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等沐云岭的伤势好一些,我们再来山上一趟好了。”虽然有禁制挡住,但对面便是悬崖,如今毫无灵力的茗茶看见便有些头皮发麻。那婆婆口中的海蓝浪卷花根茎很细,花冠和花瓣皆为剔透的蓝色,但卷边的地方却如浪花般卷圈发白。它就立于山巅,面朝着悬崖随风摆动着身体,枝干虽细却很有韧性,即便是山上风势很大,也没有断裂的样子。 “你小心点啊,就算我们是修士,但是掉下去的话也会摔个重伤的啊,何况你现在又没有灵力。”见茗茶半个身子悬在悬崖上去看那朵海蓝浪卷花,观天录连忙在一边抓住她的手臂,见她没有动作,只是对着花发呆,连忙催促道:“你快点把它拔下来啊,这样很危险的!我告诉你啊,那什么话本小说里写的跳悬崖进海里就死不了的那个,妥妥是骗人的!可是会死的更惨啊!” “稍等一会儿。”茗茶的动作没变,眼帘半掩着,试着用自己微弱的灵识与这朵海蓝浪卷花交流。她是功德仙,若是没得到花草允许的话,多好的伤药也不能服用。只是如今茗茶体内的灵气恢复缓慢,哪怕是灵识也相当薄弱,过了好一会儿,才与那海蓝浪卷花交流起来。 还好,这海蓝浪卷花生在灵气充沛之地,虽没有化形,但却已有了比较健全的灵智。在听到茗茶的声音后,便主动掉下一朵花冠落在她伸出的手心里。得到花朵,茗茶接着观天录手臂的力气支起了身子,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盘腿坐在悬崖上,道:“师兄,海蓝浪卷花刚摘下的时候药效最好,而且我答应恢复灵力后赠它灵泉,所以我要在这里疗伤,麻烦你帮我护法。” “诶?!这里?!”观天录一惊,随后小心的看了看四周,道:“好吧,你抓紧时间,万一那颗杨树回来就糟糕了。”比起什么妖魔鬼怪,那颗杨树更让观天录忌惮。 有观天录在一旁守着,茗茶很快进入修炼状态,那朵海蓝浪卷花不需要嚼咽,入口变化为淡淡水气流淌如四肢百髓,而那特有的花香味也残留在唇齿,让茗茶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不同于某些烈性弹药强悍又有刺激性的疗伤方式,海蓝浪卷花的力量较为柔和,它缓慢的修复者茗茶枯竭的丹田,并引导灵气重新在元婴处盘旋流动。茗茶腹中的那哭丧着脸的小小婴儿在海蓝浪卷花的抚慰下缓缓地舒展开眉头,精致的小脸重新绽放浅笑,干瘪的皮肤也再次变化晶莹起来。 在暖流散去之后,茗茶便感觉周身透着清凉,像是周身堵塞的毛孔被全部打开一样,贪婪的吸收着四周涌动的灵气。虽然修为降落到了筑基水平,但元婴未失,要重新修炼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茗茶感觉丹田的灵气在不断增加,便松口气睁开了眼睛,开眼便看到观天录一脸戒备的拿着一把太阳伞,正和前面虎视眈眈的杨树精对峙。 见茗茶醒来,原本还在远处动来动去的大杨树抖动了下丫子,带着一群小树苗再次跑远。 观天录立刻像被扎漏气的气球一样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茗茶见状轻笑出声,道:“这颗杨树早就已经有了灵智,它是在故意作弄你。”先前观天录说要除掉它,所以这颗杨树精便记仇了。草木之灵对茗茶这般功德修士的认知比普通修士还高,大概是知道茗茶能探知它的想法,所以才趁着她疗伤的时候来吓唬观天录。 “别开玩笑了,我看那家伙压根就没安好心。”观天录摇摇头,问道:“别说它了,你的修为恢复了吗?” “体内有了些灵气,倒是能打开空间了。”茗茶伸手从空间中拿出两个瓷瓶,一瓶灵泉浇灌到那海蓝浪卷花身上,另一边则打开倒入自己的口中。聚仙阁的灵丹一入口,茗茶便浑身疼的打了个激灵,这类效果快的药通常都有刺激性。同样就连观天录都能感觉到,茗茶体内的灵气正在急剧增加,很快从筑基升到了连他都无法查探的地步。而茗茶却像是不满意一样,低声道:“果然不能没有一点代价啊。”修为恢复到了金丹中期,看来要重新升到元婴,还需要一些时间了。 她当初刚来到凡界的时候也是一样,修为被此空间的规则压制住,直到到了朝云宗才渐渐恢复原状,可是一场战斗之后,就又再次跌了回去。 “反正功德仙的修为又没有什么卵用……”见茗茶这年幼的样子就有了那么高的修为,观天录带着酸气说道。 “谁说的,我还想回家呢。”若是修为上不去的话,就没有办法回到聚仙阁了。本来她是元婴期,只要突破了就能回家了,可是没想到来来回回修为反而一再往下降。 “回家啊……”听到这两个字,观天录的眼睛迷离起来,道:“倒是不错,起码有个努力的方向。但是我的话,兴许成就了大道,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呃……”茗茶顿住,疑惑的看向观天录。如果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有前世记忆的话,那也应该有家人啊。 观天录摇摇头,道:“我啊,原本刚在蓝x学校毕业,想着暑假去天桥算命挣点钱,结果不但找不到客人,反而掉进水里,醒来之后就成了一个修为浅薄的修士。”他顿了顿,哑然失笑道:“所以你也注意到了吧,拥有道术的天师皆是神仙下凡历劫,而修士则是一清二白重新开始。所以修士无法使用道术,可我呢,身体是修士,但灵魂确实来自其他世界的仙人。” 因此他逃过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既能使用道术,也能自己修炼,因此就算在灵气稀薄的凡界,也能修到筑基期。光是使用道术请神下凡除魔卫道的时从天界带下的仙气,就能让他受用良多。 第67章 两人一边下山,一边听观天录絮絮叨叨的讲着他自己的事情,他的人生虽然奇特了些但并不复杂,作为道士的后代他的爷爷为了躲避文闹全家占了个地方藏到林子里,与世隔绝了几十年才重新出来。因为入学年纪已大,学校和长辈们在山里教的东西大相径庭,观天录一直是个学渣,性情又懒惰,连中学都没考上,只能在技校做个混混。 而避世几十年后,观天录的家人们生活也相当尴尬,首先是种花国依然严打玄学,他们一家人失去了祖祖辈辈的铁饭碗,后来稍微开放之后,哪怕是他们有真本事,但国内的人也更相信港台或是泰国印度甚至是日本的术士,而将国内的玄学大师叫做骗子。观天录一家就这样从祖辈的国师级泰斗人物,变成了给村民看看吓着的普通神棍,所得也堪堪能填饱肚子。 后来观天录找不到工作,便想着发扬祖传的技艺,但没人会相信一个黄毛小子,他在天桥守了半个月都无人光顾,还不小心遇见意外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在新的世界里,他只是个修为浅薄的道士,因修真界太过凶险,他想方设法的跑到了凡界,并且认识了当时是将军之子的朝云开国皇帝,一边修行一边帮助他登基为帝。因为感谢始皇帝曾经的援助和在意两人的友情,他便一直留下来辅佐后面的帝王,直到严季则出现,他偷天换日逆了王朝气数,为外面的天道所不容。 “那严季则在全家横祸之后,本应落草为寇,在国家危难时领一群贼寇趁乱侵入国家,成为一代帝王。但我提前找到了他,本想杀了他,可是…那孩子居然跟我说想入宫,他知道有些太监深受皇宠权倾朝野,他想爬上去得到权利复仇,而他的身份也注定不可为臣,我便允了他。”观天录紧锁着眉头,感叹道:“若说我最为愧疚的,便是这孩子了。” 茗茶沉默不言,若站在观天录位置上的人是她,首先要做的便是整顿朝廷,不让国家内乱给外人可趁之机。但这个会改变一国命运的人,也无法视而不见吧…… “虽愧疚是愧疚,但我却并不后悔,就算我并非国师,也同样会出手。那严季则虽是帝王之象,但是辅佐他称王的却是无恶不作的土匪,那群畜生丧尽天良,数次屠戮村庄,死在他们手里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可是因为地形优势,朝云数次出兵也难以清剿。我怎能容得他们双手沾着百姓的血去尽享荣华?”哪怕朝云的国主再白痴,也有他擦屁股。而严季则新王即位,就算是要清理掉那些祸乱朝纲的土匪,也要顾忌颜面,不想留下污名。而且弄不好,还会帝位不稳,到时候倒霉的依然是百姓。 这些话观天录从未对于说过,如今一口气说出来,心中便觉得畅快无比。 茗茶在听完之后,便一直垂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面色凝重的抬起头,问道:“…你……”她刚才好像听到,他毕业于……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观天录洒脱道。 “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你还是闭嘴吧。” 茗茶挠了挠头发,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的空间里装的是拖拉机了。 由于禁制仅仅在于上空,两人在下山的时候,便踩风而行,虽然山势陡峭,但有法术加持,对于修士来说却不算什么,只是因为无法高空飞行的关系,在林中穿梭也花了不少功夫。当隐隐约约再次看到那独特的小村风光的时候,时间仅过去了上山所花费时间的十分之一。 为防吓到村民,两人在靠近村落的时候便降落下来继续步行。刚走了几步,茗茶便看到前方有个消瘦身影正一点点的往山上爬去。他的身上披着床单,仅仅用麻生勒住腰部,皱巴巴挂在身上看起来像乞丐一样落魄。他的每一步踏在坑坑洼洼的山地上都显得相当吃力,双手因使力的关系,指甲更是已嵌入那支撑着上半身的树枝拐杖木中。 茗茶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喊道:“沐云岭!” 嘶的一声,茗茶的袖摆与突出的树干缠在一起,她想也不想的以气刃割开衣服,迅速的走到沐云岭旁边扶起他,道:“你醒过来了啊,怎么不好好休息?”她一边说着一边七手八脚的从空间里翻找着什么,只是越心急就越想不起名字,等到额头积出几滴汗水之后,才从中掏出个瓷瓶,挥挥洒洒的将灵泉放在沐云岭嘴边。可是刚一这样做,茗茶便又缩了下手,她想到沐云岭这人的疑心病,连忙道:“没毒的,只是普通灵泉,可以治疗你的伤害,不然我实验给你看。” 她说着便要自己喝一口证明没毒,但沐云岭却抓住她的手腕将那瓶灵泉拿了过来,毫不犹豫的一口灌入。 “欸?”茗茶还有些错愕。 沐云岭将拿着瓷瓶的手顿了顿,还是转手将那空瓶放入自己怀中,见茗茶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尴尬,便低下头转过身去,又掉头往村子走去。 “别乱动啊,虽然灵泉能恢复外伤,但是你内伤也很重的,而且灵气堵塞也要花时间疏通。”茗茶连忙追了上去,然后撅着屁股蹲在沐云岭前面道:“不如我背你吧!” “……”走在后面的观天录掩面窃笑。 观天录张张嘴刚要开口,却见村落的几位大妈正拿着浆洗衣服的盆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当即笑道:“这孩子,还害羞呢,看你娘多疼你。倒是这个做爹的,真是失职……”其中一个,还冷撇了在旁边袖手旁观的观天录一眼。 “……”这下子三个人齐齐沉默了。 茗茶伸手揉揉鼻子,站起身走到沐云岭身边,伸手架起他的胳膊,道:“……把力气压在我身上就行。” 沐云岭沉默无言,嘴巴抿成一条缝隙。茗茶偷看了他两眼,以为他是生了气,正想着要如何是好,便听到头上传来声音,道:“茗茶。” 茗茶讶异的抬起头,只看到那紧绷着的下巴。说起来,这是沐云岭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茗茶才应了一声。 “嗯…?” “好久不见。” “……”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