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不辨方向,胡走乱撞的骆辰逸在两个时辰之后,腿脚酸软,终于走不动了,他也不嫌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西下的夕阳,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寂寥来。 这个世界啊,自己虽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过着平和幸福的日子,可终究还是觉得自己跟看客一般,对着这个世界没有认同感,没有多少的融入…… 看着自家主子孤零零的背影,他身边的几人都有些伤怀,终究没人敢上前。 直到夕阳完全地落了下去,沉入了地平线,骆辰逸这才站了起来,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一脸平静对着众人点点头,然后上了车轿,家去了。 只怕娘子已经等着急了吧?也不知道儿子和闺女有没有念叨自己? 骆辰逸想着等着自己的家人,想着对着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着的妻子和孩子,心渐渐地暖和了起来,之前的那些孤单寂寥似乎也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黛玉看着虽然平静,可脸上遮不住疲惫的丈夫,自然是心疼不已,再看着他满身的狼狈,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想,被丈夫一把地将她给揽了过去,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妻子的脖颈处,骆辰逸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宁静柔和下来了。 “娘子,白首之约,咱们相约三世,可好?” 听着他声音中酸涩,黛玉心中也是有些不好受,不过声音却是更柔,更温暖,轻笑道“我却是贪心呢,希望生生世世,白首不离的……” “好,那咱们便生生世世,白首不离,我不要忘记你,可你一定不要记得我,等我找到了你,你再记得我,好不好?” 骆辰逸放开了她,盯着黛玉的眼睛,认真地道。 “好……” 鼻子发酸,眼睛发涩的黛玉看着他眼神中的认真,点点头,应了下来…… 自这日开始,骆婉慧的产前忧郁症似乎是好了,对症下药,药到病除,骆辰逸也算是当世良医了。 骆婉慧安心踏实地开始养胎,所有人的日子都好过了,毕竟她虽然是一个人,可到底如今身份不同,又有身孕,自然是金贵许多。 大长公主的求神拜佛之路结束,回到了府中,看着眼神清亮,少了抑郁的孙媳妇儿,心中满意不已。 这样通透的好孩子,自己没有选错人,果然是陪伴孙儿的最好人选。 不管是顾子言还是阖府上下,都没有对着她提及之前发生的事情。 骆婉慧安生了,骆家的喜事儿也是一件接着一件,骆辰逾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出了孝的忠顺亲王,压根儿没想着要征询骆家的意见,只带着闺女相看了骆辰逾一回,便进宫去请了父皇的旨意。 骆家听着上皇的旨意,统统是一脸的懵逼和石化。 尤其是骆辰逾,再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亲事,竟然会以这样的场景而定下来。 “骆五公子,接旨吧,这是陛下的恩典,别人妄想老爷指婚,可也得看老爷有没有那个心思呢!” 前来骆氏传旨的并不是上皇跟前的大伴儿,大伴儿去年过世了,年纪大了,之前受过这样那样的罪,身子垮了,尽管上皇好医好药地供着,可到底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大伴儿走了。 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上皇伤怀之下,大病了一场,身子越发地大不如前,对着儿孙,也是更加地宽容。 不过苛刻的,不过是天下最为尊贵的那一个,却是令皇帝更加地愤恨。 如今来骆府传旨的是大伴儿的徒弟,师傅没了,他顺利地升为了主子身边的第一人,虽然不如戴权那样的风光,可到底也没有人敢怠慢。 可是今日,却是被一个小小的举人给晾着了,所以他的口气并不是很好,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公公,到底我五弟还小呢,这不,涉及终身大事,又是上皇他老人家指婚,欢喜坏了,一时回神不过来也是有的,还望公公勿怪,到底小门小户,没见识,能娶到天演贵胄,王爷的女儿,咱们骆府上下,欢喜不尽!” 一旁陪着接旨的骆辰迈推了傻愣愣的五弟一把,对着传旨太监解释道。 回神过来的骆辰逾也是配合着做出了羞窘之态,可到底演技不过关,所以略略地显得有些僵硬。 那公公能在宫中脱颖而出,看人眼色自然是一等一的,看着神色僵硬的骆辰逾,皮笑rou不笑,淡淡地道,“欢喜便好,这青离郡主,是忠顺王爷的掌上明珠,也不是什么破落户儿想娶就能娶的,可别给脸不要脸呢,不过是接着家族余荫罢了……” 这话明晃晃打脸的言语,骆辰逾的脸色青青白白,双拳紧握…… 直到骆辰迈重礼送走了那传旨太监回来,骆辰逾还矗立在哪儿,脚下生根一般,没有挪动哪怕是一寸…… 骆辰迈看着这样的五弟,心中怅然,拍拍他的肩膀, “五弟,形势比人强,你可要想开才是呢……” 却不想,这么一巴掌拍下去,骆辰迈也没有用多少的力气,骆辰逾喷出一口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骆府,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可到底没敢打发人去请太医,毕竟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请了太医,再传出去些有的没的,一个“心生怨尤”的大帽子扣下来,骆氏可不就得倒霉,不管是上皇还是忠顺,可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这一点,骆辰迈保证! 不能请太医,也只能打发人去了公主府,林家供奉着大夫的。隐隐地觉得自家五弟心胸太过狭隘的同时,骆辰迈也觉得忠顺王府欺人太甚,这哪里是在结亲,简直就是在结仇啊。 毕竟是王府郡主出嫁,难道以为自己能护着闺女一辈子了不成? 傍晚旨意传下来,林家自然也是听到了消息的,不管夫妻俩对于骆辰逾的婚事儿都没有什么感觉,黛玉曾经不少次地见过这位青离郡主,满口盛赞她的教养不错,虽然是庶女,可气度,品貌,都是一等一的。 骆辰逸闻言,不时地附和一二,惹的黛玉谈兴愈浓,又额外地品评了几句忠顺王爷家的几位姑娘,大有停不下来的节奏。 不过少顷,便有人打算她的谈兴,骆府打发了人来请大夫过府,说是五爷吐血晕了过去。 黛玉夫妇俩对视一眼,饶是和骆辰逾不大和睦,可骆辰逸也觉得心中沉甸甸的,生不出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来。 少年呕血,年寿不久。 “不行,我过府去看看,如今老爷太太都不在京中,二哥只怕是要落下埋怨了……” 骆辰逸便指挥着人去给他找衣裳,便对着黛玉道。 “好,早去早回,实在情况不好,你晚上便留在府上吧,希望五叔没有大碍!” “嗯,我尽量赶回来,你也早日休息,别等我了,带着孩子一起睡吧。” 黛玉亲手照顾着丈夫换好了衣服,闻言点点头,骆辰逸看着她低眉顺目,一副小媳妇的温婉模样,忍不住地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下,窘的黛玉轻捶了他两下,这可是在人前,自己可该如何做人? “我媳妇儿,我乐意!” 看着她一脸的嗔怪,骆辰逸回了一句,然后摆摆手,大步地离开了…… 黛玉捂着自己的脸,无声地笑了出来,满脸的红晕,却是久久不散。 看着四弟亲自地领着大夫来了,骆辰迈总算是放心了许多,急忙地迎了上去,一边儿大夫诊脉,一边儿低低地对着四弟说了之前传旨时的情形。 骆辰逸看着床上面如金纸的骆辰逾,竟是头一次,没有生出任何的幸灾乐祸的心思来。 “二哥,别着急,五弟肯定没事儿的。” 听着骆辰逸的安慰,骆辰迈没说什么,只是苦笑着点点头,他比谁都希望五弟没事儿,否则的话,可该如何向二叔交代? 二叔二婶简直将辰逾当成了命根子,到时候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可真心是说不清楚的。 好在大夫的诊脉结果还不算是糟糕,虽然呕血了,不过也不完全算是坏事儿,最怕的是憋在身体内,发散不出来,那样才糟糕呢。 现在这样,听着凶险,可到底来说,只要好生地调养,问题并不大。 不过骆辰逾如今的身体比较弱,所以要更加小心才好。 林家供奉的大夫祖上也算是大家,不过后来子孙不肖,家族败落。 好在他年纪虽然不大,可医术却也算的上是精湛的。 骆氏兄弟俩闻言,放心了不少。 大夫的银针下去,骆辰逾并没有醒来,不过眉间却已经舒展了开来,这是睡的熟了。 “这是药,这是药膳方子,这是各项禁忌,日后多加注意,三五个月的,便无大碍了。” 听着这话,骆辰迈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吩咐人下去熬药去了。 外面的骆婉瑜却是得到了消息,一脸紧张地奔了进来。 在看到骆辰逸的那一霎,骆婉瑜的面色也是略略地有些发白,低着脑袋,不敢和大哥对视。 低声问了两位哥哥之后,她才问起了骆辰逾的情况。 骆辰迈自然也是知道这兄妹之家的眉眼官司的,毕竟他为长,所以仔细地对着骆婉瑜说明了五弟的情况,婉瑜是个精细的孩子,二房的庶务一直都在她手上,骆辰迈自然是说的仔细,这许多的事情可不止是要自己和妻子cao心,婉瑜是更好的人选。 听着二哥并无大碍时,骆婉瑜这才放心了不少。 兄妹之间虽然有过争吵,彼此间也有过嫌弃,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她哪里就能狠心地让他病下去呢? 听着二哥的拜托,骆婉瑜点点头,即便二哥不说,她自然也会好生照顾二哥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呢。 这样想着,这些日子兄妹俩积攒的怨气虽然未尽数消了,可也差不多都散了。 既然没事儿了,骆辰逸惦记着家中的黛玉和孩子,便提出了告辞。 夜色已深,骆辰迈便不再挽留,亲自地将他送到了府门口,看着一行人打马归去,这才转身去了书房,这有些事情,还需要和二叔通信,告诉他一声的。 当然,还有内宅,也要吩咐一声,让妻子多加注意。 婉瑜虽然能干,可毕竟是个孩子,万一有什么疏忽的呢? 骆辰迈想想远在江南的大哥,简直羡慕坏了,这本该是大哥的责任,却要自己来cao心,真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二叔重担在身,未必会进京,可二婶应该很快就要上京了吧,毕竟五弟的亲事总要有长辈来cao持的,母亲的年龄大了,精力不济。 可婚事cao持,却是有一系列的事情的,况且只怕二叔二婶也不放心长房吧。 因着长房和四弟走的近些,所以二叔二婶一直带着几分提防,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二选一的话,在四弟和五弟中间,肯定是选择四弟,而不是被宠的没点儿城府的五弟。 不过是太监的几句奚落罢了,他就能呕血,这样的人,真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骆辰迈心中想了许多,第二天便请了假,在家中看顾自家五弟,骆家的请的官媒也到了忠顺王爷府上,虽然是上皇赐婚,已经定下来的事情了,可到底为了表示重视之意,骆家作为男方,还是要上门提亲的。 忠顺王不大将骆氏二房放在眼里,可事关自家闺女的终身,还是吩咐了王妃要多注意些,看骆家是否有不喜,有生怨。 王妃心中腹诽,巴不得呢。 官媒既然上门,她也没有什么可阻拦的,痛快地就将庶女的八字给交了出去,留下了骆氏子的庚帖。 虽然骆氏二房不在京中,可有长房cao持,忠顺亲王只怕是更欢喜呢。 骆辰迈显然是要更进一步的,京营节度使这个职位显然就是上面那位留给骆辰迈的。 可骆氏是父皇的心腹,可不是自己的心腹,所以嫁个庶女出去,也算是和骆氏扯上了关系,不见得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可也要在皇帝的心中种下一根刺,省的他成日里地就想着拉拢人。 想想宫中身体越来越糟糕的父皇,忠顺的眼神明明灭灭,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续的老臣凋零,身边人渐渐地离去,对于父皇来说,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忠顺其实对于目前的局势已经认了,也死心了,可偏生就是不想让高高在上的那位顺心,总是要给他找点儿事情才行,添添堵才好,可别成日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搞的好似谁欠着他一般。 这些眉眼官司真心是没谁知道,骆家除了苦笑之外,还能如何? 无妄之灾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骆氏嫡支这一辈,现在就只有一个骆婉瑜了,她的亲事还需要早日定下比较好。 骆辰迈听着自家四弟这话,直翻白眼。 “你这个身为亲兄长的倒是悠闲,可这种麻烦事儿,却要找我,我怎么那么倒霉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