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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江行云看得津津有味,笑,“不错,只是音乐不当用丝竹,该用军鼓。”

    靖江王哈哈一笑,“行云你果然是北地生人哪。”

    有江行云这光芒万丈的人在此,张长史十分低调的隐形了。

    第一日宴饮。

    第二日靖江王请江行云游赏他的藩王府花园,同行的还有靖江世子与靖江王三子穆三郎,江行云与靖江王并行,她也算见过些世面的,也觉着靖江王这园子修的不错。江行云道,“我家宅子的花园同王爷的花园比,那就是个泥塘坑。”

    靖江王笑,“看来还能入行云你的眼。”

    江行云悄声道,“比闽王府的花园也好多了。”

    靖江王笑,“本王一辈子都在吴地,这园子啊宅子啊,都是要人养的。养的久了,园子也就有了人气有了灵气。何况,本王闲散惯了,闽王闽王妃风华正茂,如何会将心思用在这园宅这上。”

    江行云不以为然,将手一摊,“哪儿啊,他家王府修的急,那会儿正穷,只得简朴了。”

    靖江王三子穆三郎道,“听闻闽王是陛下爱子,再怎么,地方官员也不敢在藩王府上克扣吧。”

    穆三郎就是传闻中最受靖江王宠爱的儿子,他生的相貌与靖江王颇为神似,已是而立之年,说一声面若弱冠玉仍不为过。对待美男子,江行云一向比较客气,她道,“倒不是谁敢克扣闽王,只是前年永定侯一败倾城,闽王到封地时,百废待兴,哪里还有心思大兴土木,只随便建了建,凑合着住吧。”

    靖江王拈须感叹,“可见陛下教子有方。”

    世子亦道,“闽王不愧贤王之名。”

    漫步过一丛盛开的蔷薇障,江行云唇角噙着笑,笑道,“是啊。”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谢莫如了,靖江王在一处涉江亭里坐了,随从捧上香茶点心,叹息道,“真是近乡情更怯,早就知道那孩子,我也常打听她,不知她过得好是不好。知道行云你与她亲近,别人面前问得出,到你跟前反不好开口了。”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王妃也时常说起王爷呢。”

    “那孩子心里,怕是疑我的。”

    江行云并没有坐,仍是长身直立,有些潮湿的夏风拂过她额前流海,她道,“相疑相杀相亲相近,这是本能,王爷因何喟叹。”

    靖江世子与穆三郎听得这话,面色不变,心下却是有些不自在的。唯靖江王一笑,“行云你就是太直率。”

    “是啊,我优点不多,直率算一个。”江行云转身坐在靖江王身畔了,道,“何况在王爷的地盘,还要九曲十八弯的,岂不是令王爷不快么。”

    靖江又是一笑,道,“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厉害。”

    “我还不算厉害的。”

    “叫你说的,我愈发想见一见莫如了。”靖江王口气之亲切,简直像在说自家孙女一般。

    “王妃也十分想与王爷一见,只是闽地事务繁杂,一时抽不出空闲。”

    靖江王道,“我实未料到陛下会将五皇子分封到闽地,闽地地处偏僻不说,地方也贫瘠,便是气候,初来闽地的怕也是住不惯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五皇子虽是陛下亲子,却是颇多人不喜王妃。不说别人,就是王爷的亲meimei宁荣大长公主成天介说王妃同辅圣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能封到好地界儿才有鬼呢。这要是真像,说说也就说说,明明一点儿不像,大长公主还说个没完。”

    这话说的,靖江王都笑了,“宁荣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她也没讨到便宜就是了。”

    “其实宁荣大长公主何必多这个嘴,她不说,朝廷里谁不晓得王妃的出身呢。难得大长公主有这么一门旱涝保收的婆家,又有南安侯这样出众的儿子,陛下怎么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大长公主倒好,成天就想着怎么叫我们王妃倒霉才好,她图的什么呀。”这事儿实在做的不聪明,江行云都想不明白。

    靖江王也叫江行云给问住了,靖江王也不晓得meimei图什么,靖江王端起茶吃一口,道,“女人心,海底针,这一般二般的,不好猜度。”

    “以前我还以为是王爷指使的大长公主呢。”江行云这话,险叫靖江王呛着,靖江王咳了两声,江行云笑,“不过,见着王爷,知道王爷的人品,断不会如此的。”

    靖江王气笑,“好话赖话都叫你说完了。”

    “我是想着,王爷你好生劝一劝大长公主,她都这把年岁了,就是上一代有些不对付,也怪不到王妃这里。再者,大长公主也实在糊涂,我不知她与辅圣公主有什么恩怨,就是想一想,辅圣公主在时,她如何,如今又如何,也不该给王妃使绊子。”

    江行云说的恳切,靖江王听到最后一句也颇有感触,要说他不恨辅圣公主,那是假话,但辅圣公主执政时,他是什么政治地位,如今又是什么政治地位,靖江王是极明白的。所以,辅圣公主活着,靖江王恨她;辅圣公主死了,靖江王却又怀念她。

    这种矛盾的感情,让靖江王说了一句话,“当年,陛下亲政后,我命人去帝都,想劝宁平jiejie早些避一避,若她肯听,也不会那样早故去。”

    江行云相信这是靖江王的肺腑之言,不论从私心还是政治立场,靖江王都不会愿意辅圣公主早早故去。江行云却是道,“将军怎么能离开战场呢。”

    靖江王道,“你们年轻人,会这么想。但是,如果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论怎样的痛苦艰难,你只会想让她活着。”

    “也是。”江行云对这话似乎也有别样感慨,这也不奇怪,人家靖江王不过是死了个同母异父的jiejie,其他亲人还有许多。江行云整个家族就剩她一个了。

    江行云道,“就像许多人都怕死,其实死才是最容易的,这世上,活着远比死亡不易。”

    靖江王道,“你这孩子倒是看得透。”

    江行云忽而一笑,“这倒不是我说的,是王妃说的。魏国夫人的祭日,难得王爷每年都打发人送奠仪。”

    “这有什么,魏国是我的外甥女。”靖江王感慨,“宁平jiejie的后人,也就剩莫如了。”

    靖江王与江行云并不似政敌,相反,他们有一些相同的爱好,说话较一般人亲近的多,完全没有半点火焰气息啊。俩人是有说有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忘年交呢。

    穆三郎笑,“江姑娘投父王的缘,不如住到藩王府来。”

    江行云不乐意,道,“藩王府规矩大,出入麻烦,驿馆就很好,我还想在靖江逛一逛。”

    依穆三郎的身份,别人就是回绝他,也得委婉着来啊,江行云说的直接,穆三郎倒是好涵养,笑,“那就随江姑娘了。要是江姑娘需要向导,只管吩咐驿站官员。”这么短时间的相处,穆三郎就摸到了江行云的脾气,这不是个喜欢别人为她做主的女人。

    江行云颌首,“好。”

    江行云也就打发驿馆官员去吴巡抚那里知会了一声,吴巡抚过来,江行云把吴氏的家书交给吴巡抚,同时把吴氏预备的端午礼也原封不动的交给吴巡抚,吴巡抚谢了江行云的带信之事,道,“知道侄女今年正月成亲,我离得远,无旨不能回帝都。如今她来了闽地同侄女婿团聚,这很好。”原本是吴巡抚相中了谢家,不想闺女没福,倒是谢家厚道,谢芝还为女儿守了一年,这样的人家,侄女嫁过去,吴巡抚也是愿意的。

    江行云笑,“谢大奶奶极好的人,要是帝都别家贵女,听到闽地只以为是蛮夷之地,多是不愿意来的。大奶奶这样的贵女,成亲就过来服侍大爷,真真是贤良淑德,贵府的家教,令人敬佩。”

    “江姑娘过奖了。”尽管江行云无官无职,吴巡抚也不是傻瓜,知道江行云与谢莫如交好,这次过来,更有深意,故而颇为客气,吴巡抚道,“一则这是为妇的本分,二则,闽地连王爷王妃都来得,吴氏女如何就来不得呢。只是我那侄女年岁尚小,还请王妃多指点她。”

    江行云道,“王妃同大奶奶是要姑嫂,大奶奶过来,倒是能帮着王妃分担一些。王妃组织建藏书楼、或是施粥舍药的事,总要有个臂膀,大奶奶年纪虽轻,做事委实细致,王妃就喜欢这样聪明能干的人。”

    吴巡抚又说侄女能帮到王妃实在容幸,当然,也不忘夸赞王妃的公益事业。

    接着,江行云方同吴巡抚说起靖江世子与穆三郎来,江行云道,“今日我同王爷游园,只有世子与三公子相伴,三公子挺受王爷宠爱吧?”

    吴巡抚看一眼窗外,江行云原是坐在一张靠墙的香檀木榻上,此时,优雅起身,一掌轻轻的按在这张大榻上,吴巡抚听到并不重的“呯”的一声轻响,继而就见木榻顷刻坍塌,转瞬化为齑粉,接着露出一排传音钢管。江行云曲指在钢管上一弹,嗡的一道清越声响传出,江行云断喝,“滚远些!”

    整间屋子,江行云找出六七处窃听设备,然后将房间拆的七零八落,继续同吴巡抚说话。

    吴巡抚汗都出来了。

    江行云微微一笑,拉过把椅子坐了,继续刚刚话题,“吴大人放心说吧。”

    吴巡抚拭一拭额角的汗,道,“靖江王妃过身的早,三公子的生母邱侧妃极得靖江王心意,三公主也极得靖宠爱。”

    “王妃的意思,如果方便,让靖江世子感受到朝廷的善意吧。他是朝廷亲自册封的世子,靖江世子的位子,是朝廷说了算的。”江行云道,“吴大人也只管放心,您的安危,有我来保证。”

    吴巡抚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第二日,江行云就窃听一事当靖江王的面亲自说了,当着靖江王的面儿,江行云冷声讥诮道,“这等不堪使用的人,王爷竟还留着。我倒不怕被人偷听,只是手段不入流,委实扰人心烦。”

    靖江王不愧这把年纪,脸皮着实够用,靖江王哈哈大笑,“好好,待下遭我令他们改造的好些,一定不能让行云你发觉。”他竟然还问,“都说好话不背人,行云你跟吴大人说什么悄悄话了,还不许本王知道。”

    遇到靖江王这等人物,江行云再怎么怒色也没用,于是,她笑了笑,端起那官窑薄胎瓷盏里的新茶呷了口方道,“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听说王爷你宠庶灭嫡,这事,我是无所谓,只是王爷你不晓得,我们王妃最看重嫡庶规矩,王妃让我同吴巡抚说一声,请吴巡抚好生劝一劝王爷,这大事上可不能糊涂。世子是经朝廷册封的,世子的地位,不容动摇。”

    靖江王道,“你看,你们王妃就是爱cao心,还cao心到本王这里来了。”靖江王虽未冷脸,但话中不悦与不满,谁都能听得出。

    江行云却是没有半分惧色,道,“我们王妃倒不乐意cao这份心,她同王爷有什么恩怨呢?王爷您好了,难不成对我们王妃有什么害处?如今闽王海军都不再筹建,难不成王爷觉着我们盼着您倒灶?您可千万别误会,有您老在,以后也没人想着我们王妃是辅圣之后了。”江行云笑眼瞥向靖江王,轻轻的放下茶盏,不客气道,“王爷您保重吧,还嫌我们王妃cao心你靖江的事,您老难道没cao心过我们闽地的事。怕是帝都的事,您都没少cao心吧。”

    靖江王微微一笑,“是啊,咱们都是爱cao心的人。”

    ☆、第196章 了无牵挂

    两个爱cao心的人在一处,更有cao不完的心了。

    好在彼此脸皮虽厚,就像江行云说的,相杀相疑相近相亲,皇室中人的关系向来复杂。靖江王对闽王一系的感情同样莫测,故而,江行云在靖江王的地盘儿颇得礼遇。

    当然,以江行云的脾气,你敢不礼遇她,她能问到你脸上去。你要没靖江王的地位以及厚脸皮,那就等着吧!

    靖江王还尤其问江行云,“昔日永定侯练兵,其实颇得其法,只是一时不慎,败于海贼之手。要我说,闽地临海,练一练海军倒是好的。陛下的方略是对的。”

    看吧,刚刚还说谢莫如cao心到他靖江的事,他不也为闽地cao心么。江行云道,“闽地无海军将领,海贼猖獗,永定侯一败倾城,哪里还禁得起再败。”

    靖江王道,“到底得有个法子,不然总是sao扰海境,也不是常法。”

    江行云道,“如今在海边的百姓迁的七七八八了,倒不怕海贼来。”

    靖江王大为佩服,“昔年永定侯就想令沿海百姓内迁,只是百姓们难舍家园,到底未能成功。闽王不凡哪。”这事儿办的漂亮。

    “还得多谢海匪,他们时常上岸侵扰,闽王给他们山地开荒,开出的山地是自己的,十年内免税,人们就愿意了。如今沿海都搬的差不离了,就是海贼们再来,无非就是吃些海沙子。”江行云笑,“说来此事能成,多亏海匪,倘不是他们三不五时的过来,百姓们哪里肯搬。他们来的勤恳,未用官府之力,百姓们就都搬了。”

    江行云笑眯眯的,这话真能叫靖江王郁闷一回的了。

    靖江王笑,“嗯,闽王不错,应势顺势,不过一年多的光景,便将闽地掌握其中了。”

    江行云笑,“闽王本就是来收拾烂摊子的,要这会儿还被人视为傀儡,我有什么面子来靖江与王爷相见呢?”

    “行云你太过拘泥了,不说身份,单就是你的人品本事,你什么时候来,我都视为上宾。”

    江行云似笑非笑,“上宾不敢当,只求王爷少替我们闽地cao心几次就行了。”

    靖江王见江行云旧话重提,不由大笑,指着江行云道,“你们小姑娘家,就是嘴上不饶人哪。”又道,“行云你实在合本王的心,不如留在靖江如何?”

    江行云想都未想,直接道,“自来忠臣不侍二主,我若留在靖江,也就不是王爷看重的人品了。”

    靖江王道,“本王正妃过身已久,本王以正妃之位相聘。”

    甭看靖江王脸皮厚,到底是藩王之尊,他既说出口,便是算数的。江行云却是俐落,笑睨靖江王一眼,“我要有意嫁为人妇,也等不到这会儿。”

    这倒也在靖江王的意料之内,靖江王不免惋惜道,“你这样的人品,孤独一世,岂不可惜。”

    “我这样的人品,要是慕富贵慕权势才可惜呢。”

    靖江王颇是毒辣,“世人谁不慕富贵权势,行云你不是外人,我也不说那些虚言哄你。不说别人,就是行云你,依你的出身,我信你不在意富贵,但倘非权势在手,不说富贵,怕是你自己都保不住。”

    江行云道,“权势在我手,不是因为我欣羡于它,而是我有本事,它应在我手罢了。”

    靖江王又是一阵笑,同江行云道,“倘我年轻时遇到你,再不会放过。”

    到底是一地藩王,何况靖江王说愿意以正妃之位相聘,这话江不辱没江行云。江行云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天地憾事。”

    俩人一言一语的都说到天地憾事上去了,靖江王受此奉承,倒也受用。并不是说江行云的话哪里就格外动听,实际上,比这动听千百倍的话靖江王也时常听到。只是,说话的人不同,说这话的人是江行云,哪怕里头有说靖江王老的意思,靖江王听着也格外顺耳了。

    靖江王问,“你来时,你们王妃可还有别的吩咐?”如今话都说开了,靖江王也就不绕什么弯子了。

    江行云道,“王妃说,想让我看看王爷家的港口。要是有空,再看看王爷家的兵马。”

    靖江王听此话,实在开了眼界,他自诩脸皮不薄,但如今看来,已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靖江王问,“你们王妃没让你再看看我的库房存银几何?”

    江行云只当没听到靖江王的讽刺,只一笑道,“等王爷什么时候去了闽地,我请王妃打开库房,让王爷看看闽地存银几何,如何?”

    江行云一介女流都这等魄力大方了,靖江王心如电转,想她一个小女子,便是去军中见识一二,也无妨,亦能叫人知道靖江之地的实力。靖江王便笑,“既是莫如吩咐的你,我怎能不依。说来,这些年,已许久未见你们这等厉害的女子了。”

    江行云倒不介意别人说她厉害,说这话的人多了,江行云从未往心里去,只是,靖江王跟着来了一句,“非吉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