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镜头并不正对她们的脸,在监视器上看到的画面就是娜塔莎想让观众看到的画面。 那是一只雪白的手,食指顺时针慢慢绕圈,细长的带子正随她的动作缠绕上去,不需要镜头直接给到,就可以想象在这手的下面是怎样的旖旎,留白大胆的运用是最意味深长的邀请,邀请观众的大脑在虚幻的王国里翩翩起舞。上移的镜头先是出现淡金色和栗色的头发,然后是侧脸,循序渐进,伊丽莎白的另一只手顺着卡洛琳娜修长的脖颈向上,探入一片栗色的秀发,再缓缓出来,不舍的停留在脸颊上。 对视,拥吻,红唇与红唇的相持,画面推进,清晰到可以看清两对饱满嘴唇上的细小纹路,另外一个监视器上,另一个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两人的手,十指紧扣着,深陷在鹅绒床的柔软中。 并没有任何过分的果露镜头,甚至都没有直接的镜头语言描述,但现场的氛围已经变化了,有的工作人员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解开第一个领扣,还有人轻轻咬起嘴唇,无论性别,荷尔蒙的弥漫中和唯美的处理,刚巧在欲望和美感中架起平衡的桥梁。 镜头中,卡洛琳娜侧着头,闭上眼睛,立体的锁骨上可以看到几缕不属于她的发色…… “好的,拍到这里,辛苦了。” 这就是娜塔莎要的终极效果! 这部电影的基调就不需要那么多直白的描述,她更像一个旁敲侧击的暗示组成的迷宫与画面编制的幻象,点到为止是最好的催化剂。 摄影棚内的温度似乎不低,娜塔莎看到副导演微红着脸尴尬的咳嗽两声,朴笑恩则干脆把手背贴在脸上降温,场记拿着记录板给自己扇风,许多工作人员仍然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的确,兰希和弗洛拉太美了,她们一个温柔,像水仙花萼的一点鹅黄,像铃兰倒垂的巧妙姿态,另一个则是怒放的虞美人与蔷薇,鲜红与香气混合……这是一对非常合拍的组合,不仅仅是外貌的美,从气质上,高贵与温柔就是刚才紧握的两只手,充满矛盾又和谐的美感。 “我能看下刚才的镜头吗?”重新穿上浴袍的弗洛拉走过来,她神色和平时没多大区别,就和拍了个普通镜头一样,对于这样的资深演员,她们的收放自如就是职业素养的标志,“我想看下效果,拍摄这样镜头的时候,很难自己在心里感觉到拍的怎么样,注意力太难集中了。”说完她笑了,娜塔莎也笑了,她用回放功能重新播放,兰希也站在她们旁边,三个人再看一次,娜塔莎倒是没什么,第一次拍激情戏的兰希竟然也神色自若。 “剪辑后效果会更好,”看完,娜塔莎评价,“你们的表现太出色了。” “是你的方法好,我觉得自己都快爱上她了。”弗洛拉看了看兰希,笑着说下去,“不过后面的剧情就没有这么甜蜜了是吗?” 娜塔莎点头,“是的,准备好怒气和眼泪,这段时间你们的情绪可要在崩溃中度过了。” 这个故事的后续剧情并不如开始那样美好。 在维也纳进行的漫长会议持续了一年,这一次离别,两个人都不想再面对。 伊丽莎白为了让卡洛琳娜陪伴在自己身边,她怂恿俄罗斯贵族祖莫夫斯基伯爵的儿子阿列克谢向卡洛琳娜求婚,这样卡洛琳娜嫁给伯爵的儿子后,就可以来到莫斯科生活,卡洛琳娜不想结婚,但为了陪伴挚爱的情人,她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阿列克谢的求婚。然而阿列克谢的父亲伯爵大人意外发现了卡洛琳娜与伊丽莎白的关系,伯爵恼羞成怒,想要退婚并把此事公诸于众,伊丽莎白施展手腕,迷惑自己从前的情夫,也就是从前在前往修养路途上迷恋上她的禁卫军军官安德烈谋杀了祖莫夫斯基伯爵,之后再用一杯毒酒,将军官送入地狱。 然而她没想到,真爱卡洛琳娜的阿列克谢发现父亲给他的信件,里面把卡洛琳娜与伊丽莎白的关系原本说出,再通过可疑线索和蛛丝马迹,他得知了父亲真正死因。 阿列克谢真的坠入了爱河,善良真诚的她无法在爱人和父亲的仇恨间抉择,最终选择自尽,死之前,他将一切写成一封信,告诉了卡洛琳娜真相。 卡洛琳娜拿着信质问伊丽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爱人会这样疯狂,他称伊丽莎白为凶手,而伊丽莎白看到自己为了爱人所做的一切不被理解,已经为爱偏执的她认为卡洛琳娜爱上了阿列克谢才会如此,于是她抛弃了卡洛琳娜,又命人深夜挖出阿列克谢的尸骨,付之一炬。 带着恨意的伊丽莎白随亚历山大一世离开奥地利,她拒绝得知关于卡洛琳娜的一切消息,纵情声色,毫无节制,身体每况愈下,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后,思念和良心的折磨让她渐渐明白,自己当年所作所为的可怕,她也对卡洛琳娜饱含愧疚,对当年的感情用事后悔不已。然而,当她派去的部下从奥地利带回消息,早在她刚离开奥地利,卡洛琳娜就选择成为修女,在修道院了却一生,就在她幡然悔悟的几个月前,一场流感带走了修道院大部分人的生命,其中包括卡洛琳娜。 部下带回了卡洛琳娜唯一的遗物,幸存的修道院长说,卡洛琳娜死前一直握在手里,然而作为神职人员,下葬时除去圣经不可以带任何贵重物品,于是这件遗物便留了下来。 那是一个精美的发梳,玳瑁质地镶嵌琥珀,这是伊丽莎白在黑海之滨与她相识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 在此的几个月后,伊丽莎白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 故事最后以悲剧结尾,这也是朴笑恩为什么看到哭着喘不过气的原因。 她觉得,应该没有任何事情能打败真爱才对,但娜塔莎告诉她,真爱其实可以被很多事情打败,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现实主义的导演!”朴笑恩叉着腰站在沙发上,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表情瞪着娜塔莎,“明明是一个浪漫主义的爱情电影,为什么要变成现实主义的结局?” “因为我喜欢。”娜塔莎的笑容有多自信就有多任性,气的朴笑恩表示自己将来也要当导演,把电影拍的能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朴笑恩的反应并不是个例,兰希看过剧本虽然没有流泪,但也叹了口气说有点伤感,弗洛拉也认为这是个毁灭美好的悲伤故事,娜塔莎当然也是这样觉得,但她知道,这份美好如果不能毁灭,她就不会创造,就失去了创作本身的意义,她喜欢这样讲故事,喜欢毁掉自己塑造的人物,让一切进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电影拍到后面,剧情越来越冲突,爱情撕去温情的面纱,剩下残酷的嫉妒和占有,还有误解和诛心,哭戏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一天下来,两位主演都红着眼圈度过,终于,全部的戏份结束拍摄,剧组终于从压抑的氛围解放,老伊莫斯在接到电话后开始安排剪辑,娜塔莎必须马上回到美国,因为他们想在九月前赶上威尼斯电影节首映,这样也能卡住金球奖和影评人协会奖的时间,甚至是奥斯卡奖。 不难想象为什么大家会有这样的野心,但凡见过拍摄过程的人都会这样想,这将会是一部叫好叫座的杰作。 弗洛拉也要回去美国,补拍几天摄影棚的戏,在此之前她需要返回家乡英国,她走后第二天,娜塔莎也和兰希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晚上的时候,她们匆匆在酒店的餐厅吃饭,兰希低着头专注报纸,“帮我拿一下手机。”她头也不抬的说,娜塔莎下意识去拿手机递到她伸出的手掌上,兰希抬头似乎是想要微笑,可在看到娜塔莎的瞬间表情却变得凝固,这个表情让娜塔莎明白,她其实叫的并不是自己。 假性亲密的关系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容易摆脱。 兰希并没有尴尬,她无奈的笑了笑,“入戏太深并不是一件好事,你说是吗?” ☆、第55章 这次的后期剪辑排期太紧,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才能赶在死线前交送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参加竞赛单元的初审,娜塔莎几乎每天只能睡不到四个小时,终于抢先完成了第一版剪辑和预告片的剪辑。样片一式三份,一份交给美国电影协会,一份交给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再有一份送到了多洛莉丝的家里。 很快,老伊莫斯得到答复,这部电影将成为布尔沃影业成立的第一部电影投放市场,而全部盈利归老伊莫斯所有,同时他可以享受一部分布尔沃的股份。娜塔莎知道这电影会通过的,在剪辑前她就无比坚信,剪辑后更加相信她的这个作品将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在宣传策略上,预告片在影片完成两项审查并且顺利进入威尼斯电影节的竞赛单元后放出,根本不需要任何炒作,强大的整容早让影迷们跃跃欲试,当天预告片的点击数字就超过了千万。 更让影评人差异的是,布尔沃影业的logo第一次出现,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过任何消息!那是简单的英文单词,在黑色的包围中浮现,淡淡的银色光晕,纤细的字体,最后在偏光的逡巡后完整呈现,随后logo淡出画面,黑暗中,嘶啦一声,火柴点燃,微小的橙色光亮里,兰希扮演的卡洛琳娜的脸被照亮,淡淡的灰烟因为燃烧缓缓上升,隔着屏幕几乎都能闻到硫磺的味道,卡洛琳娜想去点燃蜡烛,她半支撑起衣衫不整的上身,一只雪白纤细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顽皮的指尖碰到她的耳垂,她回头,发出好听细微的笑声,火柴熄灭,黑暗再次降临。 “你干什么?” “我想吻你,不要亮光,我想我们的世界永远都是这样的夜晚。” 对白是在黑色中出现的,画面非常快的切换,璀璨宫廷,少女提着裙裾小跑,再切换,是伊丽莎白假扮侍女的背影,她飞快回头,紧张的脸上却暗藏期待和喜悦,蒙太奇的效果在这两个做着相同事情却不同的人之间切换,紧密节奏是好听的巴洛克式音乐。卡洛琳娜和伊丽莎白在下一个画面中以正脸的形式出现,她们在舞池中和各自的舞伴旋转,目光却焦灼在对方的脸上, “我想和你跳舞。” “晚上见。” 夜晚,她们在无人的房间舞蹈,月光轻薄如雾透过打开的窗,镜头拉远,窗帘飘起…… “如果有天我们分开,你会记得这个夜晚吗?你会吗?” “我们不会分开,我也不会忘记。” 当画面回到漆黑,枪声一响,在甜蜜的浪漫中还没回过神的人一定会受到惊吓,音乐忽然激烈悲怆,片子里,卡洛琳娜哭泣着走出房间,她的背后是伊丽莎白,卡洛琳娜的泪水就像哀伤的阴影,她的绝望和无助穿透屏幕,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封腊已经打开,殷红如血。镜头切换,伊丽莎白的手拂过艾伦扮演的安德烈的脸,她把酒杯递到他的面前,里面有一丝可疑的白色晶体在特写下无所遁形,但沉溺于幸福的安德烈没有看到,他抬头把酒一饮而尽。黑色的画面让人不只是震撼还是平静,音乐已经消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映画重现时,是温暖的午后阳光,特写给在伊丽莎白的手上,手心里,她握着一把玳瑁发梳,晶莹的琥珀在阳光里闪闪发光,安静的镜头持续了至少五秒,一声轻轻的,明显来自卡洛琳娜的音色打破寂静…… “谢谢。” 那是伊丽莎白送赠送发梳时她的感谢。 频繁的黑色分割开主线,优美的旋律来自巴洛克大师维瓦尔第,卡洛琳娜在沙滩上回眸莞尔,字幕在最下方飞快出现:柏林电影节影后、伦敦电影节影后、兰希道格拉斯。 画面变成伊丽莎白高贵的仪态,她穿着皇后的盛装,走过长长的仪式红毯,接受罗曼诺夫宫廷的致意,字幕同样开始介绍:戛纳电影节影后、奥斯卡最佳女演员、金球奖最佳女演员、威尼斯电影节影后:弗洛拉伦农。 艾伦、莱格斯、凯文依次登场,他们的介绍也有一长串的荣誉和光环,最后的黑幕上,娜塔莎的名字和头衔作为压轴出现,紧接着一条小字:威尼斯电影节竞赛单元入围影片,9月27日,全球上映。 全部字幕消失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电影画面竟然再度出现,卡洛琳娜和伊丽莎白对视,拥吻,再次对视,“我爱你。”卡洛琳娜的声音飘忽轻细,就像阳光下的丝线,伊丽莎白对她微笑,轻轻说道:“我知道。” 预告片完整结束。 这个预告片获得了一致好评,无论是画面演员剧情还是配乐。娜塔莎只是找人重新编辑音乐,因为她大量选用莫扎特和维瓦尔第的经典作品,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预告片即便如此短促也能让人感觉到经典的震撼。这个预告片对于暑期刚刚过去,市场正慢慢冷却的好莱坞就像被一颗重磅炸弹击中,爆炸四起,媒体发狂一样想找到团队的任何一人完成一篇专访,老伊莫斯忙并快乐着,他同意了几家有名气的媒体,没想到这时,他接到了《名利场》杂志的邀约,根本不需要考虑的时间,他立刻同意!《名利场》杂志融合时尚、生活和文化,是全美国销量领先的老牌杂志,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摄影团队,上了名利场的封面就意味着将要成为美国乃至世界的话题中心。 “我知道这个杂志很棒,但问题是,他们要找的是兰希和弗洛拉,为什么要找我拍摄封面?有她们两个就够了,三个人的封面未免太拥挤了吧?你确定《名利场》主编是这样说的?”娜塔莎在听说要自己去拍摄名利场的时候有点诧异,这种杂志很少会青睐幕后人员。 “是的,我没有听错,虽然我老了,但千万别质疑我的记忆力,她们希望拍摄你们三个人的主题封面,一定要有你,拍摄时间就在这两天,杂志会联系你的。”老伊莫斯的语气就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不由分说挂上了电话,留下娜塔莎一个人对着忙音疑惑。 到了拍摄的当天,娜塔莎和兰希还有远道而来的弗洛拉,一起来到《名利场》的摄影棚,摄影团队和主编热情的告诉她们,在拍摄结束后,还有一段专访,特别是娜塔莎,她是专访篇幅最多的人,娜塔莎觉得惊讶,兰希和弗洛拉却并不这样觉得,“早就有人想专门给你做一个系统的采访,你在美国和欧洲的人气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在你完全可以说自己是有名气的话题导演,说真的娜塔莎,这个电影的预告片后,你名字的搜索量恐怕都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真的吗?我以为……” “不要再用老的思维方式把自己当成幕后人员了,虽然我知道你更喜欢这个位置,但现在电影业发展的方向就是,谁有话题、观众更喜欢谁,谁就要站在幕前,你别想再缩回去了。” 这次拍摄的服装是由知名的奢侈品牌提供,三位同样美丽但风格各异的姑娘穿上带有电影中浪漫主义风格元素的晚礼服,娜塔莎在拍照时被要求站在中间,她不擅长这样的工作,多亏有摄影师的指导,她才能拍出和两位资深演员差不多的效果。紧接着的采访环境是单独进行,聊到电影,娜塔莎大方的把自己的理念说了出来。 编辑安妮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看得出来她拼命想掩饰对娜塔莎的好奇心,不过职业素养有时无法抵挡个人的好恶,她笑容里的喜爱和痴迷仍然能看的清清楚楚,“我是你的忠实影迷,高导演。” “叫我娜塔莎就可以。”娜塔莎笑着说。 “我采访过一些和你合作过的演员,他们说你是一个性格冷静的控制狂,是这样吗?” “拍电影的时候是的,平时的生活中大概不是。” 话题从这点切入,到后面变成了对电影和电影业的深入探讨,安妮是一个影迷,她的问题深刻有趣,措辞也清晰,“你是如何控制电影的?” “与其说是控制电影,不如说是控制观众,作为一个导演我需要保证观众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希望让他看到的,从镜头到伏笔甚至一些暗示,以及很多cao纵惯性思维的技巧,这都是可以掌握的。很多观众会认为,自己发现了影片的隐藏亮点或者隐秘的暗示,事实上,我为了让大家发现这点已经蓄谋了很久。” “所以说我们在看你电影的这两个小时内,我们的人生在被你掌控” “这样说太夸张了。” 这段话后来出现在《名利场》杂志上后,成为了仅次于封面引发的轰动后第二个热点,南加州大学也希望娜塔莎回校,为自己的后辈们传授这些与众不同的导演理念,如果说工业化的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那么,能够在工业的巨大力量中存活下来的经典必定是拥有独特印记的作品。 这些都结束后,娜塔莎终于在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前,有时间考虑一下自己的问题。程临把她《新任总统》的分红存到了她的账户,娜塔莎一夜之间有了之前不敢想象的存款,在朴笑恩也拿到薪酬后,她们一起搬到更大更宽敞的公寓里,虽然比不上比弗利山庄的梦幻豪华,但也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享受。 剩下的钱,娜塔莎把他们加上一部分自己之前的存款,正式入股了布尔沃影业,再加上拍摄《皇后的情人》多洛莉丝答应给她的股份,娜塔莎一下子成为仅次于多洛莉丝的百分之七十,占据百分之十股份的第二股东。这样做她的想法非常简单,有了股份就代表有了话语权,她再也不用期盼别人去买她想买的剧本,等着别人来选择她。 听了这个消息最悲痛欲绝的人是程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和娜塔莎合作了,黑暗的人生以后都没有任何期待了。程临的话,娜塔莎都当做夸张一万倍的台词来听,也没放在心上,她在看过多洛莉丝秘书的合同样本后没有任何意义,布尔沃影业其实完全没有公司的雏形,娜塔莎只能去多洛莉丝的家里签署合同。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多洛莉丝的家十分安静,没有热闹的派对也没有觥筹交错的酒会,只有她的秘书出来迎接娜塔莎,并把她送到了多洛莉丝的书房,进门的地方被一个巨大的板条箱堵住去路,多洛莉丝拿着鸭嘴锤正卖力的撬开上面密封的钉子,在娜塔莎诧异的目光中,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头也不抬挥挥手,秘书就消失在方面,从外面关上了门。 “你在看什么?还不过来帮个忙。”多洛莉丝瞥了娜塔莎一眼,“你看我像一个人能搞定的样子吗?”娜塔莎摇摇头,帮她一起握住锤子,两个人使出全身力气,才拔出了一个钉子,累得气喘吁吁的多洛莉丝坐回沙发上喘着粗气,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加拿大海关都是蛮牛吗?钉的这么死。”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倒了一杯递过来,娜塔莎也累坏了,她喝了口,辣的眼睛里都是泪花,又不能吐,没办法只能硬咽下去,“你这是……” “伏特加,你不是俄罗斯血统吗?这都不行?”多洛莉丝笑起来连金发都变得更灿烂了,她看着娜塔莎的表情,快乐溢于言表,连讽刺的语调都比平时的气场小了点。 “我是不合格的俄罗斯后裔,这太辣了。”她放下杯子,围着大概两米见方的板条箱绕了一圈,“这是什么?”既然让她帮忙打开,应该不是什么会窥伺*的东西,娜塔莎顺口一问。 “打开你就知道了,来,再帮我一把……”多洛莉丝站起来,转了圈手里的锤子,“还有十几根钉子。” 箱子完全打开,娜塔莎已经累得几乎瘫倒在地,多洛莉丝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一看就有着老板气场的姑娘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掀开箱盖,汗珠滴在箱子夹层的塑料薄膜与填充塑料块上。 “你怎么不让人来帮你,这房子没有保安人员吗?”娜塔莎问。 “没有,只有连接到警方的报警仪,我还没有雇佣保安的打算。”多洛莉丝小心翼翼的把所有包装物填充物打开移除,娜塔莎终于看到箱子里面神秘物品的真容。 “吉他?”她有些意外。 “是的,吉他,好看吗?”多洛莉丝在看到吉他的瞬间表情无比满足和幸福,她伸出手,温柔的像抚摸熟睡婴儿的脸颊一样抚摸吉他拥有光滑流线木纹的表面。 坦白说,如果是小提琴或者是其他名贵乐器,娜塔莎还觉得符合多洛莉丝给自己的印象,然而这样一把吉他,完全不像这位布尔沃帝国掌控人的高端爱好。 “你猜这个吉他多少钱?”多洛莉丝忽然问。 “不知道,我不太懂这些东西。”娜塔莎实话实说。 “这个吉他价值1000美金。” “只有1000美金?”这实在不太可能,就算是藏品,1000美金的吉他对于多洛莉丝也太不匹配了。 “是的,这还是因为做这把吉他的厂家三年前倒闭了,所以才这么贵,否则,如果我没记错,当年我在商场里看到它时,它只值300美金。我好不容易才在加拿大找到一个人有这个型号,没想到还挺新,就像在商店橱窗里一样。” 娜塔莎觉得,这又是一个故事,她不喜欢太多去询问别人的*,就像她不希望别人那样对她,像自己这样的人过去实在太多,偏偏每一件都不轻巧。 多洛莉丝看着吉他,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老朋友,这一刻她如同一个小姑娘,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流露出爱与执着,“可是那个时候,就连300块的吉他我都没有钱买。”她取出吉他,抱在怀里,灵巧的手指拨动琴弦,悠扬的几个音符在书房回荡,“可现在就算我能买下全世界的吉他,也弥补不了当时心里的失落。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娜塔莎?”她抬头时的目光和问题让娜塔莎猝不及防,“没有,我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是个有点乏味的人。”她回答。 多洛莉丝笑了,“除了对电影,是吗?” “差不多。” “可惜我不是你,如果我像你一样,大概现在的人生会完全不同吧。”多洛莉丝再次拨动琴弦,这次的调子比上次复杂,娜塔莎听得出是一曲民谣,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多洛莉丝随便弹了两下就把放下,“合同在桌子上,我已经签好了,合作愉快,希望以后有机会你能把我的故事拍成电影,但我可不想在大荧幕上看到,最好是能让我自己留下。” 这并不像爱钱的多洛莉丝的话,娜塔莎没有深究,签好合同,她主动伸手,“合作愉快,希望这部电影就能给你赚到足够多的钱。” 多洛莉丝握住她的手,告别后,娜塔莎离开书房,留下抱着吉他的多洛莉丝一个人。 来过三次,多洛莉丝的别墅对于娜塔莎来说还是太大,她绕了一圈才找到下楼的路,心里还在回味着多洛莉丝的话,大概真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吧,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拍出来,如果真的要拍个人传记……娜塔莎倒是很想试试看,她决定去找找合适的剧本,有的话可以加入拍摄计划,没有的话也不强求,没有合适的剧本她是绝对不会为了拍电影而拍电影的。 楼梯尽头的一把椅子上,多洛莉丝的秘书正靠在上面,看姿势像是睡着了,娜塔莎觉得自己能找到出去的路,悄悄走过去不打算惊醒,然而,在深褐色的地毯上,一块不均匀的黑色格外突兀,顺着黑色的轨迹往上,娜塔莎几乎惊叫出生,她捂住自己的嘴,按捺心头恐惧,黑色是来自秘书身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