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他回想起见到安娜的时候，那位气势凌人的总编直言道：“你有一个很高级的模特，她将衣服衬托得完美，不论是发色还是鞋子，这些细节都毫无瑕疵。” 杂志再往后翻，就是他的采访，他正看到一半，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靴子，左子溪抬头一看，是俞夏来了。 俞夏的神情算不上太好，但她的语调还是很平静，“送机就我一个人？你没有其他朋友吗？” 左子溪穿着普通，在机场中简直被淹没在人群中，他摇摇头说道：“别忘了，我是沪漂，我以为会在这座城市找到归属，但结果还是太难。” 俞夏对他的话当然不能感同身受，她回：“你是去巴黎，时尚之都，那里的时尚氛围比这里浓郁太多了，用不着这么感伤吧。要感伤应该是我，一个月送走两个朋友，我离开的时候，谁来送我？” 李想在这之前辞掉了电视台的工作，她得到了主编的推荐信前往北京，继续着她的杂志主编梦想。而紧接着，左子溪得到了前往巴黎深造的机会，这么难得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会有人来送你的。”左子溪淡淡地笑了下。 机场内响起了广播，左子溪收起杂志，他看向俞夏，“俞夏，我很感谢你的帮助，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回到家乡，不是这样面对面地看见你，而是在电视中看到你。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在见的，没准就是在巴黎时装周上，你说的那句话我也会记得。”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超模，而你会成为知名设计师，到那时，我再穿上你设计的衣服登上巴黎时装周。】曾经的痴人说梦，也许在某一天将成为现实。 “那是当然。”俞夏扬起唇笑了笑。 左子溪转身和她挥手道别，走进海关口的时候，俞夏忍不住问道：“左子溪，你的那件礼服在哪家买手店寄卖？我想买下它。” 左子溪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小女孩，一件高定礼服的价格在10万美元以上，你的零花钱还是用到别的地方吧。更何况我早就把它卖了。”说完这句，他便走进了海关口。 卖了！？这么简单？ 难道是卖给了某个大牌明星，俞夏心存疑虑，说实话，她对这件礼服裙的感情很深，这件裙子从无到有，她一路见证，她不相信左子溪也毫无感觉，难道他为了凑深造的费用将它卖了，也许某一天，她会看见这条礼服裙在某位明星走红毯的时候出现吧。 俞夏的生活还在继续，她的网友也又增加了两位，几人虽然分隔几地，但随着网络的发展，交流也越来越方便，她依旧保持着和柯克雷的联络。 她拿到了身份证，过了雅思，其中口语成绩很不错，这还要归功于和柯克雷的交流。 晚上和柯克雷的视频通话中，俞夏将护照上的一页展现在电脑前，“ray，我订了机票，马上就要飞纽约了。” “欢迎。”柯克雷的俊脸上也扬起一抹笑容，“我们终于可以结束这漫长的网友生涯了。” “你看上去颇有微词。”俞夏挑起深蓝色的眼眸看他，得到柯克雷无奈地摊手。 “那么我们在img纽约办事处见，我会将地址发到你的邮件，你最近应该会很忙吧，忙着离别，这对一个十六岁的女生来说不容易，从家人身边离开，远渡重洋。” 柯克雷的话音刚落，俞夏的手机就响起了邮件到达的声音，这动作也太快了。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仰躺在椅子上，属于夏日的热气还没有在这个城市蔓延，她打开她的微博看了一眼，基本上评论都在询问她的近况，因为距离她三月封之后，她又拍了一组内页，不少人好奇她签署了哪家模特经纪公司，对于这些评论，她都没有回复，各种恶意揣测又开始在微博评论下面蹦跶。 【不会是没签上公司吧？野模就是野模，上的了vogue衍生刊又怎么样？一个封面是人生巅峰了吧？呵呵】还有不少人赞同这人的评论，每人发一条，看着那不断上涨的评论数，她感慨2011年的微博还没有点赞功能，对于这些人还真是不方便。 她每天放在微博上的时间不多，她还开通了instagram，这个app一出，俞夏第一时间注册并将她之前的照片搬了一些在这上面，逐渐开始收获粉丝。 第二天，俞夏将她准备出国的事情告知了简宁，一年不到的时间，两人之间也算的上熟悉。简宁立刻就明白了俞夏之前神神秘秘是为了什么，她目前不会签国内的公司，她的目标太大了，她的第一步就是要签上国际上最为知名的img模特经纪公司，对此她只能感慨一句后生可畏。 刘雯十七岁的时候抱着模特卡独闯纽约，每天去无数设计师那面试，一天只睡几小时。她敢肯定，俞夏比起她来，一定不遑多让，她有实力，也有良好的人品，简宁在和她的相处中，逐渐开始相信，俞夏会成功。 和简宁道别后，俞夏结束了在她这里的模特课程。她回到家和纪母提了下，哪怕纪母再不舍，她也知道孩子长大了，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 “夏夏，这件事你和格非提了吗？”最近一段时间，纪母见两人之间相处平和，没有从前的针锋相对，反倒有些不习惯。 “他那么聪明，早就猜到了。”俞夏耸耸肩回了一句。纪格非很少出现在家中，他原本住宿，但同寝的同学通宵打游戏打扰到他，他才搬到学校附近的公寓之中，也只有每周会回来一次，其他时间他都很忙。 晚餐的时候，纪格非回来了，他经过俞夏房间的时候，看到她摆放整齐的行李箱就明白了。 她要去美国了，十六岁，一个人。 晚餐过后，两人出去散步，坐到别墅花园中的长椅，纪格非不由问她，“你没有舍不得的情绪吗？还是说，对你来说，我们家无足轻重，你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 “一开始，是的。”俞夏看着在路灯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她回过头说道：“因为你一直在提醒我这个事实，我想要远离。” 纪格非的心一窒，他张了张唇，最终没有说什么辩解的话，强词夺理，不符合他的个性。 “但是，相处的时间越久，我也会舍不得，我不是机器人，我也是人，当然会有各种感情，对我越好，我就越不敢走出这里，会变得软弱和依赖你们。” “其实我很谢谢你，纪格非，如果你对我很好，我不会受宠若惊，反倒是会恐惧。”这是种很复杂又矛盾的感情，俞夏不知道她的解释纪格非能不能明白。 纪格非沉默地看着湖面，很多人觉得他很聪明，但是人总有一样弱点，也许对他来说，感情实在是太困难了。 俞夏出国的时间转眼就到了，依旧是机场内，这次俞夏终于从送机人变成了被送机的人，她不用目送着别人的背影，但她的背影会留给某个人。 纪母特地腾出开会的时间来送她，纪格非也抽空来了机场，各种叮嘱在她的耳边响起，俞夏始终保持着笑脸，她看了纪格非一会，他俊美的脸上依旧是扑克表情，两人对视一会，才缓缓说出一句，“……去吧，去追求你一直想要的梦想。” 毫无新意且庸俗的一句话，俞夏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机场广播响了起来，她这才恋恋不舍地走进了海关，她不敢回头。 转身的一瞬间，眼泪在眼眶中盘旋掉落，俞夏还是哭了，但没让他们看见。 一同候机的也有十几岁就要独自出国留学的女生，她见俞夏哭了，自己也哭了出来。 俞夏很快止住了眼泪，哭笑不得地给对方递上纸巾。 哪怕她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五岁，家人始终存在在她的心中，那是心中最柔软的一块，那种她从小就没有获得过的亲情，在纪家其实早就实现了，从纪格非推来那叠餐点的时候，无论再怎么伪装，这些过去都无法轻易抹除。 纪格非走出机场的时候，蔚蓝天空中划过一架飞机，不知道是不是俞夏乘坐的那架，他想对她说的那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对他来说这太困难了，讽刺的话语可以脱口而出，但那种温柔又深情的话，他做不到。 他很想对俞夏说—— 如果走得太远，累了的时候就回来。 俞夏经过长途飞行，伤感的心情很快恢复，下了飞机，经过的人都是外国人，她不再会有那种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感觉，耳边听到的也不是中文，而是英语，完全不同的文化环境，此刻她终于有了兴奋的感觉。 纽约，她来了。 第20章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她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也送她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俞夏初到这座城市,脑海中就浮现出这句电视剧台词，异国他乡，在这里她熟悉的人只有柯克雷一人。 第一天,纽约所有的一切都对她来说很新鲜，她重生前最常去的国家就是韩国,为了经营她的淘宝店，而美国则一直没有时间前往。 从前的人生经历再也帮助不到她,她开始了一段全新的冒险。 纽约，世界时尚之都之一,艺术与时尚的殿堂，这里有数不清的设计师和模特,无数向往时尚圈的男男女女怀揣着梦想来到这座城市。全世界每年都会有数以千计的年轻女孩，怀揣着成为超模的梦想只身来到纽约，这里是最浮华的名利场。 俞夏在曼哈顿的酒店中安顿好,晚上的时间她在googlemap上查找经纪公司的地址,距离这个酒店有多远的路程。简宁建议她随身带一份纸质地图,但俞夏更习惯用手机来查找。 她翻开简宁送给她的日程本，她说每个模特都需要一本本子，尽可能将每天的casting和工作记录下来，它的存在记录着模特的进步，也许在某一天会成为鼓舞着她继续前行的动力。 第一页，俞夏写下了来到纽约的日期，写下了第二天要去面试img模特经纪公司的日程。 这是第一天，下了飞机之后的兴奋开始慢慢消退，这里没有纪母，没有纪格非，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她不知道左子溪在异国他乡是如何一个人度过的。 俞夏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向夜幕下的纽约，她将有很长的时间不能回去，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成为超模。 纽约，img办事处，这是全球最著名的模特经纪公司之一，在四大时尚之都都有分支机构，奢侈品牌都喜欢在这家公司寻找模特，时尚资源充足，公司旗下的超模更是常年占据着mdc排行榜上的位置。 俞夏准备好了她的模特卡，她的模特卡还只有几页，模特卡是一位模特的简历，上面有模特的身高、体重、三围、联系方式等资料，在这后面会附上模特的照片，这些照片能够帮助设计师来了解这位模特是否能驾驭他的服饰。 俞夏的方向感还不错，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办事处的地址，她走进电梯间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玻璃窗上映出她如今的模样。 她的头发长了，浅棕色齐耳短发，带着点微卷，脸上没有化妆，干干净净的素颜。今天她没有费劲打扮自己，因为她是来面试，她只穿了件madewell的白色t恤和topshop的牛仔裤，背了一个黑色大包，里面放着各种备用物品。 电梯到达，推开透明的玻璃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img的logo标志，朝里望去，整个办公室是现代化的装修风格，不时有电话声音响起，如果不是那些墙上的超模照片，这和一个普通的公司没什么差别。 俞夏打了个电话给柯克雷，就在她打电话的时候，不时有人看向她，其中有手拿着咖啡的白人青年，经过的时候讶异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神态夸张地叫道。 “什么？”俞夏挂掉电话，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正在去设计师那面试的路上，而不是站在这，如果你还缺一个经纪人，相信我，我是一个好选择，我迫不及待要打电话给摄影师了。” “谢谢你认同我的眼光，但她是我的女孩。”在青年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俞夏听得一头雾水，好在柯克雷的出现解救了她，她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柯克雷，他和她第一次见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就算是在美国，也保持着那种冷淡的英伦范，柯克雷穿着合身挺括的白色衬衫，利落剪裁的西裤，比起一间时尚公司，俞夏认为他更应该出现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华尔街。 “ray，好久不见。”见到他真人，俞夏倒是有点拘谨。 “让我来教你美国人的打招呼方式。”柯克雷放松了下神情，朝她张开双臂，拥抱了下俞夏，“欢迎来到img。” “谢谢。”俞夏对美国的拥抱文化有所了解，美国人超喜爱拥抱别人来表达他们的感情。 “我们早就对彼此有所了解，废话我也不想多说了。”柯克雷的视线落到她怀中抱着的模特卡。 俞夏这才反应过来，她将自己的模特卡递了过去，这中间有一张封面，还有七张内页，除了为左子溪的礼服拍摄的硬照，极显奢华的蜕变与永恒主题，还有一组则是更符合年轻人的特性，潮流的服饰搭上马丁靴，有种活力洋溢的美式风格，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风格，南辕北辙，俞夏一一消化了。 “其实我早就看过你的照片了。”柯克雷从模特卡中抬起头，朝她笑了笑，“但我不得不夸一句，做的好，eva.” 听到他的夸奖，她的心情放松了些，俞夏刚准备牵起嘴角露出笑容，柯克雷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心提了上来。 “我替你预约了一位摄影师，你现在去他那拍摄模卡。”柯克雷收起笑容，脸上的神色很严峻。 “公司会替签约模特免费拍摄和编辑制作模卡。”他锐利的目光停在俞夏的脸上，盯着她缓缓说道：“但如果你不是我们的签约模特，或者说，达不到公司的要求，那么很遗憾，你将自掏拍摄费用。补充一句，这位摄影师，他很贵。” 俞夏深吸了一口气，她敢肯定，这是柯克雷给她的一个下马威，亦或者说是一个测试。她朝他伸出手，说道：“那还等什么，把他的工作室地址给我。” “看来你很清楚规则，你现在名不见经传，没有豪车会来接送你，豪车接送那是超模的待遇。” 柯克雷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他走到前台，撕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一串英文地址，将纸递给了俞夏，做完这些，他抬起手看了下手表，声音没什么起伏，“eva，你还有30分钟的时间到达那里，我再友情告诉你一点，他讨厌迟到的人。” 友情？友情个鬼！ 俞夏接过纸条就快步走出img公司，现在是9点30分，也就是说她要在10点的时候到达这个地址，她一边等电梯一边拿出手机查询地址。 出了公司大楼，她直接打了一辆橙黄色的出租车。 “ray，这个时间可是堵车时间，你要如何让一位刚到纽约的外国人找到目的地呢？这条件是不是太严苛了？”在两人互动的时候，白人青年在一旁喝着咖啡围观了全程。 柯克雷望了眼早就走进电梯间的俞夏，他扬起唇角说道：“那么长时间的视频交流，我不是在和她交往，更不是在玩什么养成游戏，我是在培养一个模特。” 他看向同事，了然地说道：“每年我们都会在世界各地挖到各种各样的模特，她们一开始兴致勃勃，然后再过了几个月后，有些女孩会说，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回家，转头就将曾经的梦想抛弃。放弃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从乌克兰来的女孩见过了纽约的纸醉金迷，转眼就学会拜金，将模特当作进入上流社会的跳板。” 同事不置可否，无奈地扬扬眉，至少ray说的是实话。他喝了口咖啡，猛地想到那位摄影师，惊讶道：“你让她一个人去面对！？omg！” “你明知道……”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完，因为他看到柯克雷露出一个强势且势在必得的神情。 “工作了。”柯克雷扔下一句，就回到了他的工作位。 堵车，堵车，俞夏此刻还不明白，为什么她来到纽约第二天就要上演极速前进，她坐在出租车里，开车的是位印度人，他不疾不徐地cao着印式英语，“relax，放轻松，不要这么焦急，小女孩，多看看周围的世界，你会发现生活中有太多美好。” “……”俞夏差点被这位司机逗笑了，好在她还有互联网思维，她在她的微博上发了一条微博，询问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纸上这个地址。 很快就有中国留学生回复了她。 俞夏朝司机递了车钱和小费，打开车门就往地铁站跑，那位印度人司机还探出头朝她喊道：“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