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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到了,让人有些不敢置信的地步。 此时,是一月二十三日。 平静的表现,仅仅持续到了皇帝回宫那日,便彻底破碎。 左丞相钟优的一位御史学生大胆进言,指出定军驻扎京郊已久,虎符持握于成国公之手,使人心不安。请成国公归还虎符于天子,勿要拖延! 此事自然遭到成国公一方的反唇相讥,既有说虎符归国公,乃是先帝遗泽,莫非当今天子还能跃过开国的先帝么?又有人说小子无知,读了几本酸书就试图插手军务。 沸油与开水相逢,局面已是彻底炸开了。 之后,也有御史跟随上书,言定军虎符一事暂且不论,但是定军确实已驻扎在京郊很长一段时间了。按例本朝军队,都是要互相之间换防的。 定军既然如此精锐,去岁边疆又极不安稳。何不进行换防,将定军派遣边疆,也免得壮士年岁东流、利刃钝于宝库! 虽然看似委婉了些,但根本的意图,毫无变化—— 李伯欣能够凭借先帝诏书,把持虎符这么多年。可是,一旦定军被派遣出去,于他便是天高路远,难以依仗。而定军若被派出,领兵的将领自然要拿到虎符,那么虎符从何而来? 难道真要让皇帝给出宫里的那半虎符,让李伯欣继续攥着、代行天子之职吗? 这是所有人都不会允许的事情。 一时间,御史文臣竟有些众志成城之感。 而更糟糕的是,皇帝虽批驳了要求成国公交换虎符的上书,对后者却抱有一种暧昧的鼓励态度,甚至褒奖了几个发言最积极的臣子。 这无疑令武将勋贵们,感受到了更深的不安。 他们最大的依仗便是定军,定军若被调走,便半成砧板鱼rou! 局势,一触即发。 而真正使双方矛盾摆于台面、不可遏制的,是那提出夺李伯欣虎符的御史,竟然在正月的末尾,被发现死于家中,还是被人勒死、伪装的悬梁自尽!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以武凌文、因言获罪,是所有文臣最恨、最忌惮的事情! 如今,事情显然已经指向了成国公的头上。这对文臣们来说,如何能忍? 于是,京中对于成国公的讨伐声更加强烈。 武将一方不是没有辩解,然而所有人已经被裹挟进了这场争执。他们能够发出的声势又太弱,成国公本人又过于骄傲,虽少出门,却更有骄狂言论传出。 文臣的反击,便愈发悲愤。 与李伯欣沾边的人,无论是亲近交好的将领,还是已死的两位贵妃、长子不疑,都被拖出来声讨。攻讦犹如雨点,成国公府外更有些好事之人,编出歌谣嘲讽不休。 还激得与成国公交好的一位将领,大街上与人动了手,招致更多争议。 夜里被拖走殴打的文臣,白日被臭鸡蛋砸头的武将…… 文武之争,帝将之争,开国武将与治国文臣之争,局势已经彻底无法扭转! 在这样的情况下—— 二月初二,夜色最深沉的时候。 闭门不出的京中人家,忽地听见了大队兵卒奔跑的声音。 盔甲上的铁片沉重地碰撞着,高举的火把在夜色里一晃一晃,被吵醒的鸡犬吓得不敢作声,平民百姓惶恐摸黑起身,紧紧抱着身旁的孩子…… 更有侍者,连滚带爬地冲到宫门前,哭得涕泗横流,大喊道: “反了!成国公李伯欣,造反了!” 第196章 京城变乱 虎符呢?虎符去了什么地方!…… 叩宫门的侍者一路奔跑, 跌撞着来到了建章宫前:“圣、圣上……” 又是惶恐,又是上气不接下气。 却见伴烛而坐的天子,神色异常地冷静。发冠端正, 穿着的也非寝衣而是龙袍。那样子竟像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侍者这才有了些安定。他尽量简练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何发现成国公府有变—— 那些在两刻钟前,已由暗卫禀报给他的事情。 江承光端然坐着,神情在烛火的辉映中, 光暗交替。 他自语:“还是反了么?”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深深的失望。 天子抽出案上装饰用的那把宝剑——内监常常擦拭, 并无灰尘。可是当宝剑的双刃折出寒光,侍者才惊觉,这把看似用来装饰的宝剑,实则是从不曾锈钝的利器。 现在,这寒光闪闪的宝剑便被天子提在手中,剑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地面。 江承光已站起身来:“走罢, 去宫墙上, 让朕去会会这位大将军。” …… 宫墙所指的, 是大夏皇宫正门处的城墙。 皇宫虽有数门, 但唯有此门是正对重臣们居住的长治道。而长治道为横, 纵为御街, 一路直通京城的正门,甚至从京郊的定军大营奔来, 也是一条直线。 以李伯欣的骄傲性格, 江承光几乎断定他会选择攻打此门。 据暗卫的奏报, 如今是京城中许多勋贵家的壮仆汇集成一队,举着火把造出了声势,再砸城门。而定军中已有一部分潜到城外, 正相互配合。 许多勋贵人家的家丁,都是跟随老将军的亲卫,汇集在一处,自然非同小可。 押注于李伯欣的武将,兴许比他以为的更多。 可是,那些人知道自己押注在了一个怎样的疯子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