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也就是在这一年，他遇到了年仅四岁的苏川。 小孩子的口齿不清，苏寒问他：“你叫什么？” 苏霜道：“苏霜（川）。” 苏寒问：“苏川吗？” 苏霜摇摇小脑袋：“苏霜（川）！” 苏寒拍拍他脑门道：“我知道了，以后就叫你小川。” 苏霜：“……是霜（川）。” 苏寒完全没听出这奶声奶气的霜和川有什么区别。 苏霜如论如何都说不明白，可慢慢地随着苏寒叫他小川，他似乎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叫什么了。 苏寒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既是苏川，那就是苏川吧。 不过……他不是他弟弟，他要守护他，要让他开心，让他别这么孤单。 苏寒在经历了无数人间险恶后终于找到了归属感。 识海里有个冷冰冰的“自己”，现实中有个稚嫩的弟弟，苏寒是高兴的。 不过他不太懂该如何表达这样的情绪，也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代表着什么，他能做的就是一味地宠着苏川，竭尽全力地给他最好的，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家人，有弟弟，有了想要守护的存在。 可是苏寒的修为实在进步太快了。 别人闭关千年才能达到的境界，他似乎喘息间便已经做到。 二十岁的元婴修士，放眼千万年历史，也是绝对不存在的奇迹。 他从出世便就是个神奇的存在，让人羡慕，同时又嫉恨，可是却又莫可奈何。 在这样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卑鄙手段都不值一提。 他们怎样都伤害不到苏寒，因为差距实在太大。 可是……苏寒有了一个弟弟。 那些或羡慕或忌惮或只是单纯的嫉妒的人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 他们不满苏寒的天资卓越，不满苏寒的“目中无人”，更不满天道不公！ 凭什么他们几千年都无法突破元婴，他二十年就可以？ 凭什么他们费尽心思修炼都得不到成绩，他漫不经心甚至是懒懒散散的，便能够轻易俯视他人千倍万倍的努力！ 这让他们如何能甘心！ 不甘，又追不上，所以想要毁掉他。 既然他这样珍视自己的弟弟，那么……毁了这个少年，一定能让苏寒受到重创！ 这样满满的恶意，苏寒是不懂的。 他三十岁化神，十分意外的飞升至上界。 那时候苏川才十四岁，他的资质也是极高的，已经快要筑基。 可是这样的修为也只是正常而已，别说和苏寒没法比，在这个大陆中，也有不少人比他优秀。 更不要提这里已经有那么多元婴老祖。 飞升上界后，在通道不开的情况下，苏寒是没办法回到下界的。 上界六日，下界六个月。 当苏寒好不容易从上界回来，等待他的却是苏川冷冰冰的尸体。 十四岁的少年，青葱稚嫩，朝气蓬勃，不久前还同他有说有笑，可现在却失去了所有生机，化为一具苍白死寂的躯壳。 苏川死了。 他仅存的家人，唯一的弟弟，死了。 诚如那些人所想的，这个冲击对苏寒来说太巨大了。 小狐狸死的时候，苏寒失控到沾满杀戮。 现在……苏川死了。 一个陪伴他十年，带给他无数欢乐，给了他家的人消失了。 苏寒真切的体会到了悲恸与绝望。 他找到了杀害苏川的人，百倍千倍万倍的将绝望施加给他。 可是没用，报仇雪恨根本无法让他释怀。 杀了这些人也寻不回苏川，也找不到他的弟弟。 是他害死了苏冰，是他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是他太过无能，守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存在。 阔别十四年，苏寒再度失控。 苍海沧田，整个下界都沦陷过半。 苏寒是被上界无数修士合力压制住的，他们试图杀了他，但是却做不到，最后也只是将他关在上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苏寒清醒过来的时候，脑中浮现的是一场又一场灾难。 死去的人无辜的哀嚎，破败的大陆，沦为废墟的下界…… 苏寒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无数枷锁，心脏几乎骤停。 他因失去家人而绝望，可现在他给无数人带来了同样的绝望。 这样痛苦的事，他都承受不了，为什么还要牵扯到那么多无辜的人。 苏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恍惚间上面似乎一片猩红。 鲜血、断骨，他像个恶魔一样犯下了滔天罪孽。 “他们都该死。”冰冷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苏寒看到了这与自己一模一样，极为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男人。 苏冰眸色一片漆黑，面无表情道：“你下不了手，我帮你，他们既想你死，那不如让他们先去死。” 苏寒怔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你……” 苏冰毫无所谓的勾唇：“是我做的，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能做到？” 苏寒呢喃着：“是你……杀了他们？” 苏冰道：“你既放弃了这身体的掌控权，那我自然……” “砰”地一声，苏寒挥拳打向苏冰：“那也不该杀这么多人！” 苏冰侧头，嘴角溢出血丝，但他还是神态冰冷，面无表情：“该死的人，无论多少都该去死。” 苏寒胸腔里翻滚着磅礴的火焰，他愤怒道：“谁允许你用我的身体了！” 苏冰抬眼，轻笑道：“这也是我的身体。” 苏寒再度出拳，但苏冰却不会继续忍着，两人在识海里干了一架。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学到的都是一样，经历的也是一样的，所以力量也是一样的。 谁也打不过谁，可是当苏寒筋疲力尽地躺在识海中时，一直沉郁的心情却诡异地平静了许多。 苏冰身上挂彩，但仍是一副全无所谓的模样，他道：“你不想活了就早点告诉我，我还想出去活动手脚。” 苏寒转头看他：“我不会让你出去。” 苏冰道：“你关不住我。” 苏寒深吸一口气：“我可以。” “加油，”苏冰声音里全是不屑，“只要你不想活了，我会随时接管这个身体。” 苏寒仰头看着识海里的天空：“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苏冰冷笑一声，划下屏障，不再理他。 这场算不上和睦的谈话却让苏寒振作起来。 他不能丧气，他不能放弃，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一定要看住识海里的恶魔，一定不能让他在造下更多的杀孽。 他要活下去，好好活着，为了关住苏冰而活着。 苏寒五十岁时，整个上界已经没人能与他相抗衡，也就是这时候，他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起死回生。 他可以复活苏川。 他可以重新让苏川活过来！ 之后是漫长的摸索和研究，最终苏寒成功了，他让苏川“醒”了过来。 那一刻的狂喜苏寒没法用任何言语来描述，他寻回了失去的家人！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苏川受到任何伤害，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失去了。 但这狂喜之后伴随而来的却是更加深重的痛苦。 苏川活过来了，可是却成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他不是单纯的鬼族，他有着身为人类的记忆和理性，可是又无力抵抗鬼族的本能。 他吃不下人类的食物，他无法用正常的手段来修炼，他每日每夜想的都是吃人！ 本能和理性的煎熬让苏川痛不欲生。 “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 “苏寒，放过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