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宁祁……”钟意的眸中浮出涩然,“你应当知道……” 你应当知道,其实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的原因是什么…… “阿意,你也应当知道,这世上算不清的事情有很多,我们不能纠结与此而拘泥不前,只有勇往直前,才能不重蹈覆辙。” 他是京中世袭的勋贵世家,是世袭的簪缨世家,他的父亲是将军,他也是将军,保家卫国,为皇帝而战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朝廷权争之地,皇权的漩涡,古来无谓埋葬的忠诚就不知凡几,如他这样的后来之人,当铭记前车之鉴,然后挣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钟意的眸光微黯,抿了抿唇瓣,然后伸出双臂抱住了宁祁的身体,“我知道,但是我很讨厌。” 宁祁笑了,胸膛轻轻的震动,“学兵法启蒙的野丫头竟然会讨厌这些事情?我瞧你看策论还是奇谋之书都是挺有兴趣的么。” 钟意凉凉道:“看多了,腻了。” “真的?”宁祁的尾音微扬。 钟意倏地从宁祁的怀里抬起头,“假的,我就想看着那些朝廷里的王侯将相是怎么折腾的,反正我不过是市井小民,朝廷的平安干我何事。” 宁祁看着钟意,眸中含着盈盈的笑意,“那你夫君我呢?我可是将军,我也不干你的事吗?” “你……”钟意抬手在宁祁的胸前捶了一下,便又挣扎着要在马背上转回最初的位置。 宁祁微微往后仰开身子,帮着钟意手脚并用地又转回去,然后紧紧抱住钟意的身子,将下颌轻轻埋进钟意的肩上窝里头,低低道:“阿意,要相信你的夫君,他不会重蹈覆辙的。” 钟意的脑袋往斜了一下,蹭了蹭宁祁的侧脸,道:“是,我当然相信我的夫君。” 宁祁的唇在钟意的面颊上轻轻啄了一口,“那夫君现在先带你回府。” 说着,手上的缰绳一抖,催马快行。 ☆☆☆☆☆ 回城的路途并不算长,宁祁带着钟意骑马走了没多久,便能看见了城门口。 宁祁带着钟意下马上了等在城门外的马车之上,缓缓进城。 “你被拓跋洛渊绑架的事情府里并不知晓,我只说你二叔病了,你二叔于你有养育之恩,你回娘家照顾几天,绿媛和小荑我都送去了你二叔府上,这会儿已经去接她们回来了。” 事关钟意的名节,他绝不能让京中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钟意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问道:“那二叔一定吓坏了吧,每次一听到打仗他总怕南翎军打进来,这一回我让敌军主将给绑了去,他还不吓死。” 宁祁闻言,想到当时让钟文帮忙演戏的时候钟文那瞬间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要跪下抱住他大腿哭的模样,这回儿想起来,宁祁的神色微僵了,划过一丝不自然,“我可没跟他说你是被拓跋洛渊给绑走的,只说是给歹人绑走的。” “那也够他惊吓的了,他怕我坏了名节你休了我回去可怎么好。” 一旦宁祁休她回去,他之前收的聘礼就得退回去,钟文的德性,反正她是不能指望的。 宁祁蹭到钟意的身边,伸手揽过钟意的肩膀,悠悠道:“你二叔的眼里我就这么靠不住?娘子觉得为夫呢?” 钟意抬起头,对着宁祁的脸细细左右端详了一番,郑重沉声道:“再看吧。” 宁祁的手上一使劲,就直接把钟意的身子按到了怀里,在钟意的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坏东西,臭丫头,没良心!” “啊!”钟意的半个身子都被宁祁制住了挣不开去,只能让宁祁在脸上乱捏,“宁祁你放开我!” 宁祁箍住了钟意不让挣脱开去,也不再捏钟意的脸,索性伸到了腋下开始挠痒痒,“不放,没良心的臭丫头捏死算了。” “啊!”钟意又是一阵低低的惊叫,连反抗都失了力道,“宁祁你放开……哈哈,宁祁你混蛋……” ☆☆☆☆☆ 马车缓缓在街市上驶过,到了襄平侯府下车的时候,钟意看到自己的马车后头不知何时已经跟上了一辆马车,车帘一掀,从车上下来了小荑和绿媛。 “夫人。” “少奶奶。” 绿媛和小荑几步小跑上来,眼睛一红就是要抱头痛哭的架势。 钟意的手握住绿媛和小荑的手,淡淡地笑了笑,道:“这可还是在外边儿呢,可不能哭出来,就露了馅儿了。” 小荑使劲摇了摇头,咬着唇瓣道:“奴婢不哭。” 宁祁从身后上来,为钟意裹上披风,道:“好了,外头冷,咱们先进去吧。” “嗯。”钟意点了点头。 进了府中,院里头早已得了宁祁和钟意回来的信儿,备好了热汤水。 钟意捧着热茶喝了一口,身上积累的一路回来的寒气仿佛都退了去。 “夫人,奴婢没用,两次都把您给丢了……” 进了屋子,小荑的眼泪终于是簌簌地落了下来,说来她这个贴身的丫鬟真是没有用,上次在寺里,这回在巷子里,都是不知觉就被人给弄昏了,根本保护不了主子。 “这如何能怪你们?他们都是有备而来,谁能防得住呢。”从上回的采花贼使的迷香,到这回拓跋洛渊布局引她出来,她自己也是防不住,何况这两个丫鬟呢。 宁祁解了身上的甲胄,道:“是怪我,我没有将你看好。”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看护不周。 “从明日起,我拨亲兵来府上。”他是大将军,按朝里的制是可以蓄养亲兵的,只是到底是住在襄平侯府,所以亲兵都归在了军营里头。 钟意摇了摇头,“何必派亲兵来,这到底是在京里,哪来这么多的危险,而且也麻烦。” 这是襄平侯府,宁祁调亲兵进来,岂非也是惊动了旁人? 宁祁沉吟了一下,“那就先调两个进来,以后你出去,让他们赶马车。” 钟意不禁笑了,道:“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亲兵给我做马夫,岂非大材小用了?你让你的亲兵心中作何感想,我岂非要成了妖姬一流了。” 宁祁道:“你用着就是,再过些日子将军府就修缮好了,等搬进去之后,驻进府里的亲兵还要多。” 钟意还想再驳,却有绿媛禀道:“少奶奶,沐浴的汤水准备就绪,您且先沐浴吧。” “从早晨到现在,一路湿冷,你且快去用热水沐浴一番,也好逼一逼身上的寒气,莫要给病了,”宁祁身上甲胄的护臂绑腿尽除,“我也先去沐浴,等会儿正好能等厨下做好饭食,一起用膳。” “好。” ☆☆☆☆☆ 香汤沐浴,钟意从澡盆子里出来回到屋里的时候,宁祁早已是等在了屋中,见她进来,便命了厨下上菜来。 钟意正是要过去坐下,外头忽然来了丫鬟禀报,说是老太君身边的秋姑姑过来了。 钟意看了一眼宁祁,转头道:“让她进来吧。” 丫鬟出去通传,一会儿便有一个婆子走了进来,给钟意行了礼道: “老奴见过将军,见过大少奶奶。”又看了一眼桌上刚叫丫鬟端上的饭菜,惊道:“哟,将军和大少奶奶这儿才传膳呢,这都过了午时好久了。” 宁祁坐着看了一眼,没有吭声的意思,钟意只得笑着客气开口道:“这不是才同外头回府么,梳洗了梳洗,传膳的时候便晚了。不知老太君遣姑姑前来是有何事?” 秋姑姑一张布了褶子的脸堆满了笑,道:“回大少奶奶的话,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大少奶奶回来许久,老太君便遣老奴过来问问,大少奶奶娘家的二叔身子可是大好了,有没有什么咱能帮衬的上的。” 这是在敲打她回来都没有急着去请安呢,或许还有敲打她一声不吭跑回娘家给钟文“侍疾”的原因呢。 钟意勾唇笑了笑,“谢老太君挂心,已是大好了。今儿个刚回来,院里正乱着,孙媳明儿个再给她老人家去请安。” 若是从前,叫这秋姑姑一说,钟意估摸着撒丫子就赶去了老太君处请安问好,可她是个记仇的,自从上回老太君同她提了纳妾的事情,钟意的心中真是没法儿才同以前那样把老太君看重了。 秋姑姑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瞥了瞥钟意伸手宁祁的脸色,然后道:“大少奶奶娘家的二叔没事儿就好,如此,老奴这就回去禀了老太君。” “老奴告退。”说着,便径直退了出去。 ☆、第51章 论如何增进夫妻感情 钟意看着那秋姑姑完全退了出去,方转身过去到了宁祁的身边坐下。 小荑为钟意盛汤布菜间,宁祁抬眼看向钟意,道:“若是你不想去,那就别去,这日日过去请安,没的辛苦。” “这是礼数,礼不可废。”钟意用勺子舀了一勺碗中的热汤喝了,“我可不想叫旁人说我不懂规矩。” 宁祁的眸中飞快划过愠色,想到了之前绿媛同他说的那些后宅女人出招整钟意出丑的事情,道:“谁敢在背后嚼你的舌头,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定要叫她自己在京中无法立足。” “悠悠众口,如何去堵?”钟意笑了笑,“我也不是非要样样做好去给别人看,只是在力能所及之处尽量做好,晨昏定省,每家媳妇都是有的,我不过是在早晨过去半个时辰罢了,又不费什么事情,何苦在这上头落人口实。” “好了,大将军用膳吧,我瞧你这两日好像是瘦了一圈。”钟意夹了一个红烧鸡腿放到宁祁的碗中。 宁祁的面上的一脸强撑的倦容,或许宁祁自己没有发觉,可是钟意看的清楚,英俊潇洒的宁大将军的俊脸黄了干了,带着憔悴的模样叫她看着心中好生难过。纵使是在京城的地界,可拓跋洛渊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者在京畿重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调兵遣将原就是一件极不易的事情,她叫绑架还能被招待着好吃好睡,宁祁怕是遭了罪了。 “你倒是想得周到,却也是遭罪,我还该盼你想不周到才是。”小娇妻亲手夹的菜到了碗中,宁祁的嘴不自觉就是软了下去,“待过几日咱们就搬去将军府上,届时可看谁还能让你请安。” “是,”钟意应了一声,低头扒饭,“将军用膳吧,我都饿死了。” 小没良心的……宁祁无奈地看了钟意一眼,低头用膳。 ☆☆☆☆☆ 用了膳,宁祁便得去书房处理这两日积累下来的公务,钟意本该歇个晌的,可今日用膳的时辰完了,该是平日将要起身的时候才用完了膳,时辰不上不下的,便也跟了宁祁去了书房。 “夫人。”小荑从门口进来,递了一封信上来,道:“这是苏姑娘今早晨送来的,怕是夫人前日没有同苏姑娘回信,苏姑娘那里好似有些着急,昨日下午便送信来了门房,恐是后头又知晓了夫人不在府中,又遣了人送到了永平巷。还请夫人过目的。” 钟意遭拓跋洛渊绑架的事情宁祁做得隐秘,苏旋那里是不会知晓的。那日从铺子回了府中,原本就该立即给苏旋回信的,这拖了几日,苏旋又急着送信通知与她,想是真有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钟意拿了信展开,两封信的内容是一样的,先是问的那日同拓跋洛渊的香料铺子谈得如何,可是能补足了货源?再者又是说香料的事情,已是要将将告罄,最多只能再撑两三日,货源恐怕得要另想办法,最后则是说她又研制出了新的胭脂水粉,问她明日能否出来一叙。 钟意靠在宁祁书桌旁的软榻上边,心中有些小忧愁。 这香料一事,拓跋洛渊那条货源算是全断了,必须得另想办法,但京中其他的香料铺子,还是那句话,普通的香料好到手,名贵的香料她还真是弄不到。 “怎么,你的脂粉铺子里头遇到难题了?” 听着钟意那边轻叹了一口,宁祁抬起头来问道。 事已至此,穷途末路,钟意也就同宁祁都实说了。 “原是想着走通了拓跋洛渊的门路,谁知他竟是那样的身份,京中其他的铺子又不肯轻易分出货源,这回可是要请你宁大将军出马,帮我查查京中可还有其他进香料的渠道。” 宁祁道:“你只亮出了身份去买,难道他们还敢不卖你不成?” “若是如此,我岂还要烦心这些,只是届时并不是谁人都知道那脂粉铺子是我开的了,岂还能清静下去了。” 要是让人知道她在外头开个脂粉铺子,且不说高门里头身份尊贵的贵女出来行商是怎样找人非议,苏旋还尚未出阁,单只是因着宁祁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只怕能生出许多事情来,借着她这一条渠道想去搭宁祁的线。 虽是生出了许多的方便来,可福祸相依,钟意还是不想暴露了身份。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宁祁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且记着,让人先去查一查,明日便先以咱们将军府修葺完成,库房想补一些香料的缘由替你弄一批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