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陈继川干笑两声,“不敢不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太不是人了。你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行不?” 余乔收住哭声抬头问:“你错哪儿了?” 陈继川眉头紧锁,想了想说:“我不该跟钱佳一道下楼。” “还有呢?” 还有呢!还有个屁啊,这不是诚心为难他嘛。 他搜肠刮肚,好不容易再想出一条,“不该跟你妈搭话。” “放屁。” “骂什么人啊,要不对我再想想。”他伸手把她脸上被泪水黏住的头发都拨开,小心翼翼答题,“没有主动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家。” 余乔忍无可忍,自行公布答案,“那高江的事呢?” “噢噢噢。”他恍然大悟,“我错了,不该对你红杏出墙的行为冷嘲热讽。” “什么出墙,你嘴巴放干净点。” “不是不是,是正常交往,我们乔乔长这么漂亮,性格又温柔,总有几个傻逼不会看脸色死缠烂打,别激动啊,咱先把鼻涕泡擦了。” 余乔一怔,登时脸烧得通红,气势也没了,“哪,哪有?” 陈继川咧嘴笑,“没呢,我骗你的。” “陈继川!” 她抬脚就往他小腹上踹,被他半道截住挂在腰侧。人也趁机压过来,俯在长沙发上看着她,“别哭了,哭得我难受。” 余乔的眼泪被他一句话勾出来,只因他这一刻的语气温柔得像年少初见的那个午后,曾经落在他肩上的春光。 她到底是,不能免俗地贪恋着这难言的温柔。 ☆、第46章 噩梦 第四十五章噩梦 余乔大概也已经闹够了,内心疲惫,连再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仰面看着天花板中央闪着光的白色顶灯,觉得自己这顿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就好像更年期提前到来,根本无法控制情绪。 恍惚中陈继川已经开始吻她,他的节奏缓慢,只轻轻勾她嘴角,耐心缠她舌尖,渐渐将她涣散的神智都吸引到彼此的亲昵当中来。 她原本扶在沙发背上的手臂已在不知不觉间环住他后背,窗外的夜带着化不开的愁,月亮藏在大厦身后偷偷拟一个未知的谎,他在吻她的时候想起瑞丽,也想起她从车窗爬到他身上的果敢。想着想着他忽然笑起来,他的额头抵住她的,带着温热的呼吸。 “你笑什么?”余乔抚摸着他后脑勺上刺手的短发,轻声问。 “没事。”他轻轻抚摸着她圆润小巧的耳垂,有着些微的心不在焉,“别气了,全都是我的错。” 余乔看着他,他唯一完好的眼睛里荡漾着温柔的光,她便忽然被失而复得的情绪催使,双手环住他后背,紧紧缠着他,“我着急了……我很害怕……” “我知道。”他低头吻她嘴角,“你这叫恶人先告状,又或者是狗急跳墙。” “你才是狗。”她不忿,余怒未消,是一块刚熄灭的炭,一点就着。 “好好好,我是,我是。要不要我给你学两声?汪汪汪——” 余乔被逗乐,调侃说:“你学狗叫学挺像的。” 陈继川说:“刚那是小狗叫,再给你学个大狼狗——”他一面学着狼狗乱嚎,一面模仿狗的习性在余乔身上嗅来嗅去,惹得她忙不迭向后躲,嘴里说:“痒,别闹了——” 他眼底放光,问:“哪儿痒啊?我给你挠挠。”一说完,手就上来了,哪里是挠痒,根本是借机“行凶”。 余乔要仰头坐起身,刚一动就被他衔住嘴唇,细细绵绵的吻让人把前一刻的争执抛到脑后,他的体温攀高,皮肤上浮起薄薄一层汗,在拥抱与摩挲的瞬间又都给了她。 阳台的窗户敞开着,风吹起落地窗帘,拂过他小麦色的后背,也拂过他背后的伤疤,他掐着她的腰说:“你就这时候最听话。” “你就这时候最多话。”她说完,紧紧攀住他,仿佛汹涌海浪中攀住一只起伏晃荡的舟。 他嗤一声笑出来,在她扬起的脖上留下一道粉红的印。 会好的吧…… 一切终归会好起来…… 她闭上眼,在心中默默祈祷。 风亲吻颤动的叶,月亮沉入深水港。 一场战打得酣畅淋漓,余乔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早已经混混沌沌睡过去。陈继川坐在沙发上给田一峰拨电话,“搞定疯婆子了?” 田一峰很是不耐烦,“没,吵一架回来了。” 陈继川抽着烟,握着手机发笑,“老田,段位不行啊。” “唉……没办法……”隔着电话,陈继川都能想象到田一峰仰天长叹时的表情。 有一点无奈,有一点心酸,还有一点点爱人脸上才会浮现的温柔。 陈继川说:“帮我查个人。” “给个名字。” 陈继川把高江的名字报给他,田一峰说明天给消息,两个人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心事需要交流,彼此之间的友谊简简单单,无需着墨。 他挂断电话,却再也没有倦意。 他在客厅,关着灯,一根接一根抽着烟,不顾肺叶的孱弱求救,唯独想借此将痛苦的记忆封存于地心。 第二天,余乔上班前陈继川跟她说:“高江的事情你以后都不要管了。” 余乔正在低头穿鞋。 他继续说:“我找他谈。”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关门前犹豫着开口说,“别闹太大,别让我妈……”余下的话太伤人,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但陈继川听懂了,他似乎一点也不难过,朝她笑了笑说:“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余乔长舒一口气,带上门,照着走过无数次的路线,下电梯、停车场、驾车驶向办公楼。 太阳照常升起,又是一个无比平常的工作日,但它又是不平凡的,因她被红绿灯堵塞在庞然楼宇间时并不彷徨、也未感孤独,她是余乔,从今天起,她再次拥有了属于她的陈继川。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她再不必孤军奋战。 早上,陈继川将厨房收拾干净,列好菜单,自己吃了个汉堡当午饭,却为晚餐足足准备了两个钟头。 余乔下班时闻到满屋馋人的香,甚至还未见到他就已经带出满脸笑。 低头换鞋时笑,扔掉手包时笑,走向厨房时仍在笑。 他系着围裙,手持锅铲,在燃气灶前忙碌。 她依靠在厨房门边,静静看着他,“陈继川——” “嗯,回了啊。”他匆匆看她一眼,又立刻转过去对付锅里的土豆同排骨,它们正一起咕咚咕咚冒着香气,比他脾气大不讲理的女朋友可爱一万倍。 “陈继川……”她继续叫他,锲而不舍。 他不得已回头,余乔说:“陈继川,我回来了。” 他不解,“看见了,这么一大活人还用你提醒。” 余乔笑,低下头,停了停,忽然又问:“陈继川,你回来了吗?” 他懒得理她,“别瞎问,赶紧去洗手坐好等开饭。” 余乔凑过去,踮起脚在他脸上啄一下,笑着说:“陈继川,我好爱你。” 他没绷住,也笑了,“成天爱啊爱的,你不嫌rou麻?” 她摇头,“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陈继川抄起炒锅,把土豆烧牛rou盛进碗里,“好,余乔,你也别揍我了成不?” 余乔看着他耳后被自己抓出来的血痕,过意不去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上药了没有?还疼不疼?一会儿我给你擦药好不好?” 陈继川不耐烦地轰她走,“行行行,你让开点儿,让个道儿我上菜。” 真想五十几岁老夫老妻,一点甜蜜浪漫都不肯给。 答应陪小曼一起减肥的余乔,这天晚上吃得肚子滚圆,浑身血液都急匆匆跑到消化系统加速运作。 陈继川洗完碗将她拉起来,“走,出门散散,不然俩月你就能长出二百来斤rou。” 余乔受到肥rou恐吓,再不情愿也爬起来,随便套了件开衫跟着他一道下楼。 小区楼下满地都是狗和小孩儿,他们绕着人工湖溜达,余乔身边跑过一个肥嘟嘟的小胖孩儿,她忍不住说:“陈继川,咱们什么时候也养一个吧。” 陈继川把她的手揣在自己兜里,随口附和,“养狗可麻烦了……” “我说养孩子!你又不认真听我讲话。” “哦哦哦,生孩子。”他说完,老半天没接下去,让人误以为他在认真思索答案,谁知道他补充说,“养小孩儿不好玩,还是养狗吧,养条德牧怎么样?队里原来有人专门驯这个的……” 他心不在焉的态度让余乔有些难过,“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我都无所谓。” 她说了谎,像每一个忍不住催婚却又有着强大自尊心的姑娘一样,她们承受着比对方更多的压力和痛苦。 溜达了一个钟头,不断有邻居太太上前和陈继川打招呼,就连刚收工的超市收银员都记得他,“你好啊季先生,这位是你太太?好漂亮啊。” “是啊,我老婆余乔。”他顺口把余乔介绍给这位已在社区超市工作五年,而余乔从不曾留意过的年轻母亲。 道别后余乔感慨,“这才几天?再来半个月,小区里连狗都认得你了。” 陈继川耸耸肩,厚脸皮地说:“没办法,人长得帅,到哪都受欢迎。” 余乔无话可说,她对陈继川的臭不要脸已然习以为常。 生活似乎终于回到它原本该有的步调,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场怀旧电影,时不时接吻,拥抱,上床,重复着所有情侣都在做的事情。 但她睡不好。 凌晨三点,余乔再度醒来,接着窗外城市微光,她静静看着在梦中挣扎的陈继川,目睹着他的痛苦,却又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他再度回到那个大约永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这一次他被朗坤提起后脑勺,按进装满污水的瓦缸里。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钻进身体。他的肺被装进高压仓,随时随地要在胸腔内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