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名唤长相的男人立即领命,从院外将人踹了进来。 身着太监服的人扑倒在地,他爬起身子,半跪在地,浑身都在抖。 陆承远问:“将你之前同本官说的再讲一遍同汪公公听。” 太监咽了咽口水,不敢抬头看,“奴才……奴才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汪公公指使的啊,他……他……想复阳,便让奴才去偷……偷那些东西,这尸体也是公公吩咐呢,说葬在院中能养魂……奴才……奴才也没有办法,指挥使大人饶命啊。”他说着说着便哭了。 至于他的话有几分真假,没人知道,也不重要。 陆承远要的就是这番证词,真假不重要,如今人证物证都在,动机也有,汪全别想脱身! 东厂胡作非为那么久,汪全若是倒台了,自然就能将东厂连根拔起。 事实上,陆承远能这么快找齐证据,是暗中有人将消息传给了他,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不是猜不出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东厂倒台,得利的是西厂。 这样简单的道理,陆承远还想的明白,只是这次他甘愿被宋端利用一次,失婴案事关重大。 若不是陆承远挡在汪全面前,他都能上去撕了跪在地上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气死他了!竟然敢……背叛他! 汪全怒意横生,锋利的目光像是倒钩一般勾着那名小太监,他缓过劲来,惊觉自己刚刚差些就失态了。 “陆指挥使随意找个人来就是人证了?天大的笑话。” 他死不承认。 陆承远笑了笑,眉眼间的不屑淋漓尽致,“长相,将汪公公压进狱中,严刑逼供,势必要问出其同党及作案经过。” “是。” 汪全被人控着身子,火速拖走了,到了这时,他再也顾不上厂公的威严,对着陆承远破口大骂,“你个小人,等杂家出来了,定要血洗你那锦衣卫!让你也尝尝诛心挖骨之痛!” 陆承远打了个响指,长相立马就将汪全的嘴巴堵住了。 陆承远静静的立在树旁,没有回头看,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枝桠上,他担任指挥使这个职位以来,比这难听百倍的话都听过,不得好死这样的诅咒都是轻的,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想再听。 多年来,不敢娶妻生子,一是所遇皆非良人,二便是害怕这些话将来都会一一应验在他的家人身上。 而立之年,他这双手,沾了无数的血。 汪全若说自己不害怕,那是假话,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养出的都是细皮嫩rou,当他看见狱里头的那些刑.具时,脸色都白了。 “你你你敢!” 长相眼皮都未抬起,将他绑在老虎凳上,捋捋袖子就开始动手了。 冰冷潮湿的狱房里头是汪全凄厉的叫声,曾几何时,他在东厂里也用各种刑.具折磨过朝廷大官,真真是报应,如今也轮到了他自己。 汪全很快就疼得喘不过气了,冷汗自他额头不断向下流淌,他瞪着眼睛,浑身都脱了力。 长相拿着烙铁接近他时,他喃喃道:“不要不要,我招我招。” 实在是吃不得这个苦头。 长相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似的,还是将烙铁烫了上去,若是这么快就结束了,可就太没有意思了。 毕竟,他招是不招,招供词都是一样的,且早早就写好了。 捉拿汪全下狱,这件事陆承远并没有问过元帝,算是先斩后奏。 陆承远当晚求见元帝,将供词递了上去,而这时的汪全也仅仅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威严的金銮殿中,寂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听的清楚,元帝从太监手中接过供词,先是随意的扫了两眼,目光微顿,瞧见上面的字,不可置信般似的,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握着文书的手悄然暴起了青筋,面色难看,一字一句顿道:“竟然汪全做的?” 陆承远微微弯起了腰,答道:“确实如此,尸首在汪全的院子里被挖出,一具不多一具不少,微臣也已找到了人证,再者,汪全也已经承认其所作所为。” 元帝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将手中的文书拍在桌上,厉声问:“他人呢?” 陆承远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已按照程序移送大理寺。” “你可问了他为何会如此做?他伺候朕十几年,若说其中没有缘由,朕定然是不会相信的。”元帝缓缓道。 陆承远点头,“坊间传言可使阳.具再生,这法子……便是食婴髓。” “糊涂!”元帝喘气,恨铁不成钢道,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又继续说:“汪全这个不知感恩的!朕初登基便颠覆祖制,设置文书房供太监们习书,他是里头学的最快的一个,如今倒好,竟然也相信谗言?朕看他那些书他也是白读了。” 陆承远眸光一冷,听出了元帝话里的深意,纵使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元帝还是护着汪全这个大太监。 方才他说的是坊间传言,而元帝却硬生生认为是汪全听信了谗言。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若按照律法,当斩首示众。”陆承远道。 元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明日你去大理寺将人给朕提出来,他活你活,他死你死,至于怎么堵众人的嘴,那是你的事。” “皇上……” 元帝摆摆手,“下去吧,汪全他……”顿了半晌,而后说,“他罪不至死。” 许是觉着自己确实太过偏袒汪全,元帝又加了一句,“朕定然也不会轻饶了他,以后朕便送他去阿蛮城当监军。” 陆承远扯了扯嘴角,嘲讽的笑了笑,什么时候当监军成了惩罚了? “行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陆承远出了殿门,顿时觉得周身冷了起来,是到心底的冷。 元帝对汪全的宠信还真是让人看不懂了。 正当他抬脚离开时,一道有压迫力的目光直直射.在他的背上,他回头,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高台上的男人。 陆承远认得他,对他也算是熟悉。 宋端。 他站在宫殿的屋顶上,大风扬起他的衣袖,绝世的面孔配着白色的衣衫,倒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陆承远摇摇头,真是可惜,不过是个阉人。 他也听说过宋端的家世,听闻宋端也曾是出身名门,也有过年少意气风发的模样,甚至当年中过进士的,如今却甘为内侍,为权势不择手段,残害忠良。 东厂也好,西厂也罢,一个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陆大人,回去路上要小心那。”宋端隔着长长的宫道,略有深意的说。 陆承远转身,没吭声,大步流星的离去。 宋端不待见他,他也不是头一天知道,只是这怨气和仇恨来的莫名其妙啊。 锦衣卫这些年针对的也是东厂,与西厂并没有什么纠葛,真是奇怪。 宋端转着拇指上的玉戒,唇角漾起一抹笑,十几年有了吧?陆承远欠下的人命要还了。 他的jiejie的,姐夫的,还有他的外甥,以及那个小小的外甥女。 这一条条人命,他都记着。 ☆、11.纠缠 次日,汪全便被从牢狱里放了出来,喘着一口气给提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头,元帝还特地给他宣了好几个御医,务必让他们将汪全给治好。 汪全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上好的药洒在他的伤口上,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伤药洒在他化脓的血水中,疼得龇牙咧嘴,扑在床上破口大骂起来,“陆承远那个狗生的,哪天落在杂家手里头,杂家都要将他底下的东西给割下来,让他自己煮了吃!” “唉哟唉哟,你给老子轻点!”他对上药的小太监叫唤着。 “师父,皇上让您上好了药去趟长安宫……” 汪全顿时瞪大了眼睛,摇头晃脑的想了想,这皇上既然已经保下了自个的命,应当是不会再难为自己了。 “知道了,你下去。” 汪全套好了衣服,浑身疼得发痒,偏生还不能去捉,这心里头就更恨上了陆承远。 什么指挥使大人,啊呸! 总有一天要让他求爷爷告奶奶的。 汪全穿了身颜色较素的衣服就奔向长安宫,身后的徒弟要扶他,都让他给挥开了,现如今要的就是个惨样。 汪全俯首跪地,管好了自己的眼睛,根本没有去看殿中坐着的人,他声音带着啜泣的意味,“皇上,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 汪全打定了主意,决不能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元帝手执毛笔,没有吭声。 汪全紧接着说:“皇上,奴才……奴才之前是让恶吏屈打成招的啊。” 大殿中静寂无声,元帝缓缓放在手中的毛笔,拍在桌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也不需跟朕在这装模作样,朕看你是胆大妄为的很!” 汪全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元帝脸上的怒气消了些,“朕这次包庇你,你若是再犯,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今日朝会,朕已经宣布夺你提督之位,还为阿蛮城的监军,若你能从阿蛮城活着回来,朕便将你官复原职。” 汪全一听,心都凉了半截,这阿蛮城正处于边界,如今动荡不安,又在打仗,他一个手不能提的太监能做什么?虽说监军不用亲自上场,可这些年他得罪过太多人,保不准有人要在暗地里害他。 “皇上,奴才这也是被jian人所害,鬼迷心窍了啊,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元帝冷哼,“若朕不饶你,你死不足惜,放心去吧,这东厂还不能缺了你。” 东西两厂做的那些荒唐事,元帝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太监把言官压制的越狠越好,省的出现些个权倾朝野的阁臣。 东厂倒了,西厂独大,那也不是元帝想看见的,这才是他保了汪全这一回的原因。 汪全活的跟个人精似的,这一听就算是明白了,皇上这是打算让他出去避避难。 汪全叩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汪全从长安宫里出来,就直奔东厂,里面的太监们唇红齿白,生了张女气的脸,可心里头比谁都阴暗。 汪全对他们下了死命令,要将陆承远暗杀了,东厂的这些太监本身没什么武功,所以自然不可能是陆承远的对手,活捉他就更不可能了,可这些太监有的是办法能弄死陆承远。 …… 宁福宫外,赵隽寒捏着手里头的玉佩,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久,他才抬起手敲了敲宫门。 沉重的宫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宫女张嘴,见到他那张脸后,喉间的问话便又吞了回去。 这个男人她是见过的,他是个皇子,那天他拦了娘娘的轿子。 宫女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从没见过生的这么好看的男人,就连英武的大皇子都没有他长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