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头发蓬乱满脸脏污,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挂着血迹,穿着囚服,带着枷锁,木牢笼子载着他缓缓前行。 囚车经过她的身边,大波的百姓也跟了过来,万俟晏拉着沈银秋退回饭馆台阶上,咒骂声频频入耳。 沈银秋抬头道:“我们也跟着去?” 万俟晏嗯了声,“跟紧我。” 他握紧的沈银秋的手混入人群中,直到叶生被押上断头台跪下,下方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围着。 官差镇守四周,监斩官高坐在上,严肃的列举着叶生犯下到罪,百姓越听越愤怒,在台下也不忘扔鸡蛋青菜,甚至还有扔鞋子的,但很快就被那些带刀的官差制止了。 沈银秋看了看人群中有不少家丁,估计是那些受害者的家里派来的,叶生杀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份聪明用错了地方。 监斩官还在没有说完,围观的百姓逐渐安静下来,万俟晏忽然察觉到几丝奇怪的地方,不着痕迹的扫过左右两方的屋顶,他的敏锐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的顺利。 沈银秋和万俟晏都在人群中,这会他却带着她往人群外走。沈银秋不解但也没有多问。跟着他的走出人群,站在一旁候着。虽然站的偏角落了一点,但还是能看见断头台,沈银秋就忘记问为何走到这的问题了,许是万俟晏觉得在人群中人多,不舒服。 一阵风刮来,卷起了地上的积雪迷乱了视线,让人纷纷提袖掩嘴,等待这阵风过去。 万俟晏将她圈入怀中,一手轻捂着她的口鼻。 刹那间,变故发生,一道人影从斜对面的屋顶提刀落下,对着还在遮挡风雪的官差一顿乱砍。眨眼间就被他放倒了两三个。 人群慌乱,发出尖叫声开始四处逃散,这时万俟晏带着沈银秋躲在角落的好处体现出来了,没有人打扰到他们。朝沈银秋滚来的雪花总会退散掉。 百姓很快就逃光,她能清楚的看见那个蒙面人的动作。因为他的出现实在太突兀抓的时机又很准,官差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来劫法场,刚开始确实是有些慌乱,如今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要阻止。 蒙面人的身手不差,但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的攻击就成了防守。 叶生跪在地上不为所动,他应该知道来人是谁,却看都不看拼死来救他的人一眼,此时虽然叶生还没有被斩首,但沈银秋觉得他和死了没有区别,也不知道这短短几天他经历了什么。 蒙面人不敌,喊了一声师兄,听声音竟是个女子! 她没有得到回应,又被官差划伤了胳膊,明显落了下风,却还是犟着不肯撤退。 终于叶生抬头了,用他那张憔悴的脸看着蒙面人道:“回去吧,帮我跟师父说声对不起,我不孝,不能替他养老送终了,你要是折在这里,我死都不会瞑目。走吧师妹。” 师兄师妹?沈银秋觉得其中的水实在太深了。牵扯的不少。 “都怪那个女人!师兄你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她厉声喊道,带着浓重的不甘。 ☆、第一百七十八章 崇玲收尸 沈银秋赶紧拉着万俟晏的手臂道:“听见没有,好大的一出戏啊!看来那个蒙面女也知道崇玲的存在,不知道叶生死后,蒙面女会不会去找崇玲的麻烦。” 万俟晏对这些事本来是不感兴趣,奈何沈银秋喜欢听那些曲折的故事。他不想却不由自主的配合着,“应该会吧,你想通知那女人一声?” “不,我觉得叶生不会让他师门的人伤害崇玲,在这件事情上,崇玲其实挺无辜的,就好像叶生喜欢她,可她不喜欢叶生,叶生又以因为她的缘故犯下错,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沈银秋说着,想起崇玲在牢里的时候冷静的演戏,然后在叶生转身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戳了他一刀子。 虽然她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停顿,但真的可以看出她对叶生无意。 这一场因为人命而爆发的纠葛,真是和话本里的有的一拼! 蒙面女再次受伤,叶生冷漠的看着她道:“走吧,再不走你就要陪我一起死了,生前甩不掉你,死了你都不能让我安心吗?还有不准碰崇玲,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师兄的话。” 蒙面女抽泣了一声,挽了个剑花,躲掉官差的攻击,脚尖着地,飞速倒退,最后落在屋顶上,深深的看了一眼重新垂下头的叶生,在弓箭手放出箭雨后,甩着大轻功消失在众人面前。 而剩余的官差有的在警惕,有的已经帮忙扶起受伤的兄弟们。而监斩官也从桌子下钻出来,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问道:“来人,受伤的兄弟能站起来的先站着,严重的送去医馆。侩子手?侩子手在哪?” “回大人,这、这呢!”断头台下也钻出一个健壮的男子,拎着大刀声音粗犷,但还是可以看出他在害怕。 断头台上染了一些官差的斑斑血迹,仿若红梅,与白雪相衬,看着意外有些意境,可惜的是那中间存在着一个十分狼狈的男子。 监斩官见百姓都走光了,也没有心情再念叨那些多余的客套话,生怕还有其他的人来劫法场,直接抽出一块斩立决的牌子大力扔向叶生的方向,手还不忘指着侩子手道:“准备准备、快斩!” 那侩子手让叶生跪好,头低下,在他的脖颈上比划了两下,就举刀扬起,在挥下的刹那,万俟晏伸手捂住了沈银秋的眼睛。 片刻又放开,沈银秋还能看见那滚动的头颅,以及喷洒一地的鲜血,叶生还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脖颈上的血液沿着囚衣留下,很快就把他上衣给给染红。 沈银秋微微瞪大眼睛,这就是斩首。 她将目光从不动的尸体上面移到断头台下的那道鲜血,血红浸染着白雪却不曾蔓延,叶生真的死了,那个残忍杀害少女并扒皮的凶手死了,这件事就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监斩官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人围观的斩首来着,像叶生这种十恶不赦的人,是不会有人给他入殓的,多半是被官差拉到乱葬岗一扔完事,连凉席都不用给一张,最后都是进了野狗和老鼠的肚子。 监斩官注意到了沈银秋他们,看见他们还没有走,就意思意思一下问道:“你们哪个要收尸的? 不收就扔进乱葬岗了啊!” 这里就剩沈银秋和万俟晏两个人的,明显是问他们的,万俟晏不应,却有人应了下来道:“有。” 这声音,沈银秋赶紧看了过去,崇玲从对面的巷子里走出来,面色十分平静,没有丝毫的沉痛。 监斩官看着她,问她跟犯人是什么关系。 沈银秋听见崇玲说,邻里关系。 最后监斩官还是让崇玲把尸体带走了,没想到遇到劫法场的,伤了他带出来的官兵,他还得处理处理跟护卫长解释一下,所以没有时间顾得上那个尸体。 沈银秋看着监斩官带着人马回去,威风凛凛的来,互相搀扶着回去,这当个监斩官也是有危险的啊。 他们走了,除了站在原地的崇玲,还有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沈银秋和万俟晏,再也没有其他人。 沈银秋不明白崇玲出现在这里能证明着什么,她无悲无喜,一步步走向掉落在地的头颅面前,那是叶生,他闭着眼睛,面容悲戚又隐隐有些忏悔。 崇玲双手捧起他的头颅面无表情,一步步的走向断头台的尸体。 沈银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问万俟晏道:“你说,她能把叶生的尸体給背回去吗?” 万俟晏扫了一眼他们说:“也许能吧。”比起沈银秋对他们的关注,他显得漫不经心,只顾着看沈银秋了。 虽然他在那一刹那捂住了她的眼睛,但他放开之后,头颅还在滚动,他的夫人竟然也面不改色,至今都还能直视那个无头尸,果然,不能小看他夫人的胆色。 上次那个浮尸已经算恶心了,但毕竟已经是死去的,跟看着活生生的人在你眼前丧失生命是不一样的感觉。而她全都承受的住。 这时,崇玲已经把叶生的尸体放平在地,叶生的身体已经冰凉了,但是还没有到僵硬的时候,崇玲把他的头摆回原样,然后回到方才出来的巷子里,拉出一个板车,来到断头台下。 沈银秋见她扶着叶生十分的吃力,步履艰难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不帮一帮?好吧不帮。” 万俟晏:“……”他确定她只是自我矛盾,然后自问自答。 沈银秋拉着万俟晏走到崇玲的面前,她闻到了那股血腥味有些不适的掩住口鼻。而这时崇玲已经改为拖着叶生下台。一转身看见沈银秋和万俟晏,眼神有些诧异,但也只是在那一瞬间。 她分出一点注意力在万俟晏的身上,看见他那张脸的时候明显有些出神,隔了一她才低下头费劲的把叶生拖上板车,再把他的头颅放上去,并拉起一边的草席盖在他身上。 沈银秋抬头看了万俟晏一眼,啧臭妖孽。 崇玲并不搭理他们,拉起板车就往来时的巷子里走,七拐八弯的,专挑人少的地方走。 沈银秋和万俟晏跟在她身后,就这么跟着不说话,当他们离开繁华街道,走上鲜少人迹的小路时,崇玲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沈银秋道:“你们到底想作甚?和他有仇?还是他师门的人。” 她不认得沈银秋,沈银秋穿着公子装还蒙着面巾,若不是她身边站着那个气度不凡的万俟晏,她只会以为和劫法场的人是同一伙。 沈银秋见她肯跟她说话,心里有点高兴,即使崇玲的语气很不好,她看向板车上的尸体道:“都不是,我想帮你。” 崇玲像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需要。” 沈银秋看着她,也许此时的崇玲是有些悲伤的,但不深切。沈银秋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就是看着崇玲一个人做这些事情,很触动。搞不清楚崇玲对叶生到底是什么感情,即使这与她无关但她想知道。 崇玲见沈银秋不走,也懒得和她多说,继续拉着人去早已经挖好的土坑里。 沈银秋看着崇玲拖着车上的尸体扔进土坑,然后捡起车上的头颅砸进去。 她目瞪口呆,这粗暴的,果然是恨吧! 万俟晏还是淡漠的看着这一切,偶尔观天赏地,仿佛是在景区游玩。 崇玲在土坑前站了一会,又把叶生的头颅放在脖子上,这才用草席盖住然后填土。她手臂很有力,不到一刻钟就填上了土坑,又在草丛里拿出一块刻了字的木板,立在坟前,静站了一会就走了。 沈银秋看了一眼那个简单的土丘,没有纸钱也没有烛火,就这样了冷冷清清的立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叶生,元年十一月猝。 沈银秋还没有多看两眼就被万俟晏牵着走了。 崇玲很豪气的边走边脱,把身上那件脏了血的麻衣随手一扔。又从地上捧了一把雪洗手。 天色还早,沈银秋和万俟晏还等着傍晚的青楼开门,所以还算是有空闲的时间。 他们跟着崇玲来到了一家完全没法跟城内酒馆比的店,沈银秋走了一路也不见得多累,不过有茶水解渴好过没有。 她征询万俟晏的意思,见他没有意见才进去。 崇玲点了三菜一汤,还要了一壶女儿红。沈银秋关注着她,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万俟晏。 万俟晏凝视了一会沈银秋,这与他们该是完全无关的事,为何要跟到现在?不过她想跟,那就跟着吧,反正时间还早。 “腹饿了吗?”万俟晏企图引回沈银秋的目光。 沈银秋很给脸的扭头看他,“完全不饿,随便点个酒水稍作歇息?” “嗯,你别一直看她,她有什么好看的?” 沈银秋有些诧异,看了看他心想这是……不高兴?确实也是,她无理由的拉着他走了一通,她连忙讨好道:“嗯,你最好看啦。”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盯着我看吧。”万俟晏抬眼看她又垂目把玩着质量不怎么样的茶杯。 沈银秋:“……”这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世子你的害羞呢?脸不红,耳朵也不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酒后真相 崇玲喝的很豪爽,沈银秋以为她的酒量应该很厉害,结果一刻钟不到,崇玲就满脸通红的走到她旁边坐下。 这不请自来忽然落座有些吓到沈银秋,万俟晏对崇玲更加不满了,淡漠的瞥了她一眼眸中闪过冷色。 沈银秋一看崇玲这个模样就知道她喝醉了,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道:“崇玲,你喝醉了,先喝口茶吧。” 崇玲接过茶杯一口干了,这气势跟江湖壮汉吃酒一样,看的她一愣一愣的,犹豫着还是不给她倒茶了。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恶心?”崇玲红着眼眶问沈银秋。 沈银秋早已摘下面巾,但是这会崇玲怕是已经不能认出来了。她疑惑的看向万俟晏,万俟晏朝她笑笑并不接话。 崇玲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道:“我本来就不喜欢他,他扮作一个慈祥的老者哄骗我。” 沈银秋挠了挠脸颊,分不清这到底说的是胡话还是关于叶生的? 崇玲忽然抓着她的手臂,万俟晏刚要有所动作就被沈银秋用眼神制止了,他看了眼沈银秋,最后还是不甘愿的放弃把人拎走的冲动。 崇玲双眼含泪,泣不成声,“他办成一个老翁,处处关照我,是把我当成孙女,让我接受他的好意不用多想。我竟然信了,我那么信任他,结果呢?他却把我灌醉做了那种事。” “啥?”沈银秋懵了,她左右看了看,幸好这偏僻的酒馆暂时没有客人,而店家正烤着火盆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