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柳大娘提着食盒子出去,那丫头看见她手里的食盒还真愣了一下,说起来,今儿真为难柳大娘了,一早上月姑娘因为几块豆沙糕,吃了三姨娘几句数落,月姑娘心里着恼,却也不敢与三姨娘争执。 窝着一肚子火,便想起了外厨房,叫自己跟柳大娘吩咐要吃糯米豆沙馅的点心,想这外厨房哪有这些好料,更何况,柳大娘的手艺,也就是个给下人做饭的,怎做的来如此精细的点心,月姑娘这是变着法儿的撒气呢,不敢撒在三姨娘头上,柳大娘便成了替死鬼。 还有一个由头,月姑娘的娘家嫂子,想谋个府里的差事,月姑娘看来看去,相中了外厨房,虽比不得大厨房跟内院,到底也比别处油水大些,便想把柳大娘挤兑走,这才让莲儿过来要点心。 却不想没难住,莲儿看了眼食盒,心说,不是拿什么东西想对付过去吧,揭开食盒不仅愕然,里头一个青花缠枝的盘子里整齐的摞着点心,玉白的皮儿,红润的豆沙馅儿,扑鼻儿香,勾的她都忍不吞了下口水:“往日倒不知,原来柳大娘藏着这般好手艺呢,这点心做的,瞧着比大厨房的还精细。” 柳大娘忙道:“姑娘可别夸了,什么手艺啊,赶鸭子上架罢了,只要月姑娘吃着好,老婆子再为难也不算什么。” 小莲儿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着说:“柳大娘快别谦虚了,这样的点心,莫说我们姑娘,便是大老爷,恐也挑不出不是的,也不怕大娘笑话,我看着都馋得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柳大娘适时地把油纸包递了过去:“这里还剩下几块,姑娘不嫌弃,就留着当零嘴吃吧,要是方便,还请莲儿姑娘在月姑娘跟前替老婆子说上句话,老婆子便念佛了。” 莲儿也不推辞,笑着接过来,低声道:“这事儿我也不瞒你,我们姑娘的嫂子要进府当差,想着你这外厨房还算是个清静地儿,姑娘便上心了。” 柳大娘脸色一变,心说,怪不得好端端跑这儿来要点心呢,原来竟按了这样的心思,莲儿见她脸色发白,安慰道:“大娘也别多想,我们姑娘也就随便一个念头罢了,实话于你说,我们姑娘这位娘家嫂子,嘴倒是巧,可手底下却不争气,就为了饭做得难吃,可没少挨我们大舅爷的拳头,姑娘也怕落下不好呢,回头我说上两句话,寻个别的差事给她也就是了。” 柳大娘忙千恩万谢:“姑娘这般为老婆子,老婆子倒不知该怎么报答姑娘了。” 莲儿掩着嘴笑了几声:”只要以后有这样的好吃食,大娘多想着我些,就比什么都强了,行了,可该回去了,姑娘还等着呢。”说着提着食盒子去了。 柳大娘方回屋,见安然提着桶要去打水,紧几步把桶接了过来,笑眯眯的拉着她坐到一边的板凳上:“快别做那些了,回头叫外头的小子干就是。”想起之前故意为难她,颇有些过不去:“安然丫头,你也别记恨我老婆子,前头你那样儿,我心里实在有气。” 安然:“大娘不用说这些,我心里明白大娘是个好人。” 柳大娘仔细看了她半晌儿:“今儿就咱们娘俩在这儿,有句话我倒早想问你了,虽说死了一回,可怎么,你这前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前头你那个样儿,刁钻的不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暗里恨你呢,所以,你这一下来,自然没好日子过,不过,我看的明白,总觉得你不是前头那个丫头了,却又明明白白是那丫头,我想了这些日子,却也没想明白,你跟我说说吧。” 安然目光闪了闪,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便是在现代都解释不通,更何况,这里是古代,古代人最惊怕鬼神,自己若说实话,恐怕柳大娘要害怕,把自己当成妖怪也未可知。 若不说实话,此事又该怎么解释呢,想了想倒想出个主意来,颇有些为难的道:“大娘,这些事安然本不想说,是怕说了大娘也不信。” 柳大娘忙道:“如今我知道你是个实诚孩子,只你说了我就信。” 安然方道:“隐约记得那天晃晃荡荡过了个桥,觉着口渴,正好有个老婆婆送了一碗茶,我就吃了,然后便听见一个声音说,我阳寿未尽,不该着死,就醒了过来,却前头的事儿都不大记得了,只记得我叫安然,也都是听你们说才知道,我原来是哪种人。” 柳大娘听了,却变得极为严肃郑重,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才神神鬼鬼的道:“你这傻孩子,那个桥定是奈何桥,那老婆婆便是孟婆,那茶是孟婆汤,喝了这一辈子的事儿,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见你是个有造化的,都去了阎王殿还能活着回来,以后必定了不得,你也别多想了,忘了也好,就当重新投了回胎,别跟之前那般糊涂就是了,大娘跟你说句实心话,咱们这位大老爷是有本事,可这有本事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要我说,还不如寻个妥帖的老实人,互相依靠着知冷着热的过一辈子,比什么不强呢。” 安然根本没想过这些,现代的时候没想过,在这里也不会想,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跟安家比起来,别的都不算什么,不过,这些她不会跟柳大娘说,毕竟刚刚开始…… ☆、第 3 章 炸麻枣 莲儿提着食盒回来,还没进院就瞧见红棉跟菱儿主仆俩正一脚迈出来,生怕撞见要生事端,忙转身要躲,却没躲过去,被唤住了。 说起来,红棉跟自家姑娘月桂都是大老爷房里的伺候丫头,没熬成姨娘,地位并无差别,可在这安府,女人的地位都是大老爷决定的,老爷喜欢谁,哪怕是个丫头,也没人敢小看,换句话说,便成了正儿八经的姨娘,若失了老爷的宠爱,一样没人买账。 自家姑娘虽比红棉进府早,到底算良家出身,手段差了些,而红棉却是三姨娘之前的丫头,三姨娘更是大老爷从南边带回来的,听说是那什么软香楼的头牌花魁。 南边的女子本就生的好,细皮嫩rou,吴声软语,更兼自小调教,身段轻软,能歌善舞,男人哪有不爱的,故此,四位姨娘里数着三姨娘最为得宠。 红棉虽说比不得三姨娘姿色,却弹得一手好琵琶,三姨娘有心拉个帮手,便使了些手段把红棉塞给了大老爷,成了房里丫头。 红棉也是南边女子,虽底下的性子霸道,可大老爷跟前却做的十足一副招人怜爱的样儿,合了老爷的意,先头的自家姑娘便靠后了。 红棉跟自家姑娘住在一个小院里,成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会好的了,跟三姨娘里应外合,没少挤兑姑娘,不然,姑娘今儿也不会非要为难柳大娘做什么点心。 莲儿知道惹不起这位,有心避让,却不想没躲过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请安:“莲儿给姑娘请安。” 红棉捋了捋自己的纱袖,瞥了她一眼:“远远瞧见个人影儿,见了我就跑,还当是门户不严进了贼呢,原来是莲儿啊,我说你好好的,见了我跑什么,莫非我是鬼不成,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问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昨儿三姨娘说她那丢了只耳坠子,莫不是你捡着偷藏起来了。” 莲儿一听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这话儿可是从哪儿说起来的,奴婢何曾见过三姨娘的坠子,便捡着了,自是要交还姨娘,断不敢偷藏隐匿,姑娘明鉴。” 莲儿心里怕的不行,她知道红棉的脾气,若她真要诬自己偷藏三姨娘的坠子,便没有凭据,闹到管事哪里,自己这条命也难保,指望着自家姑娘保自己,绝无可能,若自家姑娘有这样的胆子,也不会被后来的红棉挤兑了。 越想越怕,眼泪都下来了,想起自己跟红棉跟前的菱儿私下有些交情,忙看向她,期望她能帮自己说两句话。 菱儿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园子里的席还未散呢,这会儿老爷叫姑娘去,定是想听姑娘的琵琶,等会儿姑娘弹得好,说不定今儿晚上就留姑娘伺候了,若是耽搁了,就怕别人争了先,奴婢听说大姨娘哪儿前儿新买了个丫头会弹月琴。” 红棉一听,顿时恼恨起来:“贼娼,妇,满心眼就知道使坏。” 说着瞪了菱儿一眼:“既如此,还等什么,赶紧着,老爷还等着呢,琵琶抱好了,若摔了,看我不打死你。”一甩袖子匆匆去了。 莲儿这才松了口气,心说,亏了有菱儿,不然今儿自己真难过这关了,抹了把冷汗,从地上起来,忍不往里看了一眼,这里就是院门口,小院本就不大,刚她们说话儿,月姑娘自是听的着,却并不见出来。 虽莲儿早料到是这种结果,却也不免心寒,想自己伺候姑娘也有两年了,便姑娘怕惹事,不敢跟红棉起争端,可同是房里的丫头,替自己说句话,难道也这般难,只姑娘替自己证一句,便红棉再霸道,也不敢把这莫须有的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吧。 可姑娘却一丝给自己出头的意思都没有,跟了这样的主子,能有什么指望,叹了口气,提起食盒子进去了。 果然,月桂瞧见她问都没问刚才的事儿,只瞥了她手里的食盒子一眼:“那柳婆子当真做出来了?打开我瞧瞧,若她敢糊弄我,这就去寻管事发落她出去,也好让我嫂子得了差事。” 却瞧见莲儿从食盒里拿出的那个碟子,不禁愕然,玉白剔透的糯米,裹着红润的豆沙馅儿,异常漂亮,捏着咬了一口,糯米皮儿软糯,豆沙馅儿清甜,便她常在老爷跟前伺候,也未吃过这般好吃吃的点心,不觉一块吃完又拿了一块。 不大会儿的功夫,把碟子里的五块白玉卷都吃了,却仍意犹未尽,不满的道:“这柳婆子真真抠门,既做了,怎不多做些,这么几块够谁吃的,可见没把我放在眼里。” 莲儿忙道:“姑娘这可冤枉她了,想那外厨房到底不能跟大厨房相比,平常做的都是些粗食,难得有糯米豆馅儿这样的好东西,今儿这些恐都是那柳婆子私里头的存项,也是姑娘的面子,才拿了出来,可见心里着重姑娘呢,估摸也是想靠着姑娘,往后在府里多个依仗。” 月桂瞥了她一眼:“莫非你拿了她什么好处,不然,这好端端的怎替她说起了好话。” 莲儿忙跪下:“姑娘明鉴,莲儿不敢。” 月桂琢磨那柳婆子手里也没多少好处,而自己跟前如今就莲儿一个,还得指望着她呢,不好太过,刚红棉为难她的事儿,自己没替她出头,不定心里怨自己呢,这会儿再疑她,恐冷了心。 想到此,便换了个笑脸:“瞧你这丫头,我不过说了句笑话,怎就当真了,你虽是我的丫头,可在我心里,跟我自己亲妹子也差不多少,快起来,地上凉呢。”说着,伸手把莲儿扶了起来:“只要咱们姐俩的心往一处使,等我熬出头,断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奴婢明白。”莲儿心知,这是姑娘亏心,想安抚自己呢,若真拿自己当妹子,刚才怎不见替自己出头,心里虽明白,却深知月桂的性子,面儿上丝毫不露,想起柳大娘,遂开口道:“奴婢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月桂摆摆手:“咱们姐妹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莲儿这才道:“姑娘既要出头,倒不如拿个主意让老爷高兴,老爷一高兴,姑娘的想头,也就望得见了。” 月桂咬着牙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些我岂会不知,只竹院那贱人跟红棉这小娼,妇里外联合,竟把老爷哄的五迷三道,莫说我,便大姨娘能如何,还不是干看着。” 莲儿小声道:“奴婢可是听说兰院里新买来个会弹月琴的丫头,模样儿颇为出挑,想来若不是有别的想头,何必买这样的丫头进来。” 月桂哼了一声:“大姨娘倒真使的出来,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别说会弹月琴,便是爬上老爷的床又如何,前头兰院那贱丫头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说着,看向莲儿的表情有些疑心:“你莫非也想我跟大姨娘学?” 莲儿下意识缩了缩:“大姨娘这个法子也不过是跟着三姨娘学的,老爷的性子,姑娘又不是不知,这头一回新鲜,二一回,恐就没用了,得想个别的法儿。” 月桂见她不是想毛遂自荐,脸色才缓了缓:“那你说,还有什么法子?” 莲儿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碟子:“奴婢说句实话,姑娘别恼,便姑娘帮着谋了差事,恐您娘家的哥嫂也指望不上,若将来有个不好,怕还要连累姑娘,倒不如作罢,让那柳大娘继续管着外厨房,她有这个手艺,若给些好处,让她做些新鲜吃食,姑娘给老爷送过去,若老爷喜欢,自然会想着姑娘的好。” 月桂眼睛一亮:“倒是这个理儿,只不过,就凭这一样点心,也不能认定柳婆子就有好手艺啊,你要知道咱们大老爷最是讲究人,于吃食上更是如此,需的稳妥些才好。”略想了想:“这么着,一会儿你再去外厨房跑一趟,底细问问那柳婆子,看看她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假的。” 莲儿忙道:“何必如此麻烦,便问了也不切实,不如吩咐她再做一样点心来,咱们试试她,岂不好,只那外厨房没什么油水,柳婆子便有好手艺,恐也弄不来好东西。” 月桂:“这有什么难的,有了钱还怕没好东西,你去先拿一串钱与她,也别说是给她买材料的,只说是我给她的赏钱,再让她给我做一样点心,想她断不会推辞。” 莲儿虽觉一串钱少了些,可想到姑娘抠门的性子,这一串钱估摸也得心疼些日子呢,哪还能多,好在就做一样点心,也算过得去眼儿,便忙着去了。 柳大娘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莲儿就去而复返了,心里直打鼓,暗道,莫非刚那点心不合心意,找茬儿来了。 正想着怎么应付,莲儿却已笑眯眯的开口了:“大娘,我们姑娘说刚才的白玉卷合胃口,想劳烦大娘再做一样点心。” 见柳大娘一脸为难,莲儿把钱拿了出来:“这些钱大娘拿着,是我们姑娘给大娘的赏钱,虽不多,大娘也别推辞才好。” 柳大娘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让安然丫头做的白玉卷勾起馋虫来了,这还真是件好事儿,只要用得着自己,想来就不会再挤兑自己,更何况,还有赏钱,虽说得踅摸材料,可只要有钱,什么没有,自己那些大厨房里的老姐们儿,给了好处,弄些东西还不简单,倒是安然丫头成不成?转念一想,既能做出白玉卷,再做一样儿应不难,想到此,满口应下。 等莲儿一走便来寻安然商量,见这么会儿功夫,便把厨房收拾的妥帖干净,不禁暗暗点头,这个勤快利落劲儿,就跟前头那懒丫头两样儿,拉着她:“想来刚外头我跟莲儿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事儿若成了,是条财路,咱们娘俩也不用虚头巴脑的,虽说在府里能混上吃穿,可手里没钱,也甭想舒坦,咱这外厨房没什么油水,若能寻条赚钱的道,往后也就不用愁了。” 说着,把那串钱拿了出来:“这么着,往后你出手艺,我寻东西,得的好处咱娘俩五五分。”不由分说分了一半钱,塞到了安然手里。 虽说安然想赎身 ,却也没瞧上这点儿钱,一个是差的太远,二一个,她之前的人缘太差,也需要打点打点,让自己目前的处境略好些。 想到此,把钱塞回到柳大娘手里:“这个钱劳烦大娘帮我置办些酒菜,等晚上忙活完了,安然想请外厨房的几位大娘一起坐坐,您瞧成不成?” 柳大娘心里暗暗点头,这倒真是个明白丫头,之前若如此,哪会受这些罪啊,笑着点点头:“这有不成的,菜就不用了,随便拾掇几个也就是了,你放心,那几个婆娘都是馋酒的鬼,只有酒便足了,这些你不用管,我自会料理,先把眼前的事儿支应过去要紧,需要什么你赶紧跟我说,我好去寻了来。” 安然笑着摇了摇头:“这倒不用了,刚那糯米粉跟豆沙馅还剩了些,再寻些芝麻,做炸麻枣正恰好。” ☆、第 4 章 卤猪脚 炸麻枣的做法跟白玉卷差不多,区别只是白玉卷要蒸,而炸麻枣是油炸。把水,糖放在一起煮开,入糯米粉,细精面,烫熟,扣倒在案板上,加入些许猪油,揉成纯滑面团,再搓成长条,分成若干小面团,压薄,包入豆沙馅料,成形后裹上芝麻,入油锅炸至金黄便成了。 面案上的活儿虽精细,炸麻枣对于安然这样的大厨来说,也算简单,这还是手边儿家伙什儿不顺手,灶台,火,油还罢了,这刀真有够钝。 从她第一天跟着爷爷学做菜,爷爷就告诉她,刀对于一个厨师来说相当于剑客手中的剑,尤为重要,想做一个好厨师,先要有一把趁手的刀,并不是贵就是好刀,要用心才成。 自己现代的那把刀,从选基料到成型,开刃,都是爷爷手把手带着自己完成的,当把刀握在手里的时候,感觉就像自己新生的孩子,而随着使用熟悉,会变成相伴一生的伙伴,朋友。这种亲近的感觉,不可宣之于口,只能用心去体会。 自己忽然跑到了这里,变成了这里的安然,自己的刀就不用想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寻一把趁手的,至于这把刀,一会儿寻块磨刀石磨一下,勉强凑合着用吧,好在这里是外厨房,做的都是下人吃的大锅饭,也不会讲究刀工。 安然刚炸好麻枣,柳大娘就极有眼色的递了个盘子过来:“安然丫头,你瞧这个盘子成不?” 是一个极素净的碟子,并无花俏的缠枝纹路,或者福禄寿等常见的团花字样,只是瓷本身的淡青色,虽做工有些粗燥,也算素雅,遂点点头:“柳大娘这个碟子选的好,正趁这道点心。” 柳大娘顿时欢喜的眉飞色舞:“安然丫头,不是大娘跟你吹牛,如今是不得闲功夫了,大娘在家做姑娘那会儿,我们家几个姊妹里,数着我最会配色,举凡打个络子,绣个花,什么样儿的底儿配什么样儿的绣线,她们都照着我得样儿学呢。” 安然抿着嘴笑了笑:“怪不得大娘会挑碟子,当真有见识。” 柳大娘顿觉脸上十二分有光彩,这两样点心做下来,柳大娘是打心眼里头服了安然,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死了一回,却长了做菜的本事,可柳大娘也瞧得出,这丫头做菜的手艺那=绝对不一般,虽说是两样点心,可那手法,气场,就是一位真真儿的大厨也不过如此了,能得这么位有本事的大厨夸一句,怎能不高兴。 笑着就要把炸好的麻枣往碟子里装,安然忙伸手拦住她:“且慢,大娘可有白宣纸?” 柳大娘摇摇头:“咱们这也不是书房,哪来的白宣纸,而且,那东西贵着呢,寻常人家都使不起,咱们这儿倒是有糊窗户的,开春的时候留了些,不知成不成。” 安然点点头,聊胜于无,总好过没有吧。 柳大娘忙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一摞窗户纸进来,安然笑道:“用不了这么多。”挑了中间一张,还算平整细白的,比着碟子裁了个圆,折起来,寻了剪子来,咔嚓咔嚓剪了几下,打开,便是一个镂空的花样儿。 柳大娘不禁笑道:“这窗花倒是剪的巧,只不过用白纸剪花,可不大吉利,倒是做什么用啊?” 安然把剪好的纸垫在碟子里,方把炸好的麻枣马码放在上面:“这麻枣是入油炸的点心,即便沥了油,难免也会残留着一些,垫上这个,能吸去渗出的油,瞧着利落,吃起来也不会觉得太过油腻。” 柳大娘直咂舌:“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啊,倒是让我老婆子长了见识。”说着,瞥见安然脸色不好忙道:“这几日天不亮你就起来干活,今儿又忙活了大半天,瞧熬得,眼下都见了黑青,快回屋睡一觉去吧,你交代大娘的事儿,也放心,大娘一准给你办好,等你睡醒了,咱们把这院的前后门一关,好生的乐它个半宿。” 安然也真是累了,从醒过来到现在,一个多月里,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干活儿,谁受得了啊,更何况,这丫头之前在兰院养尊处优,虽说养的细皮嫩rou,却着实不健壮,力气也小,不是自己这一个月勤加锻炼,估摸风吹吹都能倒了,以后自己还得坚持锻炼,不然,恐怕连边锅都翻不了。 不过,睡觉还在其次,她得洗个澡,搁现代,她绝不会相信,自己会一个月不洗澡,虽说每天还会打水擦身子,到底不是洗澡能比的,她觉得自己快脏死了。 想到此,开口道:“大娘,我能不能洗个澡?” 柳大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提这个,且想起这一个月里,这丫头天天提水劈柴的干力气活,汗都不知出了几茬儿,可转过天儿来,仍然清清爽爽的,可见是个爱干净的,便道:“洗澡倒有些不容易,这么着,一会儿我让刘喜儿给你提两桶热水过去,你掂量着使吧。” 安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她一个最底层的粗使丫头,能吃饱穿暖就得念佛了,洗澡绝对是件最奢侈的事儿,有两桶热水,已经是运气了,记得她那破屋子里有个大木盆来着,兑上一盆水,勉强能当浴桶使唤,目前来说,也只能如此,忙谢了柳大娘,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