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江苒狐疑地看他,卫襄却是一脸诚恳,如玉的面容白璧无瑕。 她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只得暂时放下,点了点头,轻轻道了句“好”。 卫襄心花怒放,冲动之下双臂展开,正要将她一把搂入怀中,江苒及时伸出一手抵住他胸,凉凉道:“你刚刚答应了什么?” 卫襄讪讪收回手,眨巴着眼睛:“苒苒,我是太欢喜了。只是抱一抱,不算轻薄吧?” 江苒又好气又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不算轻薄,那你见到别的姑娘也这样抱吗?” 卫襄哑然,摸了摸鼻子,委委屈屈地道:“可苒苒不是别的姑娘啊。”他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有星光在摇曳,衬得一张如玉容颜说不出的荡人心魄。 江苒掩面,不敢再看他,更不敢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瞥向他肋下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卫襄神色一正,若无其事地道:“已经无事了。” 江苒看了眼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心中不是很相信。以这家伙的脾气,若真的不要紧,他反而会叫疼博取她的同情。 可她就算不相信也没法子,总不能掀开他的衣物检查吧? 她眉头微皱,终究还是只能嘱咐一声:“好好养伤,莫逞强。” 卫襄望着她笑:“放心,我还要好好的娶你过门呢。” 江苒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明明只是权宜之计,怎么被他这么一说,总觉得暧昧难言。 卫襄见她脸若桃花,眸若含波,心中大动,直恨不得一把将她揉入怀中,如上次般恣意怜爱一番。可想到刚刚答应江苒的事,又强自忍耐下来。 来日方长,他可不能现在就把人吓跑了。 就在这时,马车慢慢停下,外面传来周耀的声音:“殿下,前面快到了。” 卫襄面上闪过憾色,对江苒道:“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 江苒讶然:“什么事?” 卫襄道:“鸣叶她们服侍你起居还行,碰到危险时一点都不顶用。周耀这些人又毕竟是男子,很多时候不方便。我让人物色了个女武师,这两天应该就会到,到时送给你,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江苒怔住:卫襄为她,还真是处处都考虑到了。 耳边,卫襄的声音响起:“苒苒,我就不过去见郭家人了,你好好的,我得空再去郭家看你。” * 江苒和卫襄告辞,换了跟在后面的郭家的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先前打尖的酒楼。 郭家包下了整座酒楼,此时酒楼中并没有外人。郭家带队的管事见到他们回来,喜出望外,连忙迎了上来,让婆子引着江苒上二楼去。 江苒刚到楼梯口就看到鸣鸾鸣蛩站在角落里抹眼泪。 两个小丫头先前乘了另一辆车,得知主子出事,正当六神无主。此时见到江苒平安回来,大喜过望,一边叫着“姑娘”,一边一叠声地问着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惊,有没有伤着? 江苒被吵得脑仁疼,摆了摆手。鸣叶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这才安静下来,泪痕未干,已是满面欢喜。 婆子引着江苒进了二楼的包厢,刚开门,就看到郭棋在里面急得团团转,郭朴板着小脸向窗外望着,一动不动。 见她回来,两人都是大喜。 郭棋连跑带跳扑入她怀中,急声道:“六jiejie你没事吧?吓死我啦。”力道之大,差点把江苒扑倒在地。多亏鸣叶眼疾手快,一把稳住了她。 郭朴严肃的小脸也现出笑意,连声道:“平安回来就好。” 郭棋眼眶发红:“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贼子想出用石灰的阴损主意,惊了马,差一点儿就……” 马儿可不是被石灰惊到的,不过这种细节也没必要和郭棋小姑娘说。江苒安抚地拍了拍郭棋,心中叹气,没想到金豆豆为了陈文旭,竟然会使出这么激烈的手段来掳她。也不知卫襄会怎样处置她。 郭棋从她怀中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道:“jiejie一定饿了吧,晚膳早就备好了,就等jiejie回来。” 郭棋的大丫鬟品香道:“姑娘和四少爷挂念着六姑娘,也还没用膳呢。” 郭朴嫌弃郭棋道:“要不是你拖着六jiejie,我们早就不用饿着肚子了。” 郭棋跳了起来:“才不是呢,要不是我想到,你会想起来说?你还在一边做锯嘴葫芦呢。” 眼看两人又要拌起嘴来。 还是品香机灵,连忙劝道:“姑娘,四少爷,再晚,府里的太夫人和太太该着急了。”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 但江苒出事毕竟还是耽搁了时间,等一行人回到魏国公府,天色已晚。 夜幕四合,斜月如钩,悬挂在深蓝的天幕上,满头星光闪耀。 郭家的车队点起灯,粼粼行在安静的巷道中。江苒掀开车帘,看着车队经过夜色中越显巍峨的府门,却不停留,又往前行了一段。 打前站的护卫过去敲开了东角门,马车驶进,停在轿马厅。有婆子过来打开车门,鸣叶和品香先下车,扶着江苒和郭棋两人下车。郭朴也随即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 再往里,,周耀带的护卫和郭家派去接人的管事小厮就不方便跟着了,周耀一批人自有郭家人安排去处。 江苒等人换了软轿,由健壮的婆子抬着,沿着夹道前行。 江苒上一次来时还在昏迷中,后来又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并没有见到府中是什么样的,此时不由稍稍掀开轿帘往外看去。 夜幕中的国公府占地广阔,庭院重重,浓荫遮蔽。一重重屋宇沿着中轴及两翼分布,借着隐约透出的灯火看过去,宅院已经有些年头了,檐高屋广,气势恢廓。偶尔可以看到穿着统一服饰的丫鬟小厮远远地对着他们行礼。 江苒不由咋舌,魏国公府不愧是百年公侯之家。 ☆、第60章 轿子在垂花门前停下, 几人下了轿, 就见三五个婆子挑着灯, 簇拥着一个穿着葱绿色织金兰草纹褙子,外罩石青银鼠皮内里缂丝斗篷,头上珠翠环绕的丰腴美貌少妇迎了上来:“可算是回来了, 太夫人都问了好几遍了。” 郭朴郭棋齐齐行礼喊道:“大嫂。” 江苒做过功课,立刻知道, 来人是郭梓的妻子, 京卫千户钱满堂的长女钱氏。 说起来, 郭梓的婚事也不算如意,钱氏的出身也不能说太差,可配国公府嫡长子,身份就有些不够瞧了。 可这也怪不得别人,郭梓纨绔荒唐之名远扬,京中凡是疼爱女儿的人家, 谁肯把好好的闺女嫁给他。唯有这钱满堂, 生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个个都许配给了权贵。 江苒上前向钱氏行礼, 钱氏一把扶起她,拉着她的两只手道:“这就是六meimei吧?好个标致人儿, 怪不得你大哥在家天天念叨呢。” 江苒对她微微笑了笑,暗暗佩服她睁着眼说瞎话的水平:这话说得也太假了些,看郭梓的表现,可不像是天天念叨meimei的人。 钱氏笑意盈盈, 继续道:“六meimei在外多年,这下总算是回家了,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来找大嫂。你和你哥哥一母同胞,原比别人不同。” 江苒微微皱了皱眉,钱氏这话听着热情,却实在是有些犯蠢。 果然,郭朴没作声,郭棋笑嘻嘻地开口道:“瞧大嫂这话说的,难道我和大哥不是一母同胞,大嫂就不疼我了?” 钱氏顿时面现尴尬之色,讪讪道:“我自然也是疼七meimei的。”她显然知道这个话题不好说下去了,伸长脖子向后望了望,问道,“你们大哥呢?” 现场陷入一片静默,钱氏疑惑地看向郭棋。 郭棋笑笑没有吭声,还是郭朴上前道:“大哥有事没有进府。” “有事,他能有什么事?”钱氏柳眉倒竖起来,头上簪环顿时一阵乱响,眼睛一扫,指着陪同他们回来的管事mama厉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大少爷究竟去哪里了?” 管事mama垂着头,嗫喏道:“大少爷说,今天寻芳园有新戏。” “我呸!”钱氏勃然大怒,眼睛冒火,咬牙切齿地道,“一定又是去给柳玉书那下贱胚子捧场去了!呸,那戏子也忒不要脸,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把个爷们迷得……” “大嫂!”郭朴忽然抬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时候不早,祖母该等急了。” 钱氏猛地意识到这里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小姑在,醒过神,忙生硬地转过来笑道:“瞧我,一见到四弟和两位meimei回来,欢喜得什么似的,都忘了时间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快随我进去吧。” 江苒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钱氏就是个不着调的,说话估计连脑子都不过。郭梓与钱氏这一对凑成夫妻,也不知该同情谁好。 钱氏引着几人往里而去。 几个婆子提着灯当先而行,钱氏和江苒并肩,郭棋和郭朴跟在后面,然后才是几人的贴身大丫鬟依次跟上。 走不多远,绕过一排精舍,就到了一处院落。 院落位于整座宅院的中轴线上,屋檐连绵,重门叠屋,院门大开,上方挂着谨身堂的匾额,钱氏笑着对江苒道:“这里就是太夫人住的地方了。” 院中静悄悄的鸦雀无声,迎面就见五间轩敞华丽的房间,红漆的廊柱,彩绘的檐漏,气势非凡。门口廊下两个穿着统一翠绿色比甲的小丫鬟肃然拱手而立。 看到几个人进了院子,其中一个稍大些的丫头迎了上来,笑盈盈地行了一礼道:“可算是来了,再不来,太夫人都该安寝了。” 钱氏笑着对她道:“劳烦鹦哥姑娘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四少爷、六姑娘、七姑娘回来了,来给太夫人请安。” 鹦哥应了一声,好奇的目光在江苒脸上一溜而过,回身要进去通报。 郭棋才不管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自己掀了帘子进去,欢欢喜喜地嚷道:“祖母,我回来了。” 郭朴无奈地摇摇头,对小丫鬟道:“鹦哥jiejie进去通报一声吧。”他是万万不肯做逾礼之事的。 鹦哥应下,进去一会儿,很快出来请他们。 娄太夫人显然已经准备睡了,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如意团花纹秋香色褙子,带着福寿连绵的抹额,满头银发随意挽了个髻,簪环尽卸,神情平和,倒显得比上次和蔼可亲了几分。 郭棋钻在她怀里亲亲热热地叫着祖母,和她说着什么,太夫人呵呵笑着,看郭棋的眼神十分慈爱。 钱氏带着江苒和郭朴上前行礼,娄太夫人对钱氏点点头:“你辛苦了。” 钱氏忙笑道:“孙媳不过在垂花门前站了站,哪谈得上辛苦。” 娄太夫人神色淡淡的没有接话,目光梭巡一圈,问道:“老大呢,又没回来?” 钱氏低头喃喃道:“听说寻芳园今日有新戏。” 娄太夫人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道:“老大越来越胡闹了,他弟弟meimei回来也不上心。” 钱氏垂着头不敢吭声。 娄太夫人已缓和了脸色,冲江苒点点头道:“六丫头回来了,回来就好,病可大好了?”当初江苒是以养病的名义去落霞山的。 鸣叶代江苒答道:“姑娘已大好了。” 娄太夫人欣慰地道:“那就好,六丫头去落霞山是去对了。”又把郭朴也搂进怀中,细细问他路上怎么样,吃得可好,在山庄可还习惯,有没有好好读书之类。 郭朴显然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一五一十地答了。 娄太夫人道:“国公爷和太太原也要在这里等你们,我见实在太晚,就把他们都赶回去了。今日就不必去给他们请安了,派人说一声即可。” 郭棋就道:“祖母也该早些休息,不必等我们的。” 娄太夫人道:“可不是准备睡了,又听说你们回来了,不见一面,我终是睡不安稳。” 郭棋嘻嘻笑道:“祖母睡不着,是不是这些日子不见,想我想得紧了?” 娄太夫人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宠溺地摸了摸她的丫髻道:“七丫头说得对,祖母就是想你们想得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