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李逸初知道自己确实违了纪,受惩罚是应该的,况且他虽然体质一般,但以往体育课跑十圈都没问题,这里跑十圈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盼最先开口:“老师,天气这么热,李逸初会中暑的。少跑点行不行?”旁边的学生听完也跟着向老师求情。 老师点点头:“那就改成五圈吧。” 许盼立刻明白老师并没有真心要惩罚李逸初,她只开口说了一句就减掉一半,那要是别人再求求情,这惩罚估计就取消了。许盼连忙拍拍身边的梁煊:“梁煊你快说呀,你成绩最好,老师最喜欢你了,只要你求情,老师可能就不罚李逸初了。” 梁煊的下颌微动,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教室。 李逸初立刻负气往cao场跑。 “哎——”许盼看着梁煊走远,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状况,以她平时所见,梁煊把李逸初宝贝地像什么似的,别说日头底下跑十圈,要搁以前,让李逸初顶着太阳站十分钟,梁煊就该拉他进教室了吧。 许盼心想,一定是吵架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不对,昨天下午从楼梯上看见梁煊的时候,他就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了。 梁煊本打算去食堂吃饭,走到食堂门口还是拐弯去了cao场。 塑胶跑道的外围种有树苗,梁煊靠在一棵树干上看着不远处满头大汗的李逸初。中间李逸初趔趄了一下,梁煊的腿不受控制地就往前迈了几步想去扶他,看到李逸初直起身,梁煊才又靠回树干。灼热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到梁煊胳膊上,他感觉皮肤被烤的烫,正准备换个位置站,可视线里是全身都暴露在太阳底下的李逸初,梁煊偏转了视线,左右看看,找到一块阳光最烈的地方,站了过去。 他们俩十二岁那年春节,刘凡带着两个孩子回农村娘家拜年,梁煊姥姥家里有两个表哥,父母在外地打工,孩子从小就跟着两个老人,养的粗糙又不懂礼貌,站在梁煊和李逸初面前,就像两个泥里跑出来的皮猴。那时候李逸初长的可爱,大眼睛翘鼻子的,说话做事都懂规矩,文文静静的总受人表扬。那俩表哥的父母只有过年才回老家见孩子,所以对孩子百依百顺,这俩小子更是无法无天,他们不欺负梁煊,专门和李逸初过不去。俩野小子看着安静懂事好像很好欺负的李逸初,就像看到一个新鲜有趣的玩具,想尽各种损招来吓唬李逸初。 李逸初知道这是刘凡老家,自己一个外人,能让就让,实在被欺负的狠了,就躲远点。可是这种半大孩子做起恶来是没底线的,有一次李逸初正睡着午觉,突然感觉脸庞冰冰凉凉的,一睁眼是一条成人拇指粗的长蛇在他脖子周围盘绕着,李逸初当即快被吓晕过去。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蛇爬到床上来,一定是表哥们弄进来的,李逸初看过电视,冬眠的蛇被弄醒后非常有攻击性,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毒蛇,就算不是,现在他也不敢动,恐惧和恶心让他完全忘了电视上看到的捉蛇的办法。李逸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想等蛇自己爬走,寒冬腊月,他背后的冷汗却已让睡衣湿透。 梁煊从外面回来没看见李逸初,问了姥姥,说是还在睡午觉。梁煊一看时间,心想李逸初会不会生病了,就去卧室看情况。打开门的那瞬间,梁煊也几乎被吓死,他看见李逸初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脖子上还有蛇,还以为李逸初已经死了。李逸初听到声音睁开眼,发红的眼睛在看到梁煊那一刻泪水就顺着眼角出来了,极度的害怕和突然的惊喜让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梁煊很快镇定下来,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语气,示意他别说话。梁煊舔舔唇,他内心十分紧张,可表面上一点看不出来,只是弯了腰,瞄准蛇的后脑,飞速地掐住它的脑袋,下一秒就使劲从窗户扔了出去。 梁煊扔了蛇回到床边,李逸初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丢了魂。梁煊拍拍他的脸:“逸初?没事了。”李逸初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咬着牙往外跑,跑到门边时被梁煊一把拉住,梁煊用力制住他:“好好待在屋里,我去!” 李逸初牙关直响:“和你没关系。” 梁煊使劲把他的脑袋掰过来,沉声道:“那我们一起。” 那次打架是梁煊记忆里最惨烈的一次,双方都是伤痕累累,最后还是被路过的大人给拉开了。否则真要不见骨头不罢休。 四个挂彩的孩子被人送回家,梁煊的舅舅舅妈一看自己两儿子被揍的鼻青脸肿,门牙都豁了,立刻火冒三丈,骂完梁煊骂李逸初,刘凡闻讯回家,舅舅就当着她的面气道:“李逸初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东西!还有梁煊!你怎么教的?啊?!帮着外人打自己亲哥!还有没有规矩了?!” 刘凡连忙推着梁煊:“梁煊,快跟舅舅道歉,小孩子好的不学,学人打架!” 梁煊冷哼,直接道:“从今以后,你们俩别再靠近逸初。” 这挑衅的话一出口,双方几乎又要打起来,梁煊拉着李逸初往后退几步,大声道:“今天这事我们没一点错,舅舅,要不是因为您是我亲舅舅,我打的更狠。” 说完就拉着李逸初直接走到汽车站,买了票回到县城。路上李逸初奇怪地发现梁煊心情特别好,尽管眼皮还肿着,却一路哼着歌,时不时的还抖抖腿,一点都不像刚刚才打过架的人。 梁煊仍然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李逸初被人欺负,他都知道,可是他更知道那是他姥姥家,忍让是最好的办法,直到忍无可忍了,他才全部发泄出来。李逸初饭桌上被亲戚看似好心实则恶意的言语嘲讽,私下里被表哥整,尽管李逸初在梁煊面前和平时一样笑呵呵的,可梁煊心里难受的不得了。所以后来打架的时候梁煊完全不留情面,他在替李逸初报仇,同时也是出自己连日来不言不语隐忍的恶气。 从那时候起,梁煊就知道,比起李逸初被欺负,他更不能接受让李逸初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而他自己却和其他人一起站到李逸初的对面,冷眼旁观。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梁煊总要和李逸初一起经历才能安心,哪怕是和别人打架呢,就算浑身都是伤,也好过站在一边看李逸初受伤。 这些年倏忽而过,梁煊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如果李逸初在吃苦,那他肯定会陪着一起,即便现在他正和李逸初生气,可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的选择。 李逸初从梁煊走到cao场外面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然后故意不把目光往那个方向看。跑完第五圈的时候,李逸初赌气接着往下跑,果然不出他所料,第六圈只跑了一半,梁煊就从树林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挡在李逸初前面,惜字如金地蹦出三字:“有毛病。”然后蹲下身就把李逸初背起来往回走。 李逸初趴在梁煊后背,嘴角上扬,声音却故作冷漠:“梁煊,老师罚我跑步,你放我下去。” 梁煊掂掂他:“老实点!” 李逸初呶着嘴从后面对他做了个鬼脸,修长的小腿在梁煊胳膊下晃荡来晃荡去,将“不老实”三个字贯彻一路。 梁煊在宿舍大门处把李逸初放了下来,他看看墙上挂着的小黑板,上面是“通报批评”四个大字,下面是李逸初的名字。梁煊走到宿管的窗口拿了只粉笔,回到小黑板下面,唰唰唰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李逸初前面。 第15章 七天的时间过的很快,欢送会结束,这群学生就坐上了回家的大巴,梁煊这次吸取教训,上车后就把李逸初推到座位里面,自己坐在外侧,避免像上次那样和其他人坐到一起。车行驶过半,车上的人大半都睡了过去。李逸初本来头靠着车窗,因为车窗一直震动又把头拐到另一边,脑袋压在梁煊胳膊上。 梁煊本来闭着眼睛,李逸初的脑袋靠过来,他就睁开眼,微微挪动身体,给李逸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可惜这姿势没维持多久,大巴车经过一段正在修路的高速,颠簸的厉害了点,李逸初脑袋晃来晃去,最后整张脸砸到梁煊胳膊上,额头鼻子嘴唇全部贴住梁煊胳膊的皮肤。 车顶有空调在吹着凉风,梁煊却在李逸初嘴唇贴过来的那瞬间体温陡然上升,他侧过头看李逸初,仍旧闭着眼睛睡的沉,昨晚他们宿舍聊的太晚,凌晨三点多才睡,早上又是六点多就起来坐车,怪不得怎么颠都醒不了。或许是因为鼻子贴的太紧,李逸初呼吸有些困难,无意识地转着角度,嘴唇还在梁煊胳膊上来回的摩擦。 如果不是闭着眼睛,这动作就像在亲吻梁煊的胳膊。 梁煊尝试将座椅中间的扶手缩回去,又怕惊动李逸初,用另一只手摸了好一会没摸到按钮,看样子是不能收缩的,梁煊心里颇遗憾的叹了口气,他本想缩回扶手,李逸初就能躺在他腿上睡了。李逸初这姿势看着一点都不舒服,如果不是他的嘴唇贴着自己的胳膊,梁煊真想把他推醒换个睡姿。 仅仅是两片薄薄的柔软的触感,却让人觉得像是整个人都踩在棉花上,那种绵软浸透四肢百骸。梁煊本来也困,但这会睡意全无,他低着脑袋偏头看李逸初,从小时候第一次见李逸初到现在,梁煊一直觉得,从来没有哪个人比李逸初好看,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以前在班里,总有人说他榆木疙瘩不懂欣赏,别人讨论校花校草的问他的意见,他总是觉得就那么回事,看过就忘了,别人要再问什么样的他才能觉得好看,他脑子里总是会想起李逸初。 曾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李逸初的父母还在,有一次他们来梁家做客,梁长平端出一盘糖果,李父怕孩子蛀牙,平时都不让他吃糖,这次也只允许儿子吃一颗,李逸初嘴馋不愿意,梁长平就要梁煊带着李逸初去玩玩具好转移他的注意力。李逸初小脑瓜灵活的很,缠着梁煊许久都没能要到一颗糖,就委委屈屈地要和他玩游戏,游戏规则就是两个人轮流藏糖果,对方来猜,总共比两局,谁赢了谁就能把那颗糖吃了。梁煊被磨的没办法,一想反正藏的深点让他猜不出来就行了,于是同意玩这个游戏。 第一局是梁煊藏,李逸初猜。梁煊为了让李逸初猜不到,将糖果给了李父。李逸初各个屋子翻遍,最后只能认输,看到亲爹拿出那颗糖,李逸初不断说梁煊哥哥太阴险了。 第二次轮到李逸初来藏,梁煊被关到卧室以防偷看,李逸初藏好后就去敲卧室门,得意洋洋地冲梁煊比了个手势,然后大咧咧地躺到沙发上,等他去慢慢找。梁煊对自己家比较熟悉,翻找起来很快,十几分钟就各个角落都查找一遍,连糖果的影子都没看见。他不服气,又将可能遗漏的地方一一排查,如此翻了两遍,依然没找到。而李逸初却躲在沙发后面不断偷笑,梁煊走到李逸初身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在李逸初刚刚从沙发上跳起的时候立刻追了上去。 李逸初跑到梁煊的卧室,脑袋埋在被子里不愿露面。梁煊这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李逸初是把糖藏在自个儿嘴里了,这会恐怕化了一半了。梁煊也跑上床挠李逸初痒痒,很快把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梁煊故作严肃:“张嘴。” 李逸初本来嘴巴紧闭,可是梁煊一挠他腰,他立刻张嘴笑了:“哈哈哈——” 梁煊现在双手被占住,看到李逸初舌尖上的半颗糖,想都没想就低头过去,伸出舌头把那颗糖卷到自己嘴里来了。李逸初这下和梁煊闹开了,翻过身也用嘴巴往梁煊嘴巴上凑,想咬开梁煊的嘴把那颗糖弄回来。两人在床上打闹,牙齿几次磕到一块去。 刘凡听见卧室的动静,进去一看这俩孩子为了颗糖争来抢去,口水糊了对方满嘴,嫌弃道:“快停下快停下,看看你俩这样子,多不卫生呐!” 刘凡把两个小孩拉开,嘴里念叨梁煊:“平时让你和别人分个水果都嫌人家脏,这会倒不嫌脏了?”然后把他们拉到浴室去洗脸。 李逸初依旧睡的沉,梁煊脑子里想起从前的事,觉得好笑,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李逸初的嘴角。仔细想想,倒真有些奇怪,梁煊长这么大,不是没有过和陌生人距离过近的情况,不管是黝黑皮肤的男生还是白净清秀的女孩,只要距离过近,梁煊就有些抗拒,他不喜欢和别人触碰时的感觉,确切地说,应该是嫌弃。所以李逸初老说他有洁癖,是个有毛病的人。可李逸初是个例外,梁煊小时候和李逸初亲密无间,同吃一碗饭,一个浴缸里洗澡都是常事;后来长大了,两个人的举止不像小时候那样了,李逸初偶尔靠近梁煊的时候,梁煊不仅不会抗拒,反倒有隐约的留恋。如今这种留恋越来越明显,很多次,例如现在,李逸初靠着他的时候,梁煊想的不是推开他,反倒有一种冲动,想低下头亲他,想把他整个人抱到自己怀里,想让两个人之间不必有这么大的空隙。 最终这些欲望都只化作梁煊肩膀处的细微的挪动。 两人回到县城,先去宠物店把兔子接回来,一周不见,小白兔倒没忘掉他们,一见面就往两人脚下蹦,鼻子蹭着李逸初的鞋。李逸初把兔子抱到怀中,两个人坐了大半天的车,屁股都麻了,所以决定不坐公交,走回家去。 路过三中大门,校门口的光荣榜已经张贴出来了,这次三中的高考成绩出乎意料的差,以往每届高三都会有一二十个学生能考入清北,今年只有五个。更别说重点大学上线率了,远远低于历届平均水平。 李逸初:“今年梁叔的奖金得少一半。” 梁煊:“三中十几年都没这情况吧,邪门。” 两人一路闲聊回家,将在省会买的礼物送给家长,梁长平正准备出门,三言两语给他们说了情况,三中这届高三成绩大跳水,所以下一届要提前二十天开学,本来一个多月的暑假,现在就剩下两天。梁煊与李逸初连忙回卧室整理课本和讲义。 开学前一晚电闪雷鸣,到第二天早晨,已是大雨倾盆。父子三人都无法骑车,便一起打伞去坐公交。三中校门口有一片凹进去的路,因为下雨,此时积满了水。门卫在水里放了几排砖,方便穿着鞋袜的学生踩砖进校门,而那些穿着凉鞋的,就直接蹚水进去了。有好动的男生,在看到女生踩着砖头颤巍巍地往前走时,总要故意在旁边用脚将水花踢的老高,溅别人一身水。 宋新予这样的美女当然不会被放过,她刚踏上第一块砖,就有男生从旁边跐溜着水跑过去,溅起来的水花直接打在宋新予的白色衬衫上。学校门口聚集了一大堆学生,几排砖路都有学生在穿行,彼此之间并不认识,女孩子长的漂亮就会引人注意,特别是那些小混混的注意。宋新予是优等生,平时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人,这次突然被人故意刁难,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又不敢和那几个男生硬碰硬,于是转身从砖上走下来,打算换条路走。那几个男孩嬉皮笑脸地堵在她前面,吹着口哨说:“走啊美女,我们又不是坏人。” 宋新予又害怕又无助,伸长脖子往四面八方看,想找到自己认识的人求助,可惜大雨中密密麻麻的伞面遮挡了视线,她连对面人的身后是谁都看不清楚。正六神无主间,梁煊和李逸初穿过几个男生,站到了宋新予旁边。本来他们已经走过去,李逸初扭头的时候看到宋新予似乎被人堵住了,才叫住梁煊一起过去。 那几个混混虽然不认识李逸初,但认识梁煊这个和卢斌一战成名的人,他们为难宋新予就是图个开心,并不想惹事,见梁煊过来,就都散了。 宋新予激动的不得了,一个劲的向两人道谢。 梁煊和李逸初都穿着运动鞋,不能蹚水,于是跟在宋新予身后往前走。宋新予举着的伞面正好到李逸初眼睛附近,摇摇晃晃,看着就感觉要戳进李逸初眼睛里。李逸初时不时地往后退一下躲避前面的伞,又怕自己身体摇晃,伞会戳到梁煊的脸,就伸直手臂将伞举过众人头顶。梁煊以为他在贪玩,在后面提醒他:“把伞放下来,雨太大了。” 开学才半天,就有同学习惯性的到李逸初的座位找他买零食,李逸初于是大声宣布:“我宣布,我的零食店从今天起关门大吉啦!” 同学们心痛哀嚎:“为什么~!” 李逸初心道因为我要好好学习早日撵上梁煊,将来进同一个大学,但嘴上却只能说:“因为家里人快发现了,不能卖了。” 大雨下了一整天没有减小的趋势,眼看着县城里的主干道都积了水,学校担心晚自习后学生走路不安全,决定下午上完课就放学。李逸初站在教室外面看着密集的雨幕,突然觉得很不习惯,或许是因为最近他所有时间都和梁煊待在一起,乍一回校,不习惯身边空荡荡的。 李逸初在房檐下等着,十几分钟后,梁煊打着伞走到他面前,李逸初眉开眼笑地跳到梁煊伞下。周边都是打伞的人,伞面之间碰撞摩擦,熙熙攘攘。李逸初本想撑开自己的伞,却被梁煊抓住了手道:“出了校门再撑开,这里太挤了,容易扎到别人。” 李逸初于是和梁煊挤在一个伞下面随着人流往外走。李逸初走在梁煊右边,梁煊本来是右手撑伞,可他左边胳膊被雨淋湿,想到李逸初的右胳膊多半也遮不住,于是把伞换到左手,右手搭住李逸初的肩膀把他往中间带,半抱着李逸初出校门。 李逸初抬头道:“你鞋子湿了没?我的鞋湿了。” 大雨砸在数千个伞面上,噪音密集,梁煊看到李逸初张嘴说话,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于是把耳朵移到他嘴边,大声问:“你说什么?” 李逸初对着他的耳朵喊:“没事儿,出去再说,唔——” 因为后面有人推了一下,李逸初的嘴唇撞上了梁煊的耳廓。李逸初的脸颊立刻烫的快要烧着,愣了十几秒后飞速撤回。 梁煊在昏暗潮湿的路灯光束中偏过头看李逸初,李逸初避无可避,也隔着水汽与他对视。这把伞为两个人隔绝出一个小小的世界,尽管周边人流如织,雨声穿耳,可伞下却安静、干燥、暗流涌动。 第16章 罕见的大雨让家里充满了潮气,梁煊卧室的墙角开始往屋里渗水,水珠沿着墙面滴落到靠墙的床上。刘凡看着墙面发愁道:“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都是雷暴雨,我看这床得挪个地方了。” 梁煊:“对。妈您先到这边来,我和逸初去搬床。” 刘凡:“哎,你们俩小心点。别砸了脚。” 房间不大,剩下的三面墙,一面有窗户,一面有门,只有当初隔开两间卧室的那个木板是完整的。梁煊和李逸初便将床挪到了靠隔板的位置。 李逸初洗漱完照旧预习了功课才爬上床睡觉。外面的雷声一阵大过一阵,吵的他无法闭眼。虽然下着雨,但毕竟是夏天,李逸初翻来覆去几次,身体就感觉燥热起来。他摸摸墙壁,比较凉快,于是把身体贴了上去。他的床一直都是挨着隔板放置,在身体贴上隔板的那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隔板的对面躺的就是梁煊。 李逸初更加睡不着了,他止不住的在脑子里猜测梁煊会以什么样的姿势睡在对面,会面对他还是背对他?会像他一样贴着隔板吗? 李逸初想起夜晚放学在伞下面那个意外的亲吻,虽然他一直肖想,可从不敢对梁煊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他从不知道,用嘴唇去碰喜欢的人,会是那样心荡神驰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每想起一次,身体里的感觉就重现一次,哪怕将来老了,什么都记不得了,他还是记得那个感觉。 李逸初手指抚上墙面,猜测梁煊的脸会在什么位置,然后将手指停在那个位置。屋外雷声轰隆,李逸初闭眼吻上墙面,耳尖随即透出粉润的颜色,嘴角抿起的纹路又矜持又欣喜,仿佛对面那个人也在吻他。 窗外又一声惊雷,李逸初的嘴唇立刻从墙面离开,僵着身体听雷声减小,最后是哗啦啦的雨声。他揉揉自己的下巴,心想刚才的行为太羞耻了。可是这么一来,他更睡不着了,于是开了台灯去书桌找书,翻找中看到卢斌留给他的纸条。李逸初一想反正睡不着,不如去问问卢斌美国是什么样子。 电脑在客厅角落,李逸初开机登录自己的qq,他的qq号是初三那年暑假申请的,不过平时很少登录,账号中的好友不多。此时的美国正是白天,李逸初的好友申请发过去,对面很快就通过了。 卢斌:“你终于加我了哈哈。” 李逸初:“你字体为什么这么大?眼睛都被闪瞎了。” 卢斌:“我近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大半个小时,李逸初终于感觉困了,正准备和卢斌说一声就下线,突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是拿着杯子的梁煊。梁煊刚从卧室出来,见到李逸初在上网,问道:“怎么还不睡?” 梁煊边说边往李逸初面前走,视线往下一扫就看到了屏幕上的聊天框,“大半夜的和谁聊天呢?” 李逸初:“卢斌。” 梁煊拿着杯子的手指曲了一下,问道:“他在美国?” 李逸初:“嗯。” 梁煊:“那现在就是白天了?你夜晚不睡陪人聊天,明天上课该困了。” 李逸初在聊天窗口发出一条消息——我该睡觉了,拜拜。 卢斌的回复三米之外都能看见——好的,明天再聊。 梁煊压下心头生出的不悦,对李逸初道:“睡觉去吧。” 第二天李逸初果然睡过头了,闹钟响了两次都没听见。梁煊洗漱完见李逸初还没出来,就进他卧室叫人。李逸初正面对着墙睡的沉,睡衣被卷到腋下,纤瘦的腰和背正对着卧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