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她骗了迦珞。 这些花,不是没有名字,这些花,原本叫做曼陀罗华。 它们盛开在佛界,引渡那些进入佛界的人,放下贪嗔痴念,醒佛心,入大道。 而这些花种,在浸泡了迦珞的血液,再种于这虚无之地的忘川河畔,吸了冥界中的阴气,以及忘川之中的戾气,便开出了这片暗红色的花朵。 它们不再象征着大道信念,带着血腥之气,妖异之感,跟这冥界融为一体,变作了死亡之花。 如今,迦珞生出了邑曲不要她了的念头,心中绝望,这些花与她血脉相连,竟是感受到了她的绝望,大片凋零,生出了这一片暗绿色的叶子...... 孟妗梧的目的,达到了。 她来这冥界,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带走迦珞。 只是,阎君不会允许她带迦珞离开,迦珞从有了神识开始便一直跟阎君在一起,她是不会跟自己离开的。 所以,孟妗梧想了此法。 引她用血浸泡这些花种,让这些花在吸收了冥界的阴气与忘川的凶怨戾气后,跟迦珞血脉相连,影响她的思维和意志,让她对邑曲不再那么信任。 她明知邑曲和迦珞的身份,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却还怂恿迦珞去表明心意,就是想邑曲拒绝迦珞后,迦珞能像那些凋谢的花一般死心,跟她离开。 虽然过程有些偏差,但,大致方向还是在顺着她计划的在走,瞧着迦珞这般痛苦,她也不愿意,可是,她有她要完成的使命,必须如此。 “阿珞......”孟妗梧终是不忍,轻声喊她。 七彩光华散去,迦珞望着眼前这一片压抑的暗绿色,她怔怔的呢喃道:“阿梧,花儿都没有了......” 迦珞的声音说不出的落寞,听得孟妗梧皱了眉:“这忘川河荒凉了多久了?你能在这里种出花儿都不错了,哪能保它一直盛开?”她伸手揉了揉迦珞的脑袋宽慰道。 “可是,我说好了,要送给他一片花海,如今却都成了叶子,我......”迦珞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什么。 孟妗梧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又道:“傻阿珞,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若是心里有你,花儿怎么会凋谢?这种的哪儿是花,根本就是你的心!是你的心,死了......阿珞,我们离开这里吧。” 说罢,孟妗梧便来拉住她的手,想将她带走。 只是迦珞的脚,如同扎了根一般,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内心的苦涩感蔓延至了她全身,使她都快失了对外界的感官。 突然,她感觉到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抹,竟是泪水。 “我......我这是怎么了?阿梧,我,我的脸上渗水了!”迦珞的声音先是茫然,随后有些慌乱的抬头看着孟妗梧。 孟妗梧也是呆住了,伸手擦了擦她的脸:“你居然流泪了?你从化形至今,从未哭过,甚至是对七情六欲的感知也极弱,极少有能牵动你情绪的事物。如今,为了他,你竟然流泪了?” 孟妗梧的声音到后面竟是带着愤怒和责怪的意味,似是在指责她不该为了阎君流泪。 迦珞看着指尖那一抹湿润,这,便是眼泪? 她是因为难过得不到阿邑的回应,所以才哭的?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是真的喜欢他? 当初阿邑跟自己讲,自己怕是不懂男女之情,而今这眼泪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要去找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迦珞兴奋的拉着孟妗梧说罢,转身就跑。 她现在满腔的欢喜,似是一个刚学会了新东西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份愉悦跟邑曲分享。 然而,当她跑到阎君殿时,里面传出的对话,却让她愣在了那里。 “阎君,眼下你若是不将三生石交出,黄帝便有了攻打冥界的理由,你可不能中了他得计。”羲和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她在天界瞧着动静不对,便来这冥界报信了。 黄帝已将三生石就是女娲石的消息公之于众,现在人间与天界讨伐声一片,都觉得冥界这等黑暗势力不配拥有女娲石。 况且,所有人都生怕冥界借了女娲的力量强大起来,终有一日会从这虚无之地而出,为祸人间。 天界在黄帝的带领下,一向自诩正义之士,倘若冥界不将女娲石交出,天界的兵马将会联合人间修行者,倾巢出动,围剿冥界。 即便是冥界的结界,让天界的人进不来,那些修行者可不受结界限制。 彼时,若是真让那些修行者闯进了冥界,免不了得送命,届时,在这风口浪尖上,冥界更是成了众矢之的,怕是会成为全天下讨伐的对象! 这个道理,邑曲自然也是懂的。 当日他眼睁睁看着莫纶与黄帝大战身死,却无能为力,难道今日,他只能也将迦珞拱手送人吗? 帝俊见他久久不言,便道:“阎君可以安心,三生石带回天界之后,由本尊与黄帝立下契约,将它束于宝殿之上,除非天崩地裂,需用它补天,否则谁也不得擅自碰它,违誓者,六道不容,灰飞烟灭。这样,你可放心了?” 帝俊的人品,他自是信得过的,只是,黄帝已知,三生石生了石灵,若是只交出三生石,不交出迦珞,黄帝能答应吗? 邑曲蹙眉,沉声道:“本君只将三生石交给你,迦珞必须留下。” 眼下他血脉未全醒,黄帝觊觎他体内的血脉之力,想占为己有,自是不会透露出他就是烛龙的消息。 待到他恢复全部血脉之力,再上到天界,取回三生石,还有谁能拦得住他不成? 帝俊沉吟片刻,点头道:“可以,本尊会跟黄帝讲,亲眼瞧着那石灵融入了三生石中。不过,现在冥界已经进了黄帝的耳目,你若是不将她交出来,便只能将她藏起来,谁也不能见到她。” 邑曲点头:“行,那帝俊大人去奈何桥取三生石带走吧,迦珞的事,本君会处理的。” 话音刚落下,邑曲的脸色便变了。 他瞧见了迦珞,站在殿外,怔怔的望着他。 她的眼底还有些发红,带着未散去的湿意,凝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眸中滚落出来。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在不理我那么久之后,还要将我的本体送人?” 迦珞遥遥的望着他,她的视线因为泪水模糊,看不清邑曲的容颜,只能瞧着一个轮廓,他在她心里,越发的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