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节
成青云寻思着找个机会与王启云单独相处,便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南行章将香炉边缘的香灰用羽尘轻轻扫到炉中,又用灰押将香炉里的香灰轻轻压平,再打开香筒。 香筒里有两种香,一是盘香,一是线香。 “这挹秀楼的香果然不错,”王启云说着,分别将线香和盘香闻了闻,“这盘香是杜衡香,线香是苏合香,点哪一种比较好?” “盘香吧,”南行章从香筒里拿了一支盘香,点燃后,将香座放在压得平平整整的香灰里,再放上盘香。 淡淡的气息飘散而开,成青云并不觉得这杜衡的香气到底有何特别。但王启云和南行章很是喜欢。 本是她约起的饭局,如今她反而像是陌生人。 才喝了几口汤,便有人敲门进来。 来人是王启云的小厮,他走进来,对王启云说了什么,王启云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拱手向成青云和南行章道歉,说道:“抱歉,家母突然身体不适,在下需得立刻回府,恕不能奉陪了。” 成青云也不好强留,便说道:“家母身体要紧,王公子不必在乎我。” 王启云正欲离开,南行章也起了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还有事,便随王公子一同出挹秀楼吧。” 两人离开之后,成青云枯坐在座位上,将碗里的汤喝完。她方才点了好多菜,都还没上完,就这么走了实在可惜了美味佳肴,所以她打算将每一道菜都尝了再走。顺便可以打包带走,一些给清婉和胡柴,一些拿去给城里的乞丐。 她起身去夹菜,离得太远,夹不到,干脆起身绕到桌对面去,还未下筷,突然一阵凌厉的风从身后劈下,她脖子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只觉得头有些疼,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直到有人惊恐的叫喊声将她吵醒,她才混沌地睁开眼。 她躺在地上,快速起身,用手扶着头,下意识想要离开这里,却猛然闻到了血腥味。 骇然回头,见小二躺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柄短剑,死不瞑目。 成青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身后快速传来脚步声和叫喊声。有人破门而入,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快报官,快报官!” 她豁然转身,见门外人潮如水,无数张人脸扭曲着,向她投来如利剑一样的目光。 “啊,这人我认识,是成郎中,是刑部的那个神探!” “就是那个话本子里说的成捕头,成神探?”有人问。 “是!” “哎呀,刑部的成神探也会杀人啊,你看,那人身上还插着凶器啊。” “成神探杀了挹秀楼的店小二……” 挹秀楼生意红火,就这么半晌,成青云杀了人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了。 成青云咬牙,立刻关上门,心乱如麻之后,竟是冷静下来。 小二死不瞑目,她蹲下身查看。用手摸了摸尸体,尸体还有些余温,尸僵也还未形成,也没有看见尸斑,说明被害不久。 致命伤是因为被人用短剑捅了腹部,短剑是她的兰花短剑,成青云咬牙,先将短剑拔出,用手绢擦了血,放进剑鞘里。 虽然这样的做法不对,但这短剑她的确是不想示于人,以免生出其他的麻烦。 从受伤的位置上看,应该是伤到内脏了。 成青云闻着血腥味,一阵的眩晕恶心。 门“哐当”一声,有人破门而入,带刀的刑部衙役飞快地将她团团围了起来,同时快速都驱赶了门外看热闹的人。 成青云转身,见刑部尚书和卫则风匆匆走了进来。 “成兄,你怎么……”卫则风一脸焦急,看到地上的尸体,又大叫一声,跳着退开。他指着成青云,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惊愕地看着成青云,转身对卫则风说道:“你闭嘴!” 卫则风几步走向成青云,查看她的情况,“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我还以为你常住王府不回来了,没想到一听到你的消息,就是你杀人了!” “不是我杀的,”成青云立刻否认。 “到底是怎么回事?”刑部尚书问逼近,低声地问道。 成青云眉头紧蹙,抬手揉了揉头,还未说话,门再一次没人推开。 “阿威!”有人悲惨地喊了一声,冲了进来,跪倒尸体旁,不可置信地看着尸体。 刑部尚书顿时皱紧了眉头,对身旁的衙役说道:“将与案子有关的人都叫过来审问!” 第290章 锒铛入狱 衙役很快将报案人和挹秀楼的老板叫了过来。 发现案发现场的人是挹秀楼的另一个小二秋生,他跪在尸体旁,悲伤地说道:“大人,与小的阿威是一同进入挹秀楼当小二的。今日阿威本是对我说,他要伺候雅间的贵客,肯定会有许多赏银拿,十分的高兴。小的本想着雅间的客人菜点得多,所以想帮他伺候着,可是他不许。” “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成青云问道。 “厨房有几道菜都做好了,可是许久不见阿威来传菜,小的想着反正自己也要上楼送菜的,就帮他送一送,可是没想到我一进门,就看见……”小二秋生一脸的惶恐和愤怒,他颤抖着手指着成青云,“可是……小的一进门,就看见她跪在阿威的尸体前,阿威浑身是血,肯定是被她杀死了……” 刑部尚书深沉地看了眼成青云,又问:“当时房中就只有她和死者吗?” “是!”秋生点点头,“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她杀的是谁杀的?” 成青云靠在柱子上,努力地将秋生的话全都听进去。 “不对!”卫则风突然开口,他走到桌前,看着满桌子的酒菜,说道:“这里有这么大一桌酒菜,还有三个酒杯,三双筷子,三副筷枕,三个碟子……什么都是三副……”他既激动又紧张,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咳嗽一声。 “哎,我第一次查案,第一次查看现场,就发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真是……太紧张了。”他深吸一口气,“尚书大人,你让我缓一缓。” “看来当时这雅间是有三个人相聚。”刑部尚书看向成青云,问道:“另外两人是谁?” 成青云颤声说道:“是瑞亲王府的王子和王启云公子。” “这……”刑部尚书顿时觉得头痛,不管是南行章还是王启云,都不是他刑部好插手过问的。何况如今南行止被软禁,许多事情办起来就显掣肘。 此事恐怕已经传开去了,除了刑部之外,只怕京兆府尹与大理寺也得知了消息。更甚者,还有等着看瑞亲王府落败的人,静候事态的发展。成青云如今成了刀俎之下的鱼rou,若是刑部的人稍微对她放松一些,只怕…… 一屋子闹哄哄的,门外更是嘈杂不已。成青云低头看着尸体,闻着血腥味,忽然间觉得一阵虚弱。 卫则风走到她身前,俯下头来看她的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什么。”成青云摇头,“只是有些头疼……”她用手摸了摸后脑。 卫则风见状,便上前来查看她的脑袋,“头疼?是不是撞到哪儿了?”他伸手一摸,顿时大骇,“哎呀不得了,你脑袋上好大一个包!难怪会头疼!”他转头,面向刑部尚书,“大人,得为她找个大夫瞧瞧,要是脑袋坏了,她可不就变傻了吗?” 成青云无语,刑部尚书嫌弃地瞪了卫则风一眼,便听门外的人说道:“大人,瑞亲王府王子来了。” “快请进来。”刑部尚书赶紧说道。 门被人推开,南行章走进来,闻到血腥味,便在门口停了停。 刑部尚书上前行礼,问道:“王子可否告知在下,你是否是与成青云在此聚会过?” “是,”南行章愣了愣,快速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偏开脸,蹙眉说道,“我本是来与几个好友相聚的,其后又遇到了王公子,他便要请我到这间雅间来相会。” “可为何又只剩下成青云一人了呢?”卫则风狐疑地问。 南行章说道:“当时王公子听闻家中母亲身体抱恙,便匆匆离开了,我也顾念着起先和我在一起的朋友,所以也随之离开。” “有谁能看见你们都离开了?”成青云突然问。 屋内的人稍稍一怔,南行章蹙眉,神色自若地说道:“我虽然与另外一雅间中的朋友告辞耽误了些时间,但是出挹秀楼时,王公子也还未上马车,他那时应该是注意到我出了挹秀楼并离开了才是。” 他又指着小案上的香炉,“你看,香炉中的香都烧了一半了,离我离开也是应该有半个时辰了。”他若有所思,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就离开了,而且还有人看见我离开。至于之后,这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成青云心头沉闷,若是南行章离开了半个时辰,且有人看见他离开的话,他的确与此案无关了,而且也无法为自己作证了。 她迟钝地环顾房间,想记住房内的每一个细节。目光随步伐移动,她经过南行章身前,淡淡的杜衡香飘入鼻息间,浑浊的空气里,还有些许异样的清香。比杜衡香更淡些,气息却杜衡香要悠长清冽。 她下意识想要寻找这缕清冽香味的来源,深深嗅了嗅,头便昏沉起来。 “大人,挹秀楼外堵满了人,吵着要让官府抓捕凶手!”门外传来紧张匆忙的声音,“大人,我们人少,只怕是在这样下去,就拦不住了。” 成青云心头一沉! 挹秀楼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刑部尚书脸色如霜,说道:“立刻将成青云带回刑部,另外立刻请王启云公子前去刑部。” 衙役得令,走向成青云,却是顾念着平日的交情,并没有用镣铐或者反剪她的手。 成青云站直身体,走了几步,忽而对刑部尚书说道:“大人,这间房一定要保护好,在案情查清楚之前,不准任何人进来。以免破坏案发现场的线索。” 刑部尚书说道:“那是自然。” 卫则风紧巴巴地跟着她,走上前来在她耳边耳语,“你放心吧,我相信你不是凶手,我已经悄悄地让人到王府去通知世子了。” 成青云愣住,抬头看着他。 卫则风咧嘴一笑,“世子是谁啊,我的偶像!”他憧憬地望着天,“就算他如今被软禁了,也一定会从天而降来救你了,因为他是我的神啊!” 成青云沉默望天,跟着衙役继续往前走。 卫则风追上来,递了手绢给她,“你把手上的血擦一擦吧。” 成青云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果然沾着殷红发黑的血,她谢过卫则风,拿了他的手绢,一边走,一边准确擦血,脚步却突然顿住。 “怎么了?”卫则风问道。 成青云侧首思索,喃喃自语,“我检查尸体时,尸体还有余温……而且尸体中的血液也还在流淌……” “你说什么?”卫则风听不清她低声自语,便好奇地问。 成青云犹如入定,继续说道:“死者死不瞑目,可是双眼还清澈,瞳孔未浑浊……尸僵也未形成,也没有尸斑……” “你说尸体啊,你放心吧,仵作会验尸的!”卫则风以为她被吓住了,神智不清。 “赶紧走吧,”刑部尚书回头低喝一声,“我会让人看着案发现场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成青云抬手按着太阳xue,闭着眼睛熬着脑中抽搐般的疼痛,她压住凝滞钝痛的呼吸,暂时不让自己去思考任何问题,这才缓解了些,跟随刑部尚书从挹秀楼后院离开。 到了刑部之后,成青云泰然自若地入了刑部牢房中。 刑部的衙役对她还算照顾,给她住的牢房干净,光线明亮。怕她孤单,几个衙役都过来与她说话,甚至为她牢房里多添了几盏灯。 她疲累,倍感虚弱,头上的那个包抽搐着疼痛。与衙役说了几句,就和衣在床板上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开门。她惊醒,立刻起身。 视线混沌模糊,好一会儿,等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来人是卫则风和王启云。 卫则风手里提着一包药,放在床板上,嫌弃地说道:“这床板……真就只是个木板子啊……连棉被都不给铺一张……”他无所谓地挥挥手,“不过你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机会睡木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