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老康仍是满脸严肃,又提议说,“卫薇,你不是还有个叔叔吗?把他找过来,我跟他谈一下。作为你的叔叔,他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 一听要找陆崇文过来,卫薇更加尴尬。 原来她和陆崇文两个人之间没任何交易,没任何关系,她可以坦然的把陆崇文当成一个普通长辈,更可以领到老师和同学面前,但现在他们两个不清不楚的,卫薇光是一想,便觉得无地自容。 …… 已经考完期末考试,今天也没有晚自习,卫薇闷闷不乐的回家。 现在她还是一个人走路回去。 已经是深冬了,这段路大概要走四十分钟,卫薇就这样每天走两个来回。 大多数时候路上都会遇到付嘉。 他骑着车在前面,卫薇就跟在他后面。他骑得速度不快,有时候还很慢,慢到卫薇觉得自己快走几步就能追上他了……可是,她却不能走过去。 没想到今天付嘉却推着车站在校门口那株梧桐树下。 他依旧站得直直的,看过来的视线也是直直的,干净而坦然。 卫薇愣了一愣,再躲不过去,她慢吞吞走上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互相看了一眼,卫薇低下头,转身往家走。 付嘉推着车走在旁边。 这段路走完要四十分钟,他们就安静了这么久。快到巷弄口的时候,付嘉顿住步子,叮嘱她道:“这几天老师们会补课讲考试卷子,你有听不懂的就标出来,我寒假讲给你听。” 卫薇望着他,问:“会不会麻烦你?” “不会。”付嘉摇头。 又说:“卫薇,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好。” 卫薇一时怔楞住,再抬眼的时候,付嘉已经离开。 而付嘉的母亲就在前面,卫薇独自一人在阴影里站了好久,久到浑身冰凉,才慢吞吞往家走。 她心里头想着事情,回到家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男人,坐在房间唯一的凳子上和樊云珍说话。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卫薇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她疑惑的走进去。 卫苒早就放寒假了,这会儿捧着一本乐谱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呢。看到卫薇回来,也不叫人。 樊云珍却笑的合不拢嘴,激动的对卫薇说:“薇薇,你爸的事有眉目了!” “哦?”卫薇有些意外。 樊云珍把张律师的话重复了一遍。 卫薇听的有些晕,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不懂,更不知道多出来的那两份供词有什么意义,可是,她亦简单直白的明白一件事——卫岱山有救了。 卫薇默默舒了一口气,却没有像樊云珍那样笑的开怀。 这些都是她明明白白欠陆崇文的债,她以后得一件件还的。 那些明码标价的钱容易还,可这是人命…… 卫薇打了个寒战,她沉默的站在那儿,心里头越发沉甸甸的重。 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对她笑着套近乎说:“这是薇薇吧?” 声音有油腻腻的,有点恶心,还有点不怀好意。 卫薇并不认识他,这会儿皱着眉,戒备的望过去。 那人理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穿一件半旧夹克,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白色料子。 樊云珍连忙介绍说:“薇薇,这是我弟弟,也算你舅舅。” 这么一提,卫薇想起来了。樊云珍好像是有个什么弟弟,似乎叫樊平,貌似在外地做生意,她很早之前见过一两面,难怪觉得眼熟。 这算她哪门子的舅舅? 又看了樊平一眼,卫薇别开脸,并不说话。 樊平倒是一直盯着卫薇看,还笑道:“有八.九年没见,没想到薇薇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这人的视线有些让人不太舒服,卫薇下意识的起了些鸡皮疙瘩。 她一言不发的放下书包,拿起手机往外走。 后面的樊平“哎”了一声,被樊云珍打断了。 卫薇懒得听他们要说什么,她走到楼下,双手揣在兜里,慢慢往别处走。 老旧的弄堂到处都充斥着烟火气,经常能听到里面的炒菜声,说话声,头顶上是纵横交错的晾衣杆,卫薇慢慢觉得安心。 她把手机拿出来,给陆崇文打电话。 这人的电话一如既往接的慢。 卫薇耐心都快消耗光的时候,那边终于接起来了。 他大约在什么饭局上面,电话那头是嘈杂的说笑声,衬得卫薇这儿越发安静。 “崇文叔。”卫薇唤他。 “嗯。” “什么事?” 陆崇文照例这样问,好像她找他,也没别的什么了。 卫薇感激的说:“崇文叔,我爸的事谢谢你。” 一听这话,陆崇文懒懒笑了一声。 他似乎不愿多说什么,只是说:“就这啊,那我挂了。” 卫薇知道他忙,连忙又问:“崇文叔,你最近真的不过来上海吗?” 陆崇文一顿,低低的问:“还有别的事?” “嗯。” “什么?” 踌蹴了一会儿,卫薇窘迫的告诉他:“我们班主任又要请家长了。” 陆崇文无奈的笑:“你又犯什么事了?” 卫薇语气低落:“期末考试考得特别不好。”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好丢脸,于是一口气不停:“崇文叔,我们最近还要补课呢,这几天都在学校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陆崇文说了声“知道了”,又说:“我不一定有空,就让思琪去吧。” 卫薇一窘,只说:“那你忙吧。” 她不敢再多说其他的,又窘又慌,赶紧把电话挂了。 卫薇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直到夜深,她才慢慢往家走。 樊平已经走了,看着被他坐过的凳子,想到那个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卫薇还是觉得有点恶心,不大舒服。 ☆、第二三章 卫薇有些心焦。 那天电话里陆崇文说他不一定有空,又答应会让秘书林思琪过来,可卫薇等了整整一天……谁都没有来。 她不免泄气。 卫薇是绝对不会找樊云珍的。她不喜欢樊云珍,除了父亲的事,根本不愿和这人有任何牵扯。 她想,再多等一天,如果明天也没有人来,自己就去找老康承认错误。 默默叹了一声,卫薇继续抬头看黑板。 不过一个愣神,黑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多出来很多内容。她又拉下不少,不得不集中注意,努力支起耳朵听。 这两天不是正式上课,所以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卫薇却特地留下来。 付嘉也在。 他们一前一后坐着。 卫薇转过身,视线正好对着那只握着笔的手。男孩的手很白净,她一时有些怔楞。 许是察觉她的走神,付嘉紧了紧手。 卫薇一窘,连忙很自觉的敛起神思,认真听他讲。 直到夜里九点半,两个人才背着书包一道回家。 天气越来越冷,那些寒冷的风跟刀子似的往毛孔里钻,卫薇把手揣回外套口袋里,又悄悄瞥了眼付嘉推自行车的手。 他的一双手还是冻得通红,格外刺目。 卫薇不自在的垂下眼。 那个没有送出去的手套她一直放在书包里,背在肩上,很沉重。 卫薇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话绕在喉中,她怎么都开不了口。 两个人还是沉默无言的走路。 这座繁华的都市每次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就不剩多少人了,路上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十分静谧。 远远的,快要看见付嘉母亲的摊子时,卫薇停下脚步。 付嘉看了她一眼,跨上车。 他微微弯下腰,正要踩着踏板蹬下去,卫薇瞥见他的那双手,心中忽然好难受,她克制不住,还是喊住他:“付嘉!” 付嘉一愣,怔怔侧过身来。 “怎么了?”他问。 卫薇从书包里拿出手套递过去,“付嘉,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