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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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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风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026 08:44:19

    晨。

    晋苑。

    多日以来血煞带来的折磨,随着刘诩的到来而烟销云散。夜间,云扬进入了两个多月来第一个深眠。

    清晨,他及时醒来。

    太监四五上来轻声道,“贵人,您再多睡会儿吧。”

    云扬摆摆手,“身子都好了,睡的时间在后面。快着点收拾吧。”

    他起身,四五服侍着收拾利索。

    “摆两个人的饭。”云扬向晋苑大门走去。

    “咦?”四五不明所以,一边吩咐照做,一边跟了过去。

    晨曦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过来。四五揉了揉眼睛,看清是皇城铁卫的蓝墨亭。他早背熟了云扬的三代家谱,自然知道此人是云扬的谁。侧目瞄了眼云扬,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云扬含笑立在门侧,及蓝墨亭走近,便撩衣跪下,“蓝叔叔。”

    执的是家礼。

    蓝墨亭看着水紫色的云扬,有些怔忡。心中说不出的感受。上前把人拉起来,两人互相打量。

    “瘦了。毒可解了?”蓝墨亭去南边时,一路和户忠在一起,那血煞什么的,早就了解得通透。那东西虽管用,却也霸道。他一颗心早提得紧紧的。上来便把住云扬的脉……

    云扬心里也紧张。任蓝墨亭按住自己脉门,心里直祷告。果然,把了一会,蓝墨亭的脸色稍缓。云扬心道好险,幸亏昨夜解了。

    “蓝叔叔从南边回来,也清减了。”云扬把人往里面让,“南边情形如何?”

    饭已经摆好。蓝墨亭昨夜吃伤了,今天一见饭就难受。摆摆手让云扬自用。陪他坐下,蓝墨亭笑道,“昨夜你大哥说的话,竟与你的一样。”

    云扬便知道蓝墨亭先见了大哥。他沉吟了下,“皇上要派大哥去南境?”

    蓝墨亭不作声,只给他添了碗饭,示意他吃干净。

    云扬刚解了毒,也没胃口,但也不敢不吃。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饭。

    “多吃,身子且得养。”又想到了那霸道的血煞,蓝墨亭一阵心堵。一个劲给云扬挟菜。

    云扬被饭堵上了嘴,好一顿努力。

    “好撑。”云扬见蓝墨亭还待添饭,弱弱地抗议了一句。

    蓝墨亭讶然停下动作。失笑。原来做长辈的,在饭桌上都是一样的心情。又想到云老爷子的殷殷眼神,一时失神。

    “蓝叔叔?”

    “喔。”蓝墨亭回神,丢下饭碗。

    “南地现在并没有太大动乱。”蓝墨亭说起了公事。一句话,便让云扬定了心。

    “南地一向富庶,虽经战乱,但还没伤了根本。只是迁移一事,”蓝墨亭皱眉想了想,“故土难离,实是有些难办。”

    “依扬儿看,这也不尽然。”

    “喔?”

    云扬缓缓地说,“移民一事,已经是陛下的国策,万难更改。与其向她陈述不可为,还不如在可为上下下功夫。”

    “说说。”蓝墨亭颇感兴趣。不知道这位昔日秦的王子有什么良策,可令齐与秦和谐共生。

    “蓝叔叔从南境归来,可对当地民生有何感触?”云扬笑问。

    “物产丰富,民风纯朴,”蓝墨亭顿了一下,“不过中原之地,向来多是古城,积世累年,世家大族,勋贵皇亲,大兴兼并土地之风。所以基本上能够刮分的土地,基本都纳入豪族,老百姓们,还是没有大指望的。”

    云扬点头,“蓝叔叔一语中的。”

    “在秦,一般的百姓之家,要想拥有自己的土地,已经是不可能。基本要租种豪族的田地。农户没有土地,渔民没有渔塘,一年辛苦,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就像蓝叔叔说的,裹腹可以,可一遇灾年或家中有重病患,那这一家子,也就算完了。”

    “嗯。”蓝墨亭点头。

    “大齐同秦不同。马上江山。打下来的时间也不长,兼并之风并不强,所以新皇自上任,一直在打压世家豪强,连对勋贵王爵的分封,也很少以地封之。就拿云家一门三侯来说吧,朝廷封下来的,也不过银钱和奖赏。至于其他有了功名的读书人,一人得道,同族甚至同乡的土地都可记在名下,不上税或少上税的情况,也是重点打击对象。”

    “所以,扬儿以为,移民之初衷在于西北之地广人稀,需要有大量人手去开垦。而屯兵一撤,必会有大量良田空置,所以对于南地的百姓来说,这次移民,不能不说是一次很好的契机。”

    云扬说完,便闭口。静静地看着蓝墨亭,等他消化。

    半晌,估摸着他消化差不多了,云扬细细分析道,“一件事,若从不同角度来看,会有不同的解决办法。既然移民是国策,便不拘于南境。但也应考虑到南境地少人丰,又经战乱,民众艰难。若一些无田地的农民,能抛舍故土,到西北来,说不定,会有大作为也不一定。忆昔时,秦也好,齐也罢,也不过是一片片荒园山地,若没有住民们无畏地探索,不断地迁移,不断地开发,一代代递迭更替,哪来这这大好江山?而今,民众因循守旧固守一地,固然是故国难舍,但人总要往前看,不为自己,便为绵延子孙后代,也不应固步自封,困守一隅呀。”

    蓝墨亭震动地看着他。

    “其实除了秦境,还有周边的土著。他们的生计更加艰难。每到天灾,便要犯境,其时,秦境守边将士还有大齐的户家边军,往往会并肩拒敌。这也是为什么打下秦,用了这么多年的真实原因。”云扬中肯道。

    蓝墨亭吸冷气,暗道这小子说的真不是假的。他到南地这些日子,也看了个七七八八。两国边境相接,民众血rou相连,根本不是敌对的样子。无奈朝廷有令,只能说君命难违。在攻秦这件事上,户海一系虽艰难,但到底打下来了。刘诩也没因梁相一事,带连户海,还封了个中宫下来给户家。这也是因为能打下秦,确实是天功一件。

    “秦的正经百姓尤艰苦,南地的土著更没有生计,而西北移民,对他们绝对是一个生机。”

    “喔,那这秦地的无田家户,南境周边的土著……”蓝墨亭细细算了一下,不由睁大眼睛,“何止十万?”

    “对。”云扬笑了笑,“只要第一批移民成功转移,接下来,便会有自动的,源源不断的人,要求北上了。”

    蓝墨亭叹服点头。他仿佛看到了在西北与南地相连的大小官道上,一队队百姓,携家带口,牵着牲口迁移的壮观景象。

    “西北有郡主做镇,会对新迁移来的人进行扶助,粮种,工具,住房,甚至连近亲为村,连近地之民为乡,这些举措,都是我们已经商议好的。”云扬笃定地点头,“只要第一批成功,一切都迎刃而解。”

    蓝墨亭象不认识云扬般上下打量。

    这是他从小一手教大的小扬儿吗?一系列国策,从他口里讲出,条理分明,又有极强的鼓动力,这口才,这谋略,领到外面说是相爷高参,别人也会信呀。

    云扬被他看得不自在,道,“蓝叔叔,扬儿说的,只是一个大方向,只是先参详下,看是否可行。其中cao作,还须定下更细的条目来。”

    “颇为可行呀。”蓝墨亭一拍大腿。

    云扬松下口气。

    “咦?”蓝墨亭兴奋之余,疑惑道,“你说了这些,连我都热血沸腾了,可讲与圣上听了?她怎么说?”

    云扬气道,“秦字都不要提,还哪里敢讲这些话。”昨天要不是看他有毒未解的份上,估计刘诩都能传板子收拾他了。

    “啊?”蓝墨亭严肃起来,“皇上忌惮你到这个地步?”

    “不是不是。”云扬忙摆手,“她是怕我一说,她就会认同,然后照办。国策一旦定下,我被派到南境就势在必行。”

    “她……怕我到了秦……为难。”

    蓝墨亭深深看了云扬一眼,明白为难两字的份量。

    “你一说,她就会照办?”蓝墨亭好笑地看着云扬。

    云扬睁大漂亮的眼睛,光彩溢于言表,“怎么,蓝叔叔方才听了扬儿的话,不也是这个感受?”

    蓝墨亭彻底无语,不能不认同。

    同时也不禁理解刘诩,也同情刘诩,防着这小子得用多大力气。

    “事实上,我也不赞同你回秦去。”

    云扬摇头,正色道,“秦不定,我也不能定下来。在陛下心中,秦永远是我最大的变数。”

    蓝墨亭被这句话震住。

    云扬脸色一派坦然,却在眼中,现出最深的无奈,“这样的我,便也会成为陛下最大的变数。”

    如果自己真成了这样的存在,云逸现在所处的位置,蓝墨亭所处的位置,便是极危险的。

    “而换个角度,秦地被户将军灭国,又被大哥再破一次城,西北,也被我们伤得不轻。为将者,掠城屠敌,为国者,却要为长远计,为民生计。国已经破了,民众与君王相去隔远,他们更关心自己明天的餐饭在哪里。扬儿生于秦,长于齐,对谁是君王,国家姓什么,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只是望着两地太平,民众安居,心亦安。”

    蓝墨亭握紧手指。云扬同自己讲的,全没藏私。这话,也只能同自己讲。他虽生于皇家,但却命运坎坷。忠君爱国,对云扬来说,该有多么茫然。君是谁,国在哪里?而他唯一抓得住看得见的,是民生百态,是自己努力后的一个心安。

    当然,还有刘诩。

    云扬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上面挂满了晶莹的碎钻。

    如果有可能选,他不会参加到皇家的任何事中。只因为他的爱人是刘诩,他是云家的一份子。他即使不情愿,也从没一句推脱责任的话。

    “宫里,住得惯?”蓝墨亭揽住他,和声问。

    被揽在蓝墨亭温暖的气息里,云扬涩涩叹出口气,“蓝叔叔,一个人不能要求太多,只看他最看重的是什么?”

    “扬儿看重什么?”

    “……无外乎……是一片赤诚罢了。”云扬嘴角挑着笑,眼里却全湿了。

    待爱人,待亲人以赤诚,皆因自己也被赤诚相待着。一个人不能要求太多,皆因对现在拥有的,太过珍惜。蓝墨亭紧紧地揽住他,心中大痛。谁说云扬的情最坦然,最淡定,其实,扬儿才是那个最如履薄冰,最患得患失的人。

    ☆、难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rainfall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04 19:5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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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苑。

    晨初的朝阳,从窗棂射进来。

    低垂的层叠床幔里,一片寂静。

    映着朝阳,刘诩侧支着头,细致地打量着身侧的人。从前脸上温润流畅的线条,不知何时有了棱角,眼下,似有淡淡暗影,不知是不是长久地彻夜难眠。记得初见时,慎言的脸色总是溢着光彩。人也更圆滑。时而硬气,时而乖顺,时而狡黠,稍不留意,就会走到他安排好的路子上去……这让她不得不调动精力,与他斗智。收伏他,信任他,倚重他,她不知熬了多少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