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只是这个理由?”霍丞居高临下地问。 宁蝶微微偏头,没有直视对方,表示默认。 “条件我已经说清楚,既然你有心要做忧国忧民的好人,何不再牺牲更多点。” “霍丞,我一直以为你在国事上,是坦荡的君子,你拿前线将士的生死要挟我,不觉卑鄙吗?” “卑鄙?”霍丞笑了,他故意将唇贴着宁蝶的耳边,“又不是没陪我睡过。” 宁蝶当他是喝醉,忍着不去激怒他。 她这反应倒是让霍丞再次发笑,笑里是渗骨的冷意。 这样僵持了数秒,霍丞率先转身走人,他步伐虚浮,显然是有些喝醉了。 宁蝶追上去,下楼的楼梯道上没有其他人,墙上两侧是装饰的小型彩灯,一闪一闪。 霍丞脚下的步子无意间踏空一个台阶,他身子朝一边歪斜,宁蝶快步上前要扶他,霍丞已靠在扶手边站定,他是骄傲的人,此刻宁蝶的体贴更像是一种同情。 想也不想,他用力将宁蝶推开,喝酒的人力气失了轻重,宁蝶被他推得直接背撞在墙上。 砰的一声,霍丞看宁蝶疼得吸了口凉气,脸上有一丝悔意,他强硬地收回手,作势要继续一个人下楼。 “十二次,只是满足十二次对吗?”宁蝶出口喊住他。 迷离的光线中,霍丞回转过身,面色冷静,“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 宁蝶声音因各种复杂的情绪逐渐变小,“我只是……我只是答应了李皓先生,不能食言罢了。” 霍丞觉得好笑,不急于去追问什么,他见过宁蝶千面,多是冷静淡然的模样,如此纠结倒是自我安慰,倒是第一次。 “百乐门是陈粤的地盘,想不想知道从不开放的顶层有什么?” 他张口笑问。 宁蝶不解地嗯了声,霍丞一张笑颜在灯色下有种迷幻般的美感,十足的在蛊惑,在霍丞绅士地伸出邀请的手势时,她鬼使神差地把手心贴合在霍丞的手上。 然后顺势被拉得靠近,霍丞带她走上电梯,摇铃晃悠地响,一路升上顶层,电梯门开,入目是一片漆黑。 “正好陈粤不在,”霍丞熟路地打开灯,走廊上一排灯光系数点亮。 无甚特别,只是欧式风格的城堡内景,弧形的拱门和颜色好似没有重叠的景致。 宁蝶困惑地看着霍丞。 她当然知道百乐门的顶层不会这么简单,她相信霍丞的眼光。 霍丞走过来搂住宁蝶的腰肢,地面铺就踩上无声的繁纹软地毯,四角有香炉熏烟,他一步一步牵引宁蝶,直到宁蝶碰上走廊尽头的一道印有金色蔷薇的大门。 “推开它,”他的嗓音质地醇正,像能醉人的佳酿。 宁蝶小心地把门推开,门看着沉重,然而她只是轻轻发力便像有所感应地朝两边打开。 等看清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宁蝶震惊得说不出话。 西南传言陈粤富可敌国,宁蝶终于感受到这个传言的实至名归。 这是间会令财迷者和信仰高尚的人同时能疯狂的地方。 金渡的圆柱,文艺复兴时期大师的经典壁画,一桌一椅,件件来历非凡,若大的大厅,头顶的琉璃水晶灯,外面罩上的轻纱都是英国女王的薄纱披肩。 她曾在报纸上见过这件商品的拍卖。 这是个摆在眼前的文物收集馆,和谐地被布置成精致的待客厅。 “你要满足我的第一件事,”霍丞将紧实的外套西服脱掉丢在地上,他对还在发愣的宁蝶微微眯起眼,“和我跳一支舞。” 在这富丽堂皇又只剩彼此的地方。 “我只会探戈,”宁蝶诚实地道。 霍丞再一次地搂住她的腰,扣住她的五指胳膊一抬,俨然是探戈舞蹈的第一个节拍。 面贴面,身体贴合身体,没有音乐,却步伐默契,霍丞用宛如大提琴低鸣声醇厚低哑的嗓音,嚼着笑朗诵,以诗伴舞: “夏天最后一朵玫瑰, 还在孤独地开放, 所有她可爱的伴侣,都已凋谢或死亡 再也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的身旁, 映照她绯红的脸庞,和她一同叹息悲伤。 我不愿看你继续痛苦孤独地留在枝头上, 愿你能跟随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长眠 我把你那芬芳花瓣轻轻散布在花坛, 让你和亲爱的同伴在那黄土中埋葬。 当那爱人金色指环失去宝石的光芒, 当那珍贵友情枯萎我也愿和你同往。 当那忠实的心儿憔悴,当那亲爱的人死亡 谁还愿孤独地生存在这凄凉的世界上。 ……” 这首诗宁蝶熟悉,她在许太太的园会上,为肖笙伴唱的正是这首歌曲,这分明是首凄凉的爱情诗歌,在霍丞念来,更像是名流公子在同女士*,优雅的玩味。 宁蝶眉头一皱,事实上这首诗歌,也是她最近拍戏遇瓶颈的最大难关。 姚守玥沦落风尘,被慕少秋玩弄后抛弃,月色明亮的某个午夜,舞场得意的姚守玥落魄地坐在窗台,流着泪哼唱出这首爱尔兰的名曲。 华灯前尽欢,黑幕下却是难言的孤寂和悲伤,宁蝶无法饰演出导演要的感觉,频频在这卡机。 她最近卡机的次数是前一个月的数倍。 明早还要重拍这幕。 这下好了,霍丞成功地让她彻底忘记原版的《夏天最后一朵玫瑰》是首正经的爱情曲目。 ☆、第55章 宁府(上) “在走神?”霍丞一手扶上她的背摩挲,眼神危险。 宁蝶瞪了他一眼,面上有几分娇憨,“你念的这诗我明日拍戏要用,可不是你这种风格。” 霍丞哑然失笑,“那是哪种?” 宁蝶舞步停顿,放开霍丞的另一只手,跑到窗边,她推开圆拱形的窗,夜风习习,她回眸苦恼地道:“爱而不得,神思哀伤……” 说起来她就想到今天拍戏导演对着她大吼的一幕: “宁蝶!你是在拍感情戏!不是哭丧!” 整个剧组的人忍着笑抖肩,就连林莱玉也拍着她的手摇头直言:“宁蝶啊,你的表演太用力了。” 得不到一个人,被背叛的心情,难道不该是伤心的流泪? 等她酝酿出自己想要的感觉,导演还是摇头,“太普通,没有惊艳感,罢了,今天太晚,明日再试吧。” 宁蝶只得失落地放弃。 眼下霍丞走过来,点点头,思索,“这个,有点难。” 宁蝶看着他,等待他会说什么。 而霍丞突然摸了摸她的头顶,很轻,很稳重的力度,“人这一生痛苦分很多种,爱而不得无疑是大悲,你有挫败感是情理之中。” 他轻易地看破宁蝶的烦心事,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一说,宁蝶鼻子发酸,她性子里有不服输的劲,这几日因为她的表现拖了拍戏的进度,今天又一次一次被否定,她对自己都要失去信心。 霍丞拉她入怀中,“先试着闭上眼睛。” 宁蝶靠在他怀里,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种踏实感油生,听话地缓缓闭上眼帘。 窗外的风还在轻轻吹拂。 “姚守玥是什么样的女子?” 宁蝶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饰演姚守玥,想到这部戏霍丞有投资,她便不觉奇怪了。“姚守玥是可怜人,为救mama,去投靠经营舞女场的姑姑,失足踏进大染缸,再也不能回头。” “还有呢?”霍丞极有耐心地问道。 宁蝶要仰头去看霍丞的表情,被霍丞捂住眼睛,“可不能睁眼睛” “她……她内心有着对金钱的*,可是纸醉金迷的生活仍是没有泯灭她内心的一份真挚,她能为感情付出全部真心,哪怕对方只是个花花公子。”也许是因为黑暗,宁蝶一面说着,姚守玥的形象就像一幅在慢慢展开的画卷,渐渐明朗,“她美貌,年轻,然而在被爱情抛弃的那一刻,成为一朵外表艳丽,内里开始腐烂的玫瑰……” 爱情是姚守玥身在绝望生活里最后的一道明洁的光。 光消失了,玫瑰就要枯萎了。 宁蝶握紧霍丞胸前的衣襟,姚守玥那种悲哀的情绪在往她身上过渡。 “宁蝶,”霍丞轻声地说,“你爱着慕少秋,爱到一无所有,夜色深了,黑夜里的明月升起来,可是你的明月呢?” “被乌云遮住……”宁蝶张口已是哽咽。 “夏天结束了。” 宁蝶接话道:“玫瑰已凋谢。” 内心的难受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 爱而不得…… 爱而不得呵…… 不甘心,愤怒,更多的寂寞,只剩下一张空了的躯壳,独自美丽。 “霍丞,”宁蝶深呼吸一口气,“你知道吗?曾经我也这样爱而不得过。” 霍丞抱住她的手一僵,又猛然搂紧她,“你在想陈子傲?” 时隔几月,蓦然再听见这个名字宁蝶心静如水,她忍不住摇头笑叹,“你不会知道这个人是谁。” 霍丞的瞳孔紧缩,明显是动怒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