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俞夏被气得心脏狂跳，如果她不是重生一次，有着二十几的心理年龄，只怕会当场惊恐地哭出来，她气得嘴唇发抖，不得不咬紧了下唇。 柯克雷原本在室外的休息区和这边的工作人员沟通合同的事宜，工作谈到尾声，不远处的摄影棚内传来争执的声音，他来不及说句失陪，径直快步走回摄影棚。 坐在原位的李想挑了挑眉，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那位摄影师名气很大，但同时出了名的出格，他最喜欢欺负新人模特，向涉世未深的模特们提出过分要求，甚至是提出肮脏的交易，一部分人真的会为出名做出错误的选择。 她通过其他方法教训了下俞夏，想到这，她冷笑了下，准备看他们怎么收场。 柯克雷听着俞夏断断续续的描述，“他的要去越来越过分，最后要我全裸出境，我拒绝了。” 柯克雷转过身冷漠地说道：“她不愿意，况且这不是事先沟通的内容，我们有权拒绝。” martin冷哼了一声，“她是模特，她这样拒绝，连脱都不会，只会让我觉得她不敬业，你们是哪一个公司的？等着我的投诉电话吧！” 柯克雷毫不畏惧，冷冷道：“请便。” “好，给我等着，我至少还认识一些人，能够让她在这行混不下去！” 第47章 北京时间深夜十一点，柯克雷接到经纪公司的电话,martin真的打电话向公司投诉他们旗下的模特不敬业,扼杀了他的创意灵感,他表示将不会再与eva合作。 他给公司执行总裁回了邮件，详细叙述了事情的发生过程,并且请教了公关部该如何应对，正在等邮件的时候，瞥到门口的俞夏,助理给他们订了一间套房，两人各自有房间，他站起身,说道：“早点睡,明早的飞机。” “我会有什么后果？” “你还在为拍摄时的事情担心？”柯克雷反问道。 他走到她面前，握着她肩膀将她转了个身，推回她房间去，“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在业内还没有无法无天的能力，你今天的举动做的很对,你保护了自己。” 听到他劝解的话语,俞夏稍微放下心，她不害怕得罪那个裸露狂摄影师，但她不甘心自己长久以来的辛苦因为这个人而毁于一旦。 “他让我觉得，除了接触到的那些友善的人，时尚界还有疯狂的人。”她边走边说道。 “那是小部分人，不要害怕。”柯克雷安慰道。他怕这件事会给俞夏留下阴影，她生长的环境没有西方那么开放，在镜头前放得开不代表就是毫无顾忌地裸露身体，她有她的底线，经纪公司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她在最初的气愤后，很快压制住怒意，一声不吭地跟着他离开。 没有崩溃，没有嚎啕大哭，冷静，成熟得像个大人，这也是令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柯克雷收回思绪，让她早点休息，关上门的时候，他说道：“如果你无法处理情绪，我会替你安排一位心理医生。” “谢谢，不过这件事我没放在心上。” 两人互道了晚安，俞夏爬上床，握着手机和原静野说了这糟心的事，这次他信息回得很快，还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俞夏在他温柔的安抚声音中渐渐睡过去。 她睡着了，柯克雷还在工作，他接到公关部同事的电话，对方谈起这件事，发表他的意见，“我们可以让eva控告martin，这样能够激起话题，提高她的知名度。” 柯克雷皱眉道：“这对eva来说是伤害，随着时间的过去她会忘掉这件事，但如果舆论形成，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这件事都会被翻出，一遍遍地伤害她。” “好吧，你站在保护她的角度，这么做无可厚非，而且这件事目前只有中国的杂志社那边知道，影响不大，公关部没收到任何通知，eva的工作预约也在好好进行着。” “好的，谢谢，有问题我会再联络你。”他挂掉电话，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升起，模糊了视线，同事刚才提到的不失为一个好建议，但这就好比是把双刃剑，受到关注的同时伴随着怀疑和不堪的质问声。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能不用还是不用吧。 他打开日程本，规划工作行程，原定他明天飞回纽约，俞夏飞到瑞典，他临时变更行程，决定近期陪伴她工作。 那边是深夜，纽约时间则是上午时分，原静野坐在咖啡馆内，他挂掉电话，神情逐渐变冷，martin在业内风评一向很差，但总有客户欣赏他的作品，甚至还有大把女孩凑上前去，导致他越发无法无天。 “hi，真巧啊。”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头一看，是昨天的模特heather，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heather拿着咖啡杯，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她抿了下唇，犹豫地问道：“我刚才听见你在说martin，是eva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yeah，她在拍摄上有些不愉快的遭遇。”原静野点到为止，没有细讲。 “我知道。”heather露出嫌恶的神情，“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不是每个摄影师都像你这样绅士。有次我去casting的时候摄影师对我说，如果我想要得到这个工作，上杂志内页，我必须脱掉衣服。” “抱歉，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原静野这才正眼打量她，他温声打断她，“你不用说下去。” heather摇摇头，“这没关系，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尽管我很需要那份工作，我当模特就是希望家庭生活能好点，但我还是拒绝了。” “你做的很对。”原静野扬起唇角，勾起一个浅笑。他看了眼时间，和她道别，“我该去工作了，下次见。” “下次见。”heather朝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在他离开后，哼着咖啡店内放的歌曲，她说谎了，不过说谎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一样简单，更何况这个谎能留给一个好印象。 俞夏早上七点的飞机，她和柯克雷在早晨五点就起来，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邮件，她戴着帽子坐在一旁，拿出手机查看微博。 有几条不友善的评论闯入她的视线中，类似于看错你了，红了就了不起啊就在国内耍横，有本事别回中国。 她看得一头雾水，来回看看最近发出的微博，除了几张私服照片，其他都是官方释出的杂志封面和拍摄花絮。 俞夏发了私信给她在伦敦见过的粉丝程思思，考虑到时差，对方大概是个夜猫子，很快回了私信。 【小鱼！你竟然私信我了，我好感动。让我先抒发下激动，等会讲正事。其实是这样的，有杂志内部编辑发帖爆料说你回中国拍摄期间耍大牌，和摄影师对着干，没有指名道姓，但一推测最近的封面人选就是你，底下粉丝就炸了，来你微博找存在感，小鱼别放在心上啊。】她看完私信，又循着评论找到了爆料的帖子，正如程思思所言，大概是哪个编辑匿名在豆瓣小组发了帖，这些八卦帖子真真假假，很容易煽动不明真相的人。 俞夏看了主楼的爆料，爆料者称有个近期走红的模特，中国籍混血，光这一条就将矛头全部指向她，在拍摄中国版vogue的时候耍大牌，无理拒绝摄影师的拍摄要求。她没看下面的回帖，闭着眼睛想了想，大概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一开始那个楼主还会回帖，到后来楼越叠越高，她就不回复了。李想也没想到在豆瓣发帖效果这么好，一窝蜂的人都被她拿枪使，去俞夏微博赶着去骂她。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事会查到她身上，当时在摄影棚的工作人员有很多，谁上网爆个料都有很可能。 模特圈很少会有八卦新闻爆出，但一旦爆出，普通人根本不疑有他，哪怕假的，传着传着也变成真的了，而一旦“mean”的帽子扣在俞夏头上，她就再也摘不掉了。 俞夏在脑中组织了下语言，开始发微博，又用英文在instagram上发一遍，她发完之后便放下手机，不管它会掀起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听到登机广播，柯克雷合上笔记本屏幕，侧头对俞夏说道：“eva，我们该走了。”他全然不知她做了什么事情。 “好的。”俞夏关上手机，跟在他身后，登机。 大约八小时后，柯克雷刚下飞机就收到一封封邮件，他打开手机，上面有无数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经济公司，他点开一封邮件，难得地面露诧异，“eva，你做了什么？” 俞夏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回道：“我只是解释了下。” 柯克雷点开她的微博，最上面有一条微博转发和评论的次数突破几万，还有instagram上她发了一张图片，评论和点赞人数也在持续上升中。 【很多人觉得模特只是漂亮的移动衣架，在整个时尚产业链中我们是最被动，最无选择的弱势群体，但现在有社交媒体可以让我们发声。对于那条爆料，我只想澄清一点，摄影师martin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并在言语上羞辱我，这不是耍大牌，我有权利拒绝他的无理要求。】“这会将你推向风口浪尖，这不是明智的决定。在发这条微博前，你该和我商量下。”柯克雷看完后，略显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她们不会同情你的遭遇，当她们看到你穿着高级时装走在伸展台上时，她们只会说，这是你该受的罪，她们会质疑，会攻击你……” “我不怕。”俞夏侧头看向柯克雷，她的语调平静，“我会站出来发声，在此之前一定还有无数的女孩和我有相同的遭遇，我们不该沉默。” “你真是。”柯克雷无奈地按了下额头，他放下手，看着她那双灵气的双眸，那种属于少年人的果敢和无畏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俞夏身上，那双蓝眼睛闪闪发光。 摄影师martin很快通过社交媒体反驳俞夏，认为她污蔑了他的艺术，她不是个称职的模特。 一场舆论大战开始了，从中到外，无数的人通过网络表达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随着俞夏微博和instagram上数据的不断上升，更有不少模特开始声援俞夏，她们在工作时同样受到martin的sao扰，和这位摄影师工作的时候总是伴随着言语侮辱和嘲笑，这让她们身心俱疲，感到惊恐。 媒体进入快速爆炸的时代真的到来了，有人直接向雇佣martin的杂志和品牌发邮件投诉，在他们的账号下发评论，有人甚至在社交媒体网站上发起联名让这种道德败坏的禽兽滚出时尚界。 一时之间的群起而攻之逐渐揭露了这位摄影师的裸露变态本质，当国内的人看完好事者搬运的信息后，得出“贵圈之乱”这个结论的同时，也开始对俞夏不害怕得罪人，耿直的性格被刷好感。 这件事的结果是不少杂志和品牌直接解除和martin的雇佣关系，并声明永不录用。 “你太勇敢了！eva，你真的是个神奇的女孩！”原静野以为俞夏会被这件事伤到，但她敢于在社交媒体上发声，承受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她既坚强又勇敢。 “行了，别再聊下去了。eva，你该去工作了。”柯克雷抽走俞夏手中的手机，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道：“，你别来打扰她工作。” “ray，她真的很棒，你到底是从哪里发现她的？” 柯克雷回头看着俞夏开始工作的模样，他在一间发型屋发现她，发现她的时候，她剃了个光头，匪夷所思的举动，一如现在。 他认为，闭嘴远比发声有用，担忧那些流言蜚语会伤害到她，但他想错了，她远比他想的坚强。 第48章 中国版vogue杂志方在这场风波中原本是明哲保身的态度，不发表任何意见,但随着舆论的进一步扩大，公关部不得不对此采取回应,他们发微博叙述了事件的真实情况,并表示支持俞夏。 【我方不会刊登martin此次拍摄的作品,在此之后也不会与他有任何合作。对于俞夏,这位既勇敢又有态度的国模，我方团队将飞往巴黎,重新拍摄新封面，敬请期待开年新封。】此番表态赢得了广大粉丝的好感度，他们纷纷表示支持这种抵制方式,并在微博评论下催促杂志赶紧发行，他们好去买一本。 贺主编可以预想到这期杂志一上市会被抢购一空，俞夏比起某些明星有着更高的讨论度，在纸媒行业逐渐下滑的今天,她能有这样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主编，这是出差巴黎的预算计划书,请您看一下。”李想敲了敲门，随后拿着计划书推开办公室门。 “坐。”贺主编拿起眼镜戴上，仔细查看计划书，飞往巴黎拍摄大片，毫无疑问又增加一笔预算。她边翻页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俞夏这个小姑娘，我看她年纪小，但没想到她倒是有勇有谋。” “是啊，她一向很厉害。”李想坐立不安，视线盯着桌上的花。 “你觉得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声这个举动聪明吗？”贺主编抬眸瞥了眼李想，随后低头自顾自地说道：“不，这是一个冒险的行为，大众会对模特圈潜规则更感兴趣，而不是聚焦到模特本人。” “但她却硬生生扭转形式，原因是她粉丝数量大，而且她玩转社交媒体，那番话说的也恰到好处，所以她成功了。换个人，恐怕就不会有这种效果。” 李想受教式地点点头，她心不在焉，她没想到俞夏竟然出其不意，直面流言蜚语，不是找公关把帖子封锁，而是直接发微博声明。大众见惯了明星的公关手段，她这种坦荡的举动反而更赢得好感度。 “她肯定能成为超模，而且是那种被人铭记的超模，能成为超模运气少不了，但同样的头脑和实力，她也有。所以，她不火，反倒是奇怪。”贺主编翻到出差人员那一页，淡淡地说道：“出差人员去掉一位。” “哪一位？” “你。” 这下轮到李想懵了，她一向是杂志社顶尖团队一员，把她去掉，这不是在打她脸吗。 贺主编淡淡地看她一眼，“李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吗？找信息部的一查就知道你做了什么。” 李想顿时脸色白了些，她听着贺主编继续教训她，“发帖爆料，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如果事情没有反转，再往下发展，那些脑残粉就要来抵制杂志了，你想想，他们不买杂志，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你做这件事的时候，首先侵害的就是我们杂志社的利益。” 贺主编顿了顿，她觉得李想越发没眼力见，和模特打交道的尺度都把握不好，她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你出去吧。” 她签完字将计划书递还给李想。 “是。”李想接过，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有点发虚。她走到门口，正准备推门出去，贺主编最后那句话才给了她致命一击。 “最近你也别想什么主题了，去给安娜当助理，看看她们是怎么做的，不要以为你有了推荐就坐稳位置。” 后面的话李想没听进去，她紧握着门把，停顿了下，推门出去，准备将预算案交给财务。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同事在恭维那位负责俞夏拍摄的编辑。 “哪里，都是我运气好啊，那爆料出来本来以为我死定了，这期销量肯定跌到谷底，没想到起死回生，我还负责去巴黎拍摄的主题。” “你知不知道，这次爆料是……”压低的声音听不真切。 “什么！是她做的？她们以前关系不是很好，她一直以发掘eva的伯乐自居，要不是eva，她能走关系进来吗！现在看eva红了又不爽，做出这种事搞她，好阴险。” “小声点，主编找信息部的人过来查了，再加上她最近被’贬’，只有她最可疑。” “真是有心机。” 李想压着脾气，快步走到财务部，强颜欢笑将计划书给了财务，她跑到露台透口气。直到这时，她才有空好好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这大半年的升迁实在是太顺利。 一进来先是做助理，在纽约之后凭着极佳的创意马上坐上专题编辑，别说在国外，回国之后，社交派对和公关晚会都来邀请她，她出入高级场所，杯光壶影，觥筹交错间，迷失在其中，见识和虚荣心一同增长，直到当头一棒，她才清醒了些。 李想拿出手机，看着俞夏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拨出这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