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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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焱转身,看了一眼站在案几上头的苏梅,沉声道:“下来。” 苏梅僵了僵身子,撅着小嘴满脸不愿的跨下了案几,然后被马焱拎着后领子从罗汉床上给拎了下来。 蹬着小短腿落了地,苏梅赶紧跑向老太太处,仰着小脑袋正想告状,却被紧随其后的马焱一把将她的脑袋给按了下去。 “慢点,当心摔着了。”伸手细细揉着苏梅那细软的发丝,马焱双眸微暗,嘴角轻勾道。 “唔……”苏梅被迫低着小脑袋,身子一被马焱触到,便僵直的不行,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笑看了一眼感情亲厚的苏梅与马焱,微笑弯了一双丹凤眼,声音轻细道:“来,焱哥儿,带着娥娥一道与我进祠堂。” 说罢话,老太太率先被穗香扶着胳膊往祠堂走去,马焱放开按着苏梅小脑袋的手,一把拽住她的小胖手,跟在了老太太身后。 一行人穿过后屋,往祠堂走去,祠堂很大,是以四进院落改设规划而成,祠堂前特挖有一泮池(水池),用以庇护子孙,期翼子孙后代进学入泮。 穿过祠堂门前广场,一行人又行了一路,这才真正进到祠堂里头。 女眷在外跪拜,男眷跟在老太太身后进了祠堂。 祠堂里头香烛鼎盛,正堂之中放置着一张横案,上头摆放着烛台花瓶等物,还有一些上贡之品,在往上看便是文国公府各先祖之牌位。 站在老太太身后,苏梅仰头看着面前烟熏缭绕的祠堂横案,一双水眸渐眯,嘴角轻轻的扯起一抹讽刺笑意。 上辈子,苏梅没进过祠堂,却不曾想,这辈子托了马焱的福,竟然还能进一次祠堂,只她这个假嫡女,祠堂里头的老祖宗们,不知道能不能容得下。 “娥娥,焱哥儿,来。”老太太一手牵住一人,缓慢走到横案前。 立在拜垫前面,苏梅顺着老太太的力道,僵直着身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面前的拜垫之上,其身后的苏开平与苏洲愉等人也都撩起长袍后裾,一一落拜。 将圣旨小心翼翼的供奉于横案之上,老太太双手合十,闭眼默念了片刻之后,转头对身旁的苏梅道:“娥娥,磕头。” 看了一眼老太太那张对着自己难得严肃的面容,苏梅乖顺的朝着面前磕了三个头。 满意的对着苏梅点了点头,老太太又转头对身侧的马焱道:“焱哥儿,磕头。” 马焱面无表情的垂首扶拜,也朝着面前的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欣慰的看着身侧的苏梅与马焱,老太太欢喜的伸手牵过两人的手搭在一处,细细的摩挲了一番后道:“我文国公府,今日也算是双喜临门了,是个好日子,是个好日子啊……” 老太太刚说罢话,外头却是突然传来一阵痛叫声。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从拜垫上起身,皱着双眉往正堂外望去,只见柳姨娘捂着自己那浑圆的肚子躺在地上,正苍白着一张小脸失声痛叫着,身下隐隐现出一滩殷血湿渍。 “哎呦,这莫不是要生了吧?”钱氏站的离柳姨娘最近,她皱着眉头手掩口鼻往后退了一小步,声音惊恐道。 听到钱氏的话,柳姨娘一把拽住钱氏的裙裾,细喘着声音道:“帮,帮帮我……” 突兀的被柳姨娘拽住了袄裙,钱氏吓得赶紧用力的扯开柳姨娘的手道:“我可不是那接生婆……” 看着这一团嘈杂,一旁的红蕖提着裙摆走到柳姨娘身侧,弯腰将其从地上扶起道:“莫怕,老太太来了。” 伸手握住红蕖的手,柳姨娘抬首看向对面撑着拐拄缓慢走来的老太太,双眸通红着嘶喊道:“老太太……” “要生了?”老太太站定在柳姨娘面前,一双丹凤眼往那沾着濡湿血迹的裙裾下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对身旁的穗香道:“去,把侧院里头的接生婆喊来,再带几个老婆子进来,将柳姨娘抬到我的院子里头去。” “是。”穗香应声,赶紧提着裙摆往祠堂外跑去。 “啊……”柳樨棉鬓发铺散的躺在硬实的青石地砖之上,脸上密密细细的浸出冷汗,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看着这副模样的柳樨棉,老太太神情微敛道:“不是说下个月才生的吗?” 听到老太太的话,钱氏挥了挥手里的巾帕道:“路上地滑,这一不小心,便摔着了……” 第33章 一通折腾,面色惨白的柳姨娘被穗香带来的老婆子齐力抬到了老太太的侧院里头,接生婆也请了来,急匆匆的进了屋子,厚毡一掀,溢出一阵让人作呕的酸涩血腥气。 苏梅被幼白抱着站在房廊外头,只听得那屋子里头不断传来柳樨棉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丫鬟从屋内端出。 “幼白,带着娥娥与焱哥儿先进正屋里头去等着,然后让外头的姐儿哥儿们都回去,莫都聚在一处瞎闹腾了,还有老三和老大,该忙的去忙,女人生孩子,没什么好看的,莫沾了晦气。”老太太被穗香搀扶着从屋子里头出来,抬手吩咐站在屋门口的幼白道。 “是。”幼白应了一声,抱着手里的苏梅走到孤身一人站在房廊拐角处的马焱身侧道:“四少爷,老太太吩咐让您随奴婢一道先进正屋里头去。” 马焱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被幼白抱在怀里的苏梅,面色冷淡的点了点头道:“嗯。” 见马焱应了,幼白将苏梅从怀中放下,往马焱面前推了推道:“四姐儿,你先与四少爷一道进正屋里头去,奴婢待会儿再过来。” 说罢,幼白也不等苏梅说话,直接便提着裙摆走到一侧庭院之中,让一旁的丫鬟婆子带着哥儿姐儿们先去了,又垂着脑袋上前与苏开平与苏洲愉传了老太太的话。 听到幼白的话,苏洲愉站在幼白面前,淡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比起苏洲愉的事不关己,苏开平则显得矛盾许多,他站在庭院之中面露犹豫,遥遥往屋子里头看了几眼,脚下碎步不断。 房门被厚毡遮挡,窗棂也被封的严严实实的,苏开平完全看不见什么东西,只听得那柳樨棉嘶声裂肺的喊叫声,与耳边飒飒阴冷秋风混杂在一处,涨的他脑仁疼。 站在原处转了一小圈,苏开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最后还是甩袖离去。 一旁房廊处,苏梅仰着小脑袋看了一眼面前的马焱,她那张白嫩小脸被过廊冷风吹得通红,一双忽眨的小鹿眼中也漾漾的浸出一圈泪珠子。 “嘶”细细的吸了吸鼻涕,苏梅那红彤彤的小巧鼻尖随着她吸鼻涕的动作而微微耸动。 “天冷了,进屋。”看了一眼面前被冷风吹得小脸通红的苏梅,马焱伸手牵过她的小rou手,往前头不远处的正屋里走去。 正屋里头烧着暖炉,苏梅刚一进去,便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小髻上的一对绢花在马焱眼皮子底下抖的厉害。 牵着人的手到了罗汉床边,马焱将罗汉床上放置着的一个手炉塞到苏梅手中道:“暖手。” 苏梅抱着手里这只跟她脑袋一样大的手炉,仰头看向面前的马焱,一双水眸上下忽眨着,犹豫片刻后才道:“四哥哥……娥娥晚上睡觉……遗溺呢……” 说罢话,苏梅娇羞着一张小嫩脸,状似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马焱,抱着怀里的手炉扭了扭小胖身子,奶声奶气的道:“四哥哥晚上睡不好……写不好大字……先生打……” 看着面前苏梅这副小机灵模样,马焱突兀的轻笑出声,双眸微眯道:“不怕,遗溺嘛,打一顿就好了。”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被吓得一个冷颤,差点将怀里抱着的手炉摔出去。 暗暗咽了口口水,苏梅努力瞪大一双惊惶水眸看向面前的马焱,颤着小嘴道:“娥娥……跟幼白一起……睡……” “幼白不跟娥娥一起睡,四哥哥跟娥娥一起睡。”轻巧的勾起唇角,马焱缓缓俯身对上苏梅那双湿漉漉的水眸,在那黑白分明的瞳仁之中清晰的看到自己那一脸的得逞笑意。 抱着怀里的手炉猛地后退了一步,苏梅看着面前一脸阴冷笑意的马焱,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的紧。 “娥娥meimei放心,四哥哥与你住在一处,定会好好照看你的。”伸手压在苏梅那颗小巧的脑袋上,马焱垂首看着面前的粉团子,嘴角笑意渐渐弥散。 真有趣…… 被马焱压着小脑袋,苏梅瑟瑟的抱着怀里的手炉欲哭无泪,看来这同檐共寝,是逃不掉了。 房门口的厚毡被掀开,幼白身后跟着一个苏娟巧,蹦蹦跳跳的跨进了屋子,却在看到站在苏梅对面的马焱时,当下身子一紧,赶紧便躲到了幼白身后。 幼白提着裙摆跨进屋子,一眼便看到了那抱着手炉一副颓丧小模样的苏梅,赶紧上前开口询问道:“四姐儿?这是怎么了?” 苏梅皱着一张白嫩小脸,怯怯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马焱,声音轻细道:“娥娥……饿了……” 听到苏梅的话,幼白暗松一口气道:“奴婢当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这样。”说罢,幼白上前将苏梅怀里的手炉拿出来,然后又将苏梅抱到了罗汉床上,细细的披了一层小被在身上之后道:“奴婢去吩咐外头的丫鬟拿些吃食过来,四姐儿想吃什么?” 苏梅靠在罗汉床上,歪着小脑袋细细想了片刻之后道:“娥娥想吃……桃酥饼,佛手酥,蜜饯果子……还,还有酥糖……” “不准。”幼白还未开口说话,一旁的马焱却是突然截了苏梅的话,转头对一旁的幼白道:“给她拿碗水晶冬瓜饺。” 听到马焱的话,幼白微愣了片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坐在罗汉床上的苏梅瞬时便皱起了一张白嫩小脸,奶声奶气的对着马焱控诉道:“四哥哥……坏……不给娥娥吃……” 不仅占了她的院子,这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连她的吃食都想独吞!这刚才喝了她的芋头粥,又想着她的其它吃食了! 看到苏梅一副气鼓鼓的小模样,幼白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脸色肃穆的马焱,站在原处一副犹豫模样。 “娥娥在长牙,甜腻之物不能多食。”说罢话,马焱缓步走到苏梅面前,伸手掐住她绵软的下颚,掰开那粉嫩小嘴对着幼白指了指苏梅嘴角旁边的一颗小巧幼牙道:“这上头已然有了一黑点,便是因着食多了甜腻之物而出。” 苏梅被马焱掐着下颚,小身子僵直的杵在那处,被迫仰起小脑袋露出自己那两排细白小牙。 “是,奴婢明白了。”听罢马焱的话,幼白一点犹豫也无,赶紧提着裙摆出了屋子。 看着幼白那消失于厚毡之处的纤细身影,苏梅双眸含泪,似乎看到了那些桃酥饼,佛手酥,蜜饯果子,酥糖,蜂蜜粥……一一离自己远去。 放开掐着苏梅下颚的手,马焱伸手掏出宽袖之中的巾帕,细细的替苏梅擦去嘴角的口水,嘴角轻勾道:“莫急,饺子马上就来了。”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小短腿一蹬,囤着小身子歪倒在罗汉床上,伸出小胖手盖住自己的小脸,两排小牙被气得磕的“咔咔”作响。 上辈子时,她确是因为食多了甜腻之食而得了疳虫蚀齿(蛀牙)之症,可就算如此,她宁愿得这疳虫蚀齿之症,也不愿一日接着一日寡淡过活,食些自己不欢喜的东西。 想到这处,苏梅猛地从罗汉床上起身,正欲与马焱争辩之时,却见那人站在罗汉床前,直接伸手将苏梅身侧案几上的一碟太和饼给端在了手里。 “饼……娥娥的……”咽了一口口水,苏梅摇摇晃晃的朝着马焱的方向走去。 一手按住苏梅的小脑袋,一手将那太和饼端在手里,马焱朝着躲在一旁的苏娟巧道:“你过来。” 听到马焱的话,苏娟巧颤了颤身子,慢吞吞的从墙角的青瓷大花瓶后头钻了出来。 “端着。”将手里的太和饼塞到苏娟巧怀里,马焱冲着她微微扬了扬下颚道:“转身,出去。” 苏娟巧抱着怀里那碟子太和饼,木呆呆的顺着马焱的话转身迈出了屋子。 看着苏娟巧出了屋子,马焱转头看向面前罗汉床上的苏梅,他微眯着双眸,踩着脚上的鹿皮靴猛地往前跨了一步,一把将苏梅浑圆的小身子按在了罗汉床上。 苏梅被马焱一使力,一屁股墩的就坐在了罗汉床上,头上小髻处扎着绢花也因为马焱的搓揉而歪斜着挂在那处,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伸手掐了掐苏梅那张气鼓鼓的脸颊,马焱突兀笑道:“娥娥meimei看四哥哥这新靴如何?这新剥的鹿皮穿在脚上果真暖和的紧。”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下意识的往他脚上看去,一双水眸撇了撇,似乎十分不在意。 不就是一双鹿皮靴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哼,没见过世面! 看到苏梅这副不屑的小模样,马焱脸上笑意更甚,纤瘦的手指轻轻扶了扶她头上歪斜的小髻道:“那小鹿被我剥皮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跟娥娥meimei一般好看,叫唤的可好听了,可惜时辰尚早,娥娥meimei在前头屋子里没听见……” 苏梅蹲坐在罗汉床上,在听到马焱的话后,那张原本不屑一顾的小脸瞬时便被震的惊恐无色。 “鹿……娥娥,养,养在后园子里头的鹿……” 结结巴巴的说着话,苏梅看着面前的马焱,小胖手抖得厉害。 “那小鹿的皮毛被娥娥meimei养的油光水滑的,做鹿皮靴,可是再好不过了。” 啊,这坏东西连她的畜生都不放过! 苏梅气急,直起自己肥圆的小身子就猛地扑到了马焱身上,露出自己那口噌亮小白牙,照着那人的脖颈处便咬了下去。 新仇加旧狠,苏梅这口咬的颇狠,马焱身上那咸气的血腥气轻微弥散在她的口腔之中,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的精神一震。 “娥娥,你在做什么?”老太太惊怒的声音自一旁传出,苏梅愣了愣神,缓慢松开了咬在马焱脖颈处的牙齿,一副懵懂模样的转头看向门毡处。 老太太被穗香扶着,站在房门口,一脸又惊又怒模样的看着苏梅,手里的拐拄敲在地砖之上,“砰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