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正吃着饭呢，老村长来了。 “思泉啊，你回来了？”他刚刚听村里人说林思泉回来了，就马上赶过来了。 “长聚爷，你坐，我还说吃完饭去找你呢。” 村里出事，这位老人也是很焦心，大半个月不见，原本红润的脸上多了几丝愁容。 “没事，我过来找你也一样。” “那长聚爷，你跟我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电话里你也没说清楚。” “你先吃饭？” “没事，你说吧，我边吃边听。” 长聚爷一通唠叨，总算把话说清楚了。 事情不大不小，但是也不好办。 桃源村地处偏僻，从县城到镇里，再从镇上到桃源村，只有一条唯一的马路，马路边点缀着四个村子，桃源村是最后一个。 最近这几个月，村里人跟着林思泉种菜，赚到了一点钱，农村又是没有秘密的，七大姑八大姨，几乎每个村都有亲戚朋友什么的，渐渐的，桃源村卖菜赚钱了这件事就传了出去。 加上，现在村里的游客渐渐多了，有几家办起了农家乐，桂花嫂子家还开起了餐馆，这都是新鲜事，更是传遍了十里八村。游客多了，菜卖的多，大家都赚钱，本来是好事，可是上边的几个村就眼红了。 明明大家都是种地的，你们搞什么农家乐？赚钱的事肯定要大家一起分。 于是，上面的几个村也跟着学，开始在村口卖起了菜，还有更厉害的，在村口的马路上设起了障碍，有车过来就拦住询问，要不要吃饭住宿？吃的都是自家养的种的好东西，菜卖的更是比桃源村菜价便宜…… 这些村跟桃源村一个地方，大家吃的其实差不多，特色菜也是那几样，几乎不用学，家家户户都会做。地里的蔬菜也一样，大家都是农家肥种菜，味道也相差无几。 而村里最好吃的是林思泉家的蔬菜，其他从她家那拿的秧苗种的也不错，再次一等的就是以前大家种的那种，虽然是次一等，但是比起城里的大棚蔬菜，味道当然也是好的。 一样的道理，其他村的蔬菜虽然比不了林思泉家的，但是比起大棚蔬菜，也是不差。 一来二去的，不少游客就被上游拦截走了。 本来村里人还不知道，后来有人去镇上买东西，回来的路上看见过几次，又有过来的游客说，一路上都有村子在拉客，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最近生意少了是被那些村子使坏啊！太缺德了！ 既然知道了，那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大家都是近邻，又彼此都有亲戚，撕破了脸也不好。 林长聚作为村长，先是去找了那几个村的村长，委婉的提醒了一下，可是人家一点面子都不给，只是哭穷，咱们大家都不容易，村里老人孩子的没个赚钱的来源，你们桃源村卖菜，我们也是卖菜，怎么就你们能卖我们就不能卖呢？这不是太霸道了吗？ 气的林长聚一个倒仰，你们那是好好卖菜？别以为咱们不知道，你们卖的菜可是打着“泉水农庄”和桃源村的牌子！ 拜绿园的销售所赐，大家现在都知道那种好吃的蔬菜是桃源村种出来的，价高物美，他们冒充桃源村的牌子，不但可以卖的更好，还能多卖些钱。 更别说，他们的菜价还定的比较低，这也吸引了一些贪便宜的游客。 这也是利益所致，林思泉并不意外，村里资讯不通畅，难得有个赚钱的途径，他们要进来分一杯羹，也是常情。 只是，冒充他们的牌子，这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林长聚很生气，他辈分大，当了一辈子的村长，这附近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他林长聚的大名？这次被几个小辈打了脸。 这些人就是不讲究，做出这样的事来，要是早几年，还是他那批的老伙计当村长，哪有这样的事？也就是老伙计都下来了，年轻人顶了上去，才这样没规矩。 “思泉啊，你想个办法，我听运菜的司机说，这几天他们也被拦下了，还有人打听他们那收不收菜呢？说是卖的比我们这还便宜。你说他们缺德不缺德，这是要顶了我们的名额啊。” “还有那过分的拦路设卡，每天上午游客过来比较多的时候，就故意在路上设卡，一辆车一辆车的拦着问，有人不认识路，问桃源村怎么走，他们就领到自己村里去了！” “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林长聚唉声叹气的，好不容易村里的日子过的好点了，却又让人眼红出了这件事。要是好好的生财之道被人搅合了，那还真是郁闷。 现在村里人也是群情激奋的，大家赚钱正上瘾，好日子有奔头了，突然被人横插一杠，抢了好生意，谁受的了？ 这几天大家叽叽喳喳的，都在商量着怎么处理，有那性情火爆的女人，就提议打电话叫外面的男人们回来，家里的老人女人都被欺负的没活路了，他们还不赶紧回来帮忙！ 这件事被林长聚拦住了，可是他也知道，如果问题再不解决，利益相关，大家赚不到钱，他也拦不了多久。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时候一定不能让男人们回来。 回来就是要斗殴啊，还是村跟村之间的斗殴，这后果太严重了。 农村就是这样，大家都好个面子斗个气，你要是欺负我们家人，我就撸起袖子教训你，你要是欺负我们村的人，全村人都能扛起锄头跟你干仗…… 同宗同族同姓，这就是一个天然的纽带，能把全村人连接在一起。 在他们这里，打群架的事情不少见，经常是两个人有矛盾打起来了，有一人叫了村里人帮忙，另外的村子也会全村人一起上，打的头破血流…… 就去年春天，农忙的时候，两家人为了放水的事，打起来了，他们是两个姓，最后，同姓的其他人也上来帮忙，打的很凶，乱成一锅粥，警察来了也不管事，最后，躺倒了七八个，还有一个重伤的…… 他们村的男人要是回来，看见别的村的人敢这么欺负人，那就不是小规模的打架了，而是大规模的斗殴，附近的几个村都会牵扯进去，可能还不止重伤七八个。 林长聚很忧心，他作为一个村长，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事情不解决又不行，只要村里的财路一日不恢复，大家心里憋着火，隐患就存在。 林思泉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他没办法了，只能赶紧把她叫回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主意。 林思泉早就放下了筷子，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这事有点棘手。那几个村尝到了甜头，让他们放弃不可能，如果大家公平点，不搞小动作，各凭本事，卖多少菜赚多少钱，其实她是不介意的，产业的话形成了规模，其实对市场发展是有好处的。 比如，如果附近几个村都搞起了农家乐，更多的城里人知道这里，来的人也会更多，对大家都是好事。钱是赚不完的，游客也是源源不断的，凭她的能力和金手指，村里的菜就比其他地方的好吃，她根本不担心被人抢了生意。 可是，那边不按规矩来，先是沿路设卡拉人，又冒充桃源村的名头，这就有点恶心人了。合着，拿她们的招牌赚钱啊？那有那么便宜的事。 这个事情必须解决，不然，村里不安生，她的心里也不舒服。 其实，这个事情对她影响不大，她从来没想过靠着农家乐赚钱，她家的蔬菜和水果，直接卖给大张的绿园，销路不愁，即使那几个村里闹起来，也影响不了她。 但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不管这个事。 当然她知道这个事情棘手麻烦，处理不好就惹一身sao，老村长那样德高望重的人都摆不平，她出面的话更难办，可是，她不会推脱。 她始终觉得，她是桃源村的人，她就对这里有一份责任。她带着村里人种菜，辛辛苦苦的给她们普及有机蔬菜的概念，又四处跑找销路，也是基于这份责任，想带着大家一起赚钱致富。 现在困难来临了，她只会勇敢去面对。 林长聚讲完，就眼巴巴的看着林思泉，盼望着她能拿个主意出来。 刘春燕也跟着在一旁坐着，没有说话打扰她，但是神情也是气愤的。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忙着，没有出去，但是也听过来帮忙的女人们说了，外面闹的不像话。 以前村里每天都能来几十位游客，现在一下子减少了一半。这少的都是钱啊，怎么叫大家不着急呢。 好日子刚过上，坐在家里就能赚钱，毫不费劲，大家都憋着劲好好干，明年就把男人留在家里，夫妻齐上阵，多好啊，现在生生的被破坏了。 她知道思泉有主意，也不多说，一旁等着吧。 林思泉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想到好办法。 她当然可以来硬的，冒充他们的牌子，好办，直接告倒王镇长那去，这些日子她很注意跟那些领导搞好关系，家里的菜跟水果也送了几次，如果她去告状，王镇长应该也能给个面子，处理一下。大家都怕官，由上面施压，事情也许能很快解决。 只是，这样一来，大家的关系就僵了，他们在上面，使点坏什么的，防不胜防。所以，这是最后一步，最好不要用。 还是得想想其他办法啊。 “长聚爷，我这十多年不在家，对附近村也不了解，你跟我详细说说，那几个村都是什么情况？” 林长聚点点头，详细的跟她说了起来。 他一辈子都在这个小山村里，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什么都能说出点东西来。 林思泉仔细听着，想着可以找一个什么办法，既能解决问题，又能安抚其他村的村民，最好的双赢。 有点难办啊。 ☆、62、家中事 林思泉说要想想，送走了老村长，自己也没心思去山上看看了。 刘春燕有些担心：“思泉啊，这事有办法解决吗？我听她们说，要叫家里的男人们回来说理呢。” 她虽然最近家里忙没去村里，但是，她家有女人帮忙干活，村里的八卦消息当然也都听说了。 林思泉有些不解：“叫男人回来有用？” “唉，真要回来了就是大事。你还记的小时候你红阳伯家的事吗？” “记的。” 这件事对她来说印象太深刻，因为，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 红阳伯那会还是个壮年的汉子，也是因为放水的事跟其他村的人起了矛盾，两人打了起来，红阳伯被对方失手拍了一铁锹，当场就倒地不起了。 他的尸体被抬回来时，全村人都去了，那会乱糟糟的也没人顾的上她们这些小孩，她凑在人群中跟着看了几眼，那血流满面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吓的她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然后，全村的男人都集合起来了，扛着锄头，拎着棍子，要去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村里就是这样，出了事不会报警，反而是自己解决，大事小事找村长调解就对了，但是这种打死人的事，村长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关系到面子和尊严。 他们村的男人被人打死了，他们如果不去替他讨回公道，那他们村以后在这里都会混不下去，出门丢脸到底，也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来，因为，外人会觉得他们村男人没种、不是男人。 所以，当时几乎是全村男人出动。 林思泉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景，爸爸林建设拎着锄头准备出去，她妈抱着他的腰拦着他死活不让他走，她跟哥哥在一旁吓的哇哇大哭…… 这种斗殴很可怕，尤其是涉及到两个村之间的，还死了人，那是私仇，真打起来了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死人……哪家女人愿意让自家男人出去冒险？要是运气不好真伤着了怎么办？一家人还要不要过日子？ 刘春燕疯了一样拦着，坚决不让林建设去，甚至抱着他腰死死的绊住他……她跟哥哥一边哭也一边上去帮忙，两人一起拽着爸爸的衣服，全家人都拖着林建设不让走，那情形，一直深刻的刻在林思泉的脑海中。 她的爸爸是个很老实的人，老实到被人欺负都不会吱声，打架斗殴这种事几乎不会发生在他身上。而她的mama，一直是个勤劳善良的女人，以夫为天，从来没有跟谁红过脸。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林思泉看到这样固执红着眼的爸爸，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疯狂的mama…… 事情的结果，她们没有拦住林建设，他还是去了。 他红着眼睛掰开刘春燕的手，“你放手，我必须去，这是村里男人的责任。我们不能让村里人白白的死，一定要报仇，桃源村的男人不能任人欺负。” 刘春燕最终还是松了手，拉着她们一直哭一直哭。 那天下午，她跟村里的女人孩子们，站在村口，就看着群里的男人们扛着工具，气势汹汹的走了。 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有人小声啜泣，有人愁眉苦脸，但是，没有人上前去闹去拦着他们。 就连村长林长聚，村里有打架斗殴的他总是讲道理劝解着，这次他甚至走在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