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他倒数三秒,再次睁眼时,那个身影和那张可怕的脸果然消失了。 他长舒一口气,随即赶忙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卧槽阿康哥,我刚才看到一个人长得和你特别像,差点吓尿了,真应该拍张照片给你看看。” 那头很快回了短信,非常简短,只有两个字:“是吗?” “用力点头!草鸡像啊,如果不是知道你在尼日瓜拉还是爪哇或者河外星系出任务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呵呵”。 那头又回了两个字,甚至连标点都没打,不过很快,又是一条短信发了过来:“知道老大在哪吗,我找不到他。” “老大啊,我和老大刚经历了极速生死之间的考验,特别轰轰烈烈,你真该来现场看看我们的威武身姿啊!” 王朝很激动发完这条,然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答短信里的问题,但等他想再发一条补充的时候,他定睛看向最后那几个字:我找不到他。 说得好像你在现场一样哦…… 王朝默默吐槽,他摸上手机屏幕,刚想回复同样的话,可那头的短信回复得更快。 还是两个字:我在。 四周霎时寂静,王朝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笃、笃、笃…… 就在这时,敲击车窗的轻微声音响起,王朝打了个激灵,缓慢地、见鬼似地回头。 果然,那个身背蛇皮袋穿70年代海魂衫的男人正站在窗口,微微弯腰,咧着嘴看着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亮到发光。 …… 刑从连凝望着林辰远去的背影,渐渐从剧烈的心跳中回复平静,直到林辰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他还怔愣地看着那里。 林辰刚才奋不顾身地吻了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非常震惊,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虽然他很想思考林辰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了超乎友谊之外的感情,但此时此刻,他满脑子竟然都是林辰拥吻他时的表情,纯粹的、火辣的、奋不顾身的,像火一样燃烧,他能感受到林辰灵魂中的痛苦,也能感受到林辰在那吻中表露出的深切爱意。 那种爱意,竟然让他心口guntang,仿佛蜂巢里流下的蜜糖,带着琥珀色的剔透光泽,既美丽又甜蜜。 他也是在很短的瞬间发现,原来被人爱着,竟然是那么甜蜜美好。 这种甜蜜令他情难自禁,他虽然竭力控制自己,可林辰最后的泪水真让他无法自控,他忍不住抚摸着林辰的脸颊,替他擦干泪水,他的下一个动作当然是再次深深吻下去。 毕竟没有人能够抗拒那样甜蜜而深切的爱意。 不过,林辰居然推开了他…… 刑从连非常遗憾地想着,实际上,吻一遍真的不够,他确实还想再体会一遍。 但林辰既然吻他,那应该就是喜欢他吧,当他确认这点后,他很意外发现,他曾经学习过的所有处理问题的方法都不起任何作用,而更糟糕的是他发现他波澜壮阔的人生因为太波澜壮阔而导致他从没有时间学习如何正确处理感情问题,他很想拉住林辰问问他这算情感缺陷吗? 不过林辰既然有表示,他当然也要有正确的表示,所以,他在思考他现在应该上去拉住人再强吻一遍,还是详细考量他们的未来和各种在一起后的风险再做决定? 既然林辰一直在他身边,他应该能很快想明白这些内容,总之,不能让林辰等太久。 抱着这样有些幸福的心思,他缓步走上楼去,火灾现场的人群已经基本疏散完毕,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繁重的后续工作,评估损失也好,后续调查也罢,甚至关于美景所说的动机问题都要再次调查。 他举目四望,林辰不知去了哪里,但天气有些阴沉,突如其来的乌云带来许多大片潮湿意味,他深深呼吸了口空气中的突如其来的凉意,下一刻,他看到王朝正在警车内疯狂地收拾东西,那模样像是要去逃难似的,也不知道王朝脑子里又缺了或者多了哪根筋。 他于是向王朝的位置走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那声音好像有些耳熟,他如遭雷击,艰难地回头。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拖着蛇皮袋的青年人,那人皮肤黝黑,唯独牙白如银。 他缓慢地将身体也转了过去。 那人朝他走来,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对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十块钱的劣质香烟并且从中抽出一根递来,那迅猛的动作像是铁了心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老大,敲门人康安奉命向您求助。” 他曾经的下属这样对他说道。 刑从连看着阳光下卷烟边缘镶嵌的那圈细碎金线,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 第165章 别离 他这么想,当然也是这么做的,但还没等他跨出一步。 “老大!”背后那人又很大声喊了他一句。 “妈的老子早就退休了。”刑从连很烦躁地不停向前走着。 “坐标(南纬 7°11',西经 24°45'),敲门人康安奉命向您求助。” 他曾经的下属非常郑重地强调了一遍。 刑从连顿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达纳地区?” “是。”他审视着眼前面容固执的下属,目光最后落在对方手里递出的卷烟上。 在那瞬间,他脑海里所想的确实完完全全都是林辰,可他却还是伸手接过烟,掏出打火机,将之点燃,塞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吐出眼圈,严肃道。 “高孟部族圈禁了上千人预备开始屠杀,我们暂时没办法找到人质具体位置,谈判也陷入僵局,请您马上出发,永川机场的直飞航班正在待命。” 康安不停在他耳边絮叨着什么,当听见坐标位置的时候,他就很清楚事态究竟有多么紧急,但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他举目四望,开始在茫茫广场的那些人来人往中不断搜寻林辰的身影,他看见那些席地而坐的女孩,看见那些惊魂不定的面容,看见那些仍在奔赴火场的消防队员,可却没有看到林辰。 在毫无效率的搜索之后,他才想到他还可以打手机,他掏出电话迅速拨出,那头漫长的盲音竟令他有段时间的不知所措。 “老大,航班正在待命。”烦人的声音在他耳旁催促。 “我还不能有点特权吗?”他开始向王朝那里跑去。 “老大,不能啊。” “那给我五分钟。”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令人烦躁,刑从连一把拉开车门,王朝已经把所有行李都整理好,正哭丧脸看他:“老大,我能不能不去啊。” “迅速定位一下你阿辰哥哥的手机位置,我找不到他在哪。” “啊?”王朝突然眼睛亮了,“我们真的可以带阿辰哥哥一起去吗?” “达纳雨林,高孟部族,你觉得合适吗?” 王朝很快低沉下来:“那……那还是不要了吧,那也太危险了,而且阿辰哥哥对抗生素还过敏,更不适合去那种地方了……”王朝越说越泄气,“但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大你知道吗?” 闻言,康安插嘴道:“老大,绝密行动,禁止向系统外部人员泄露,然后阿辰是谁?” “章程是老子写得老子不比你懂?”刑从连说完,又非常烦躁地敲了敲王朝的脑门,“让你找人别废话。” 王朝迅速打开笔记本,开始查找林辰的手机gps定位,嘴里还在絮叨:“老大,我们走了阿辰哥哥怎么办,这么突然,而且我总觉得阿辰哥哥的心理状态不是很好,我们不在他会不会很难受啊……” 刑从连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再次想起林辰拥吻他时的绝望和痛楚,如果不是被逼迫到极致,林辰怎么可能在刚才突然爆发,既然林辰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那么他现在突然离去显然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如果时间充裕,他非常想拉着林辰告诉他这其中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时间显然不够充裕,而他没也没有办法告诉林辰他要去哪里、做什么、何时归来、他甚至有可能再无法归来,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屏幕上出现林辰的地理位置,刑从连看了一眼,确认方位后朝那里跑去,然而没等他跑出两步,他发现康安正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你烦不烦。”他叼着烟转头骂道。 “老大,还有两分十一秒。”他身后搬砖工人打扮的前下属敲了敲手上的儿童电子表,催促道。 “你别跟着我,给我两分钟。”刑从连换了种语气,很客气问道。 “不行。” 康安毫不犹豫答道。 刑从连非常无语甚至想揍他一顿。 广场上的人实在太多,严重阻碍了他的前行速度,他迫不得已小心翼翼避开很多人,以至于当他看到林辰时,康安在他后面倒数:还有三十秒。 远处,林辰正蹲在伤员区附近安慰一位受伤的小男孩,密布云层中透出些金色阳光,扑洒在林辰身侧,林辰面容平和,目光温柔,正在和那位哭哭啼啼的小男孩说着什么话。 望着林辰宁和的侧脸,在那刻,刑从连竟破天荒有种不舍感觉,去他妈的这世界真是够cao蛋。 林辰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转头时正好见他跑来,林辰蹲在地上,很茫然地看着他。 刑从连跑到林辰身前,他当时只想告别,可看到林辰的瞬间,他毫不犹豫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紧紧抱住。 在被刑从连拉起的瞬间,林辰有短暂的晕眩,可能是刚才蹲的时间太久也可能是刑从连用力过猛,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靠在刑从连的肩部,被对方揽在怀里。 刚才他强吻刑从连时候对方还足够平静,可现在刑从连却不知为何情绪反应如此激烈,这算是反射弧过长的表现吗? 而让林辰更困惑的是这个拥抱的意义,他不知刑从连为什么突然向他冲来紧紧抱住他,刑从连用力扣住他的肩头,仿佛此刻是什么生离死别的瞬间。他微微低头,第一眼就看见刑从连夹着的卷烟边缘缠绕的金色丝线,他又抬头,看见站在刑从连身后那个满脸急切的陌生人,他看见对方的绿胶鞋和手里攒着的烟盒,瞬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怎么了?”四周是伤员们间或响起的疼痛叫喊声,他靠在刑从连肩头,淡淡问道。 “非常抱歉。”下一刻,刑从连在他耳边这样回答。 林辰心中一怔,退开半步,这并不是他预料中的回答,这个回答里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这甚至这可能并不是对他表白的回应。 但你究竟在抱歉什么?他很想这样直白地问刑从连。 不喜欢就不喜欢,不接受就不接受,感情强求不得,这哪有什么好抱歉的呢? 就在他决定开口问清楚的时候,刑从连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转身,令他连多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刑从连逆光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乌云也终于遮住最后一丝阳光,林辰抬头看了看天,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 刑从连也走了,王朝也走了。 他们走得那样突然,没有对任何人打一声招呼,以至于江潮清理完现场找到他的时候,对两人的离去爆了粗口。 “我艹他们怎么说走就走,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江潮放下拨给刑从连的电话,对着电话那头“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几字 “应该是有急事。”林辰凭借着一些简单推测,这样回答,实际上,他倒是没有责怪刑从连和王朝不告而别的意思,毕竟他深信刑从连的为人,能够让刑从连说走就走的事情,恐怕比现在案件扫尾工作要更重要,刑从连从不是不负责任和不知轻重的人。 他很认真看着江潮说:“请收回你刚才的话,用‘不负责任’来评价刑从连和王朝都非常过分。” 江潮赶忙向他致歉:“对不起林顾问对不起,我就是这张嘴不好,但是林顾问你不是还住老刑家吗,你们关系这么好,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这真的很急人啊!” 林辰微微垂首,江潮真是话糙理不糙的典型。 是啊,虽然他还住在刑从连家里,竟连刑从连和王朝要去哪里做什么都一无所知,其实他们先前的熟识大概都是互相粉饰后的假象,刑从连不了解他的过去,他也不了解刑从连的过去,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还要回颜家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