帝打仗的时候突发旧疾去世,在宗燕帝登基后背追封了德妃。

    二皇子卫邵康是皇贵妃韦氏所出,韦氏的父亲是陪宗燕帝打仗的老臣,在后宫之中最为受宠。

    三皇子卫邵卿当年年仅十二岁,生母不明,据传是在行军路上宗燕帝随意宠幸的一个军妓,也有说是妓馆的清倌,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可惜都没有真实的验证。

    偏偏这样一个生母不明的皇子,是宗燕帝最疼爱的儿子,从小就带在身边抚养,视作未来的接班人看待,要星星不给月亮,那些年,远在边境,都能听到三皇子骄奢yin逸,嚣张跋扈的传闻。

    至于他本人如何,那些流言又是怎么流传到边塞的,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宗燕帝刚刚暴毙的那几个月,京津一片混乱,即便现在政治清明了,那也是刚刚建立的皇朝,根基并不稳,直到这宗燕帝的遗诏被找了出来,这事才告一段落。

    遗诏中,皇位被传给了大皇子卫绍昌,这个宗燕帝从来都没有看在眼里过的懦弱无能的长子,卫绍昌也发了狠,借着遗诏,直接伏诛了对他不满的二皇子卫邵康,拿下了他的母家韦家满门抄斩,当他打算对三皇子卫邵卿下手的时候,没想到卫邵卿早就跑去了杨城,还带着能调动三十万金鳞军的虎符。

    卫绍昌拿他不得,知得忍了下来,登基称王,却将那守在杨城的卫邵卿当做了眼中钉rou中刺,即便这些年,卫邵卿没有丝毫称帝的意思,卫绍昌也总绞尽脑汁地想除掉这个眼中钉的弟弟。

    这些年,已经二十有三的卫邵卿极少出现在人前,见到他的人也不多,但是市面上关于他的传言却很多。

    有人传他貌塞潘安,有人传他心狠手辣,有人传他孤傲骄纵,总之传什么的都有,但是有一点能肯定,手握三十万大军虎符,且拥有一票先帝老臣辅佐的卫邵卿,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甚至有人说,皇家里头,你就是惹了文昌帝卫绍昌没关系,反正登基后,他就又成了一个软蛋,但是你不能惹卫邵卿啊,毕竟一个你一点都不了解,却拥有重权的人,你不知道,自己要是惹到了他,会招来什么样的麻烦。

    顾如是看着那个远远走来的身影,衣袖下的拳头越捏越紧,沉稳平静的眼眸中难得闪过了一丝惊慌,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是他。

    可惜,祈祷显然失败了。

    随着那群人越走越近,那个走在人群中央,自带发光效果的男人,映入了顾如是的眼帘。

    现在正值五月,天气带着微微的凉风,舒爽自然,可是来人却穿了一件滚着貂毛绒边的藏青色外袍,里头是一件靛蓝色长袍,领口和袖口处用银丝绣着祥云纹滚边,腰间系着玉带,在侧边垂了一块美玉,上头雕着祥龙腾云的图案。

    他的身量高挑修长,皮肤白皙,带着一丝病弱的苍白,在日光下,仿佛隐隐泛着光,斜长的眉尾直入鬓角,给他增添了一丝邪气。那双幽黑的眼神最为惹人注目,冷冷清清,仿佛什么事务都不值得被他放入眼中,狂傲孤桀,嘴唇是淡淡的樱粉,带着几丝苍白,勾起的嘴角,似乎想要表现出温柔,可偏偏,却让人冷到了心底。

    顾如是的视线和他在空气中发生碰撞,她急忙紧张的低下头,没有注意到来人眼底的那一丝难得的温柔。

    顾如是已经来不及去计较上辈子没有出现过的人怎么会在此刻出现在雅苑贤集上,想着此刻还被她仔细存放在梳妆盒暗格的那个玉佩,心底闪过几丝复杂莫名的感慨。

    “那是?”一旁的箫见素思索了几秒,她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很面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那是南王卫邵卿。”不远处的江二夫人对着箫见素提示到。

    杨城就在南江的边上,这个称号,是卫绍昌下旨封给这个眼中钉的弟弟的,也算是给自己一个遮羞布。

    箫见素看着一旁卫琼英铁青的脸,了然的点点头,都是一个爹生的,多少还有些相似,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觉得对方很面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凤凰花又开、枭然宝贝儿的营养液,么么哒

    ☆、见面

    卫琼英还等着在雅苑贤集上交好其他世家的夫人,看着自家闺女在这场盛会上大放光彩,没想到就见到了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气的脸都白了。

    当今文昌帝是卫琼英的亲兄长,他的眼中钉卫邵卿自然也就是她卫琼英的眼中刺。

    当初在宫廷之中,父皇独宠卫邵卿这个小儿子,将其他子女视若无物,卫琼英恨毒了这个夺去了她所有父爱的弟弟,加上这个弟弟的存在,对自家大哥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她明里暗里针对了对方好几次,只是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卫琼英忘不了,当初十七岁的她居然被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反击地灰头土脸,差点保不住自己公主的身份,要不是有亲大哥护着,现在可能都没有卫琼英这个人了。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智多近妖的怪物,她避都来不及,一眼都不想看见他。

    只是,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呢?

    卫琼英心底暗暗思量,琢磨对方的来意,唯独没想过对方也是来相看心仪的女子的,笑话,南王卫邵卿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二十多岁的人了,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当年她皇兄试探着将美誉天下的吏部侍郎之女梅倾送到杨城,结果那样娇滴滴的大美人直接被卫邵卿让人丢了出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而且现在已经年过二十的他的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侍女伺候,反倒有好些模样俊俏的侍从和护卫,坊间都传,这个王爷,不爱红妆爱武装,难道他这趟来,是来欣赏那些世家贵子的?

    卫琼英纳闷地想着。

    不知道是卫邵卿自己的意思,还是许云秋和江修衍的疏忽,没有一个介绍卫邵卿的身份,除了少数知道的,对着边上的人小声议论外,多数的人都是抓瞎的,不过看江家这么慎重对待的模样,就知道来人的身份并不低,这么一来,那些带着闺女来的夫人就开始在心底盘算起来了。

    许云秋安排卫邵卿坐在了顾容苍和顾容苏两兄弟上首处的位置,顾家虽是世家之首,可顾家两兄弟上头毕竟还有两辈人压着,论辈分,也该做下手的位置。

    顾容苍想什么事从来就不过脑,看着人做自己的上头了,还傻哈哈地冲对方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这人长得挺好看的,全场这群小弱鸡里就属他长得最顺眼了,顾容苍想着,他妈不是忙着给meimei相看对象吗,眼前这个就挺好的,至少看上去顺眼,以后生的外甥和外甥女也一定好看。

    有此见得,这个长得粗狂蛮横的顾小将军还有一颗欣赏美的眼睛,这也许就是那什么粗犷中的细腻。

    顾容苏相较于大哥表现的更沉稳些,看着对方的眼神也隐隐带着些许探究。他原先还觉得大哥的表现不对,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接触的对象,可是没想到,就自家大哥那样蠢兮兮的招呼,对方居然有了回应。

    虽然只是轻微地额了额首,可这好歹也是回应啊!一时之间,顾容苏倒是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了。

    插曲结束,许云秋正了正神色上台,省掉了前头没有说完的那些场面话,直接进入正题。

    “本次盛会延续往——”

    可能好事多磨,许云秋的话还没说完,这意外又来了。

    文昌帝的几个皇子途径绥阳,也来这场盛会上凑一脚。

    许云秋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了,这皇室的人究竟是怎么了,以往那些皇子可不会来参加雅苑贤集,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五大世家的嫡女不会加入皇室,庶女又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因此这样的盛会,皇室通常都只会派一些王爷郡王的子女参加,或是一些重臣的儿女。

    最让许云秋生气的是,她怀疑皇室的人是不是提前串通好了,都这样在宴会快开始的时候来捣蛋,存心让她不痛快。

    只是宗妇的涵养让她依旧保持着好脾气,让身边的嬷嬷去把人请进来。

    几个皇子罢了,还没有资格让她这个江家的大夫人亲自去请,许云秋打定主意,接下去要是还有那些没颜色的人来打断她的话,不计身份一律打出去。

    雅苑贤集举办的时间广为人知,这样一个个姗姗来迟,说不是存心的她都不信,她的脾气好,可也不是任人把她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的。

    顾如是在下人进来通报的时候就意识到那人来了,桌案下双拳紧握,也没有心思思考怎么这一世和上一世截然不同,也没心思去想卫邵卿为何会出现,僵硬地侧过身,看向了来人之处。

    当今文昌帝有五个儿子,今天来了两位皇子,一位四皇子卫颐,生母是浣衣局的宫人,身份卑贱,卫颐五岁的时候,他的生母触怒龙威,被贬入冷宫,四皇子交由淑妃抚养,淑妃是伺候文昌帝的老人,得了文昌帝几分尊重,可却早就没了宠爱,卫颐也连带着受了冷落。

    还有一位是当今太子二皇子的卫灏的胞弟年仅十四岁的五皇子卫颉。

    卫颉是皇后的老来子,又是文昌帝最小的孩子,宫中的三大巨头都对他纵容有加,养成了他骄纵任性,无法无天的性格。

    这次来参加雅苑贤集,估计是他一时兴起,四皇子只是连带着过来的。

    在场的众人心中打了好几个弯,如是想着。

    十四岁的五皇子就和他的性子一样,打扮的花团锦簇,金色百叠穿花大红箭袖,腰间系着五彩攒花宫绦,肤色雪白,头发乌黑,冠嵌明珠金冠,双眼乌溜溜地四处转着,透着好奇和机灵,倒不像传闻中那样惹人嫌,反而像一个招人喜欢的可爱童子。

    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男子相较之下穿着就朴素了许多,素雅的月白色绣翠竹的锦袍,一尘不染,直直站在那,就仿佛一株青竹,乌黑浓密的头发被玉冠高高束起,一双略显狭长的眉眼,深邃望不见底,站在那,就如一副水墨画一般,风流韵致,即便是边上站了那样一个浓墨重彩的卫颉,也丝毫没有掩盖住他的风采。

    更遑论,他那一身温和中透着丝丝高洁的气质,是时下最受世家女子欢迎的款式,从他一入场,那些闺女们的眼睛都亮了,足以见得他的受众之广,杀伤力之大。

    当今陛下没什么用,生的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长得好,只可惜四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注定无缘大位,不然,也不失为一个好对象。

    顾如是在心中暗暗讥讽了自己几句,上辈子,她也只是个肤浅的女人,就这样被这张美男皮欺骗,傻傻的陷了进去。可以说,上辈子落得那样的结局,她也要付一半的责任。

    “这就是雅苑贤集,我早就听皇兄提起过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五皇子说话还带着些许稚气,“大姑姑——”他还兴奋地朝卫琼英招了招手,那是自己的亲侄儿,卫琼英虽然不知道两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这心情也好了不少,略扫今天见着卫邵卿的不悦。

    五皇子还是小孩心性,没人和他一般见识,许云秋让人安排他们坐在皇族子弟那堆的上首之位,也算附和他们的身份。

    顾如是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再一次见到那个男人,她还是忍不住情绪失控,不是因为还有爱,而是恨得太深。

    “呦呦你怎么了?”箫见素看闺女忽然间惨白的脸色,心头一紧,紧张的问道。

    顾如是,你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顾如是了,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才松开捏紧的手,缓缓抬起头。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头疼。”

    顾如是的声音有些哑,只是借着撒娇的调,倒也没让箫见素听出什么问题来。

    “你啊你,一定是太紧张了。”箫见素点了点闺女的额头,又有些后悔自己今早太早将人叫起来,害的闺女都没有睡好。

    “娘,我没事的!”顾如是可没打算让娘亲担心,急忙安慰道:“今晚回去我一定早早就上床歇息。”

    说完偷偷竖起两枚手指发誓,让箫见素哭笑不得。

    这样孩子气的闺女,真的到了许人的时候了吗,她心里都快有些不确定了。

    哄好了娘亲的顾如是总算能仔细思索一番这和前世截然不同的场景,想不出问题的症结,同时,不自觉的,她的视线也忍不住多朝卫颐的方向看了几眼。

    她这样的异常,被在场的三个人捕捉到了。

    一个,是坐在她边上,因为她身体不适,小心关注着她的箫见素。

    一个,是被她偷偷观察的对象,卫颐,他表面上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甚至还和边上的人轻松交谈了几句,谁也没有发现,他略微僵直的脊背,和衣袖下紧紧握住的拳头。

    最后一个,正是最早的那个不速之客卫邵卿,他顺着顾如是的视线看去,那里坐着好几个皇室的青年,其中一个尤为显眼。

    卫邵卿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着不远处那个红衣耀眼的姑娘,眼神幽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成狗了,就开心了几天 _(:3」∠)_嘤嘤嘤

    ☆、出事

    “本次盛会,会采取以往诗赋、书画两方面的比赛,只是今年和往年会稍微有所不同,增添一份骑射的较量。”

    这次没人打扰了,许云秋十分简单地讲述了自己要说的话:“骑射只针对参宴的儿郎们,女眷则是在一旁观看,无需更换骑装。”

    许云秋的前半句话让在座的贵女都微微有些惊讶,毕竟以往都没有这一出,世家女子性情豪爽泼辣,骑射之类的也不在话下,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那些身体娇弱练不得骑射的,而且今天参加这样的盛会,哪一个贵女不是精心打扮,恨不得把所有的行头都戴身上,这衣服首饰加起来恐怕都十几斤重了,行动都不方便,哪里能骑马射箭呢。

    幸好这只是针对那些男儿,闺女们心底松了一口气,接着往下想,这脸上又悄悄浮起朵朵红云。

    她们是不喜欢那些长相鲁直粗蛮的男人,可是并不代表她们不喜欢那些长相斯文,却精通骑射文武双全的佳公子啊。

    多了骑射这一项比赛项目也好,也能看看那些家的公子哥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