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我带了厚衣服回来,您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顺路带回去。” “那倒不必,我就在家等你了。”母亲的声音依旧温和轻柔,但话中的冷淡疏离他听得出来。 挂了电话,王白石看向厉少南。 后者脸上凝重万分:“乌云压顶,回去不会轻易被谅解。” 王白石长叹一声:“我能理解秦姨,其实换做谁都不会轻易原谅和接受。” 厉少南紧抿着薄唇,眉锋紧锁。 “用我陪你吗?” “不用,母亲不打电话我也打算等拍摄结束后回来跟她老人家请罪,希望她能接受和原谅。但显然她已经知情了,估计还得加上一条隐瞒不报的罪。” 王白石苦笑了下:“祝你好运。” 厉少南走到门口,公司的助理已经来接他们。 上了车,王白石跟助理聊了些工作,厉少南一直锁着眉头,虽说坚定,但也知道此路难走。 路上聊了些接下来的工作,王白石又提了一嘴广告的事儿,厉少南让他跟片商那边沟通,往后推一推。 王白石知道什么原因,但厉少南现在焦头烂额,也不想给他添堵。 一个半小时,车子抵达厉家老宅,也是后来一直所居住的那条胡同。 往里走,是个单独的小四合院,门口朱漆大门,还是那种老旧式的颜色和格调。 北京的老城区改动很大,但这条胡同还保留着原有的风貌。 父亲走得早,厉少南打小是跟着母亲和jiejie长大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过往,欢声笑语悲欢离合。 年代久远,厉少南后来跟母亲说要不要翻新一下,母亲惦念父亲惦念过去,不想改动。 门没锁,厉少南一推便开了,显然这是给他留的门。 院子里干净整洁,冬日里的常青树屹立在东南角,门口的那个老藤椅不知何时搬了出来,这样的冬日,可不适合坐院子里晒阳光。 往里走了两步,便看到正房门推开,厉母的身影走了出来。 “妈,我回来了。”厉少南上前,站在母亲面前。 厉母年轻时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大眼睛高鼻梁,身材高挑。虽说现在年纪大了,但依旧能看得出当年的风韵。 “冷么?”厉母淡淡的笑着,但眸子里却无半点笑意。 厉少南心下一凛,知道母亲这是真的动气了。 “不冷。”冷也不说冷。 厉母点点头,声音依旧淡淡得像水一般轻柔:“那就在外面清醒清醒吧。” 厉少南一怔,叫了一声,“妈。” 厉母转身进了正房,随手关上了门 厉少南看着合实的门板,知道母亲肯定会生气,也深知此怨难平,便低着头,默默地站在当下。 冬日雪后的北京,零下二十几度,厉少南穿的并不多,一件蓝色长款外套,藏青色休闲裤,灰色毛衫,在冬日的外面这身着实不多。 冷风灌进衣摆内,打进皮肤内,没多一会儿,身子就冻得发僵。 李嫂刚炒了两个菜,出来时看到他心下一喜。 “少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嫂,我刚到。” “嘿,怎么不进去,这零下二十几度,这几天北京冷得要了命,快进屋啊。”李嫂说着,上前去拉过他手边的皮箱。 她人走了几步,一转头,见厉少南一动不动,末了心下了然。 她转身开门进了房间,看到厉母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脸色难堪的很。 李嫂把皮箱放下,上前两步:“秦姐,外面冷,让少南进来吧。” “他还是清醒清醒吧。”厉母声音低低的,隐隐带着哭腔。 “秦姐,您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动气。” “我没事。”厉母淡淡道。 李嫂蹉跎了下,还是开口:“让少南进来吧,这么冷的天儿,冻病了怎么办。” “不用替他求情,他自己做了什么事他自己清楚。” “您不是没问清楚吗,不是说了回来说清吗,怎么还没说话就罚上了。” “不用问,他要是没有的事儿电话里早就解释清了,也不会回来,你出去吧,不用替他求情,这小子心里有主意,我这个当妈的……”厉母说到此处,失望的摇着头。 李嫂转身走了出去,见厉少南还站在那,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跟李嫂说说,是不是真的和小苒合好了?” 厉少南早已把李嫂当家人,所以也不避讳,点了点头。 李嫂一看他承认了,便哎了一声:“你啊你啊。” “李嫂您不用管我,妈正气头上,等她待会气消了就好了。” “如果能这么轻易就消气,那还是你妈了吗,你这事儿。”她说着摇了摇头,“这事儿不怪你妈不高兴,要是我直接能死气,但李嫂不评价这个,你做事成熟稳重,李嫂放心,但这事儿你真糊涂了,不过小苒是个好姑娘。” 厉少南笑了下:“谢谢李嫂。” “李嫂帮不上你,你就站着吧。”李嫂说着,叹息着直接回了厢房做菜。 厉少南这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身子僵得要命,双腿冻得快要失去知觉。 李嫂出来进去,只能叹着气。 天已经黑了下来,母亲终于走了出来。 母亲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妈。” “少南,我接受与否并不重要,你去小祠堂吧。” 厉少南看着母亲走向小祠堂,他心下揪着紧,他无颜面对,但也深知此刻他不能退缩。 母亲站在门口,厉少南挪动冻僵的双腿迈步过去,进了小祠堂。 母亲看着他,他转头看着母亲。 两人的目光里,一个带着愧疚和心疼,一个失望至极也心痛难忍。 厉少南走了进去,看着供奉的灵牌位。 末了,直接跪了下来。 厉母双眸微缩,眼底涌动着泪光。 “那就,跪着吧。” 母亲转头走了出去,厉少南这一跪便是一整晚。 50|五十 冬日的清晨更加湿冷,厉母显然一夜没睡,还着昨天那身衣服,只是外面披着一件毛呢披肩。 她推开门,看到依旧挺拔跪着的儿子,心里悲痛交加。 一边是不舍一边是恨他如此做法。 他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眸看向憔悴的母亲。 厉母张了张嘴,却发觉嗓子已经干哑,她抿了抿唇,“想通了吗?” “妈。”厉少南声音沙哑,一夜滴水未进,又跪着一夜未眠,再好的身子也难熬。 他深知不会轻易得到原谅,他也不敢乞求谁的原谅,但是他亦是不舍孟苒,看着她所受的苦,他心痛万分。 “想通了就起来,想不通,就继续跪着吧。” “妈,我们能谈谈吗?” “你做事之前就该想到这个后果。” “是。”厉少南直认不讳。 “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这样做了?” “妈,男人有责任,您是jiejie是她也是。” “那就跪着吧。”厉母转身走了出去。 厉少南知道母亲的气一时难平,心下自责却又不会退缩。 当他决定重新和孟苒走到一起,就想过会有这样的局面。 男人的责任有许多种,也要承担许多种。 如果没有遇到孟苒,他也不知自己会如何走完这一生,带着悔恨愧疚,对孟苒的也有对jiejie的。 厉少南双腿几近失去知觉,挪动下膝盖,发觉刺痛难忍,咬了咬牙,抬头看向面前的灵位。 他伸手,拿过右侧的全家福,那还是很小的时候,父亲,母亲,jiejie,和他。 和美的一家,那时的厉萦心十三岁,他九岁。 父亲走得早,只留他和母亲与jiejie。 母亲辛苦把他和jiejie养大,jiejie待他更是如母般照料。好的都给他能为他做的她从不会有任何迟疑。 他心疼母亲爱护jiejie,这是他的亲人,却在那三年前落得阴阳两隔。 厉少南颤抖的伸出手,抚上jiejie的面容。 “姐,你会怪我吗?” 他的声音轻颤,心底也跟着打着颤,他做这样的事,何谈让她原谅。 “姐,你会恨我吧。”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年少时俏丽的女孩儿,灵动的大眼睛微弯着,这时的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