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钟槿炎想也不想便站起了身:“我送母父。” 关天立即也跟着道:“以太后之尊,臣安能坐在此目送太后离去。臣应当起身恭送太后才是。”关天说着还真的站了起来,并且往杭清跟前走了两步。 钟槿炎脸色沉了沉。 但关天所言也挑不出错处来,杭清地位高,他们理应恭送。 倒是杭清心念打了个转儿。关天这么快就看上他了? 然而杭清感受了一下,脑子里却并没有好感度的提示。杭清已经经历过了好几个世界,差不多也摸到了这个人的性子。关天这样的人,一开始好感度给得会非常吝啬,但是后期很可能一股脑儿爆发。 杭清走到了殿外。 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极有权势的男人。 殿外的侍卫、侍从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手握权势的男人,朝着杭清的背影,躬身,口中道:“恭送太后。”“母父回去好生歇息。” 钟槿炎如此说话,并不奇怪。毕竟近来他们也隐隐发觉,太后与皇帝的关系似乎更为亲厚了。但关天是个什么人? 这人浑身都带刺,谁碰都得挨扎。在众朝臣面前,永远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在皇宫中走过,更是满面不羁,和皇帝说三两句就吵起来,都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王爷,今日在太后面前弯下了他的腰,口吻还当真敬重极了。想一想宫中对卓太后的传闻,众人暗暗低下了头。花瓶美人儿?都是假的吧。哦嘘,不可再想。 杭清回去之后,钟槿炎和关天依旧该吵吵的,继续吵吵。到了日落西山,二人也未能争执出个结果。关天走的时候,倒是恭敬地朝钟槿炎行了礼,只是钟槿炎的脸色依旧好不起来。 待关天走了出去,钟槿炎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境,这才出声道:“去永寿宫。” 侍从差点遮掩不住脸上的惊讶。 永寿宫,那不是卓太后的寝宫吗?方才才见过,陛下真的又要前往了? 钟槿炎在宫中积威颇深,那侍从是绝不敢问的,他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忙在了钟槿炎的身侧。 这头关天与随从一同往宫外行去。 关天摸了摸下巴,道:“那人还当真是卓太后,不过也是奇了,这人怎么容颜不改呢?” 随从满头大汗:“这、这兴许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关天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随从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忍直视了。 王爷怎能笑得如此浪荡? 随从连想也不敢往下想,他死死地低着头,指望关天不会再点到他问话。 “我今日去的时候,卓太后竟然在小皇帝的屏风后歇息。” “太后如此行径……” 随从心道,着实有些不端。 但关天却接着道:“莫不是和小皇帝有一腿?” 随从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好想割了耳朵…… 第75章 第六个反派(3) 钟槿炎近来对永寿宫的上心,直接导致了一干侍从纷纷变了态度, 将杭清伺候更是无微不至, 恨不能连杭清走路时,也都个个都躺平在地面给杭清垫脚才好。 清晨醒来, 侍从们服侍着他沐浴洗漱……等这一番折腾完毕, 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杭清朝殿外瞥了一眼。 日光明媚。 杭清干脆命人将饭菜摆在了殿外的亭子里。 他起身到了殿外。 殿外一个哥儿模样的侍从,在殿门前已经不知道跪了多久, 待杭清出去的时候,那侍从已经身体微颤、脸色泛青了。 “你是?” “奴婢是停阳宫的人……”侍从抬起脸来,眼底满是血丝。 废后病重了, 连御医也无可奈何。 杭清回忆了一下原剧情, 这次那位废后怕是熬不过去了。 “去一趟吧。”人命与早膳摆在一处, 自然还是人命更为重要。 一行人便拥簇着杭清往停阳宫去了, 等跨进了停阳宫的门, 杭清才想起来问:“陛下呢?” 侍从惊诧地看着杭清:“此时应当在朝中吧。”后宫不得议论皇帝去处, 也是杭清问起,侍从才敢说上一句。 杭清触到侍从惊异的目光,陡然反应过来这话问得是有些怪异。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处出了错, 钟槿炎与钟桁竟然半点接触也无,这样的时候,钟槿炎贵为皇帝之尊自然不会前来。 也只有圣母之名远播的卓渔来到这里,才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怪异。 杭清只能暂且压下对原剧情的执念。反正按照这么多个世界的路子来看。就算剧情再崩,最后只要搞定反派应该都没什么关系。 跨进停阳宫中,一片愁云惨淡。 杭清见到了钟桁和那位废后。 废后躺在床榻上, 脸色苍白泛灰,容色衰弛,整个人都散发着暮气沉沉的味道。不过杭清依稀能从他的眉目间,辨出年轻时的几分俊朗。 他长得不像是传统的哥儿。他身上瞧不出什么柔弱或妖媚的味道来。大概正因为如此,钟槿炎也长得并不像哥儿,于是顺利瞒过了这么多年。 杭清的到来并没有多少人发觉,还是他身后的侍从见这些人实在太没规矩,才轻咳了一声,道:“太后到。” 跪在床边的钟桁霎地转过了头。就连床上双眼紧闭的人,也勉强撑开了眼皮,往杭清的方向看了过来。 钟桁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他的母父积郁成疾早已不是一两日的事。而冷宫森冷,哪里是养病的好地方?好不容易寻个御医来,都还能被林太妃这等小人抢走。钟桁知道迟早有一日,他的母父会离他而去。但人总归是会不甘的。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母父去死呢?那一刻,也许是魔怔了,钟桁的脑子里竟然浮现了卓渔的名字。 他派人去求见了卓渔。 偌大皇宫之中,只有卓太后最好说话。 而事实上,这个人也真的来了。 钟桁攥紧了手掌,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突然间又发觉,他不知道该对这个昔日憎恶的人说些什么。 杭清先将一旁的御医叫过来问了,因为是医治废后的缘故,那御医答得直白:“无药可医。” 杭清面色依旧平静没有变化,他吩咐身边的侍从:“去将太医院得力的御医都请来。”近来钟槿炎与他越发亲厚,也就越加留意杭清身子骨柔弱的问题,特地吩咐了太医院,只要太后命他们前去,便不得有半点耽搁。因而如今杭清的名头好用得很。 那侍从很快就跑了出去。 钟桁看了一眼杭清。 这个人面色平静。如果换做从前,他会立刻认为卓渔心性冷漠,自然是乐得看着他母父去死的,自然不会面露悲伤。但此刻,钟桁望着卓渔平静的面孔,竟然有种慌乱悲痛的心情跟着被抚慰了的感觉。 废后睁开了眼。 明明已是将死之人,但这一刻,他的眼底却爆发出了绝对的光亮。 他紧紧地盯住了杭清,像是有什么话要与他说。 很快,侍从将御医们带到了。这些个御医,平日都只是给太后、皇帝瞧病的。林太妃都未必能将人请到跟前。 钟桁瞥了一眼,看向杭清的目光变得更为复杂了。其实谁都知晓,这时候这些御医未必能有作用,但卓渔一声不吭,只请了这些御医来,钟桁心底不平的伤痛已然从中得到了巨大的抚慰。 “去瞧一瞧。”杭清下令。 御医们不敢怠慢,立刻凑了上去。 杭清皱了皱眉:“都围个严实,叫人如何呼吸?” 御医唯唯诺诺地点头,忙稍微分开些。 这些人瞧出了杭清的重视,可不敢像之前那人那样,开口便说无药可医了。他们瞧完以后,纷纷像模像样地给出了方子,然后便转身抓药熬药去了。谁都知道这是无济于事的,但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说这话。 当御医散开以后,杭清发现废后盯着他的目光更为热烈明亮了。这下杭清可以肯定,废后的确是有话想要与他说了。 多半是托付钟桁吧? 杭清并不介意多接手一个“儿子”。 他走上了前。 钟桁微微怔忡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废后:“母父……” 废后艰难地开口道:“桁儿,你出去……我与太后说几句话……” 钟桁却坚定地跪在他的床边,动也不动:“我不能离开。母父怎忍心在此时令我离开?” 杭清在心底轻嗤一声。钟桁怕是不放心他,总觉得他会对废后下毒手。杭清想了想,废后要与他说的话,应当也没什么,可以避开所有宫人,但的确没必要避开钟桁。 杭清转头吩咐一干宫人侍从:“你们出去等候。钟桁便留在此处吧。” 宫人们立即退了出去。 偌大森冷的殿中转瞬就只剩下了杭清、钟桁与废后三人。 废后面上神色复杂,他看着杭清,却没有急于开口。他们都静静地等待着,没有一人出声催促。 “卓渔。”废后突然嗓音嘶哑地喊了他的名字。 废后的目光着实太复杂了,其中包裹了不少的情绪,令杭清微微怔忡。 怨恨?挣扎?和思念? 怨恨挣扎尚可理解,但为何废后的眼底会有思念?而且的的确确,这一刻废后是望着他的,除他外,眼底再无别人。 杭清在废后的床边坐了下来。 废后却突地一把抓住了杭清垂落在身旁的手:“卓渔……”废后的情绪略略有些激动:“你来了!你来了……” 钟桁都隐隐察觉到不对了,他眉间的痕迹随之深了起来。 “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废后的目光看上去澄澈明亮,实则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他紧紧地攥着杭清的手,杭清的手背都泛起了红,“你终于来了……” 杭清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想要借由这个动作来缓解疼痛。但废后却将这个动作理解为了他要抽回手,废后手上陡然使了劲。 杭清不自觉地痛呼了一声。 “母父?”钟桁喊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