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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道德,只保留一些可称为情|趣的小玩意儿。然后,安心地作为一个宠妃,或者别人手下的棋子,活下去。 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第80章 傅北番外 长夜漫漫无人入梦,为何泪总…… 人这一生合当有所为, 有所念。 于傅北而言,白玉兰树下拖着马鞭的女童,便是他的一生所念。 傅北很少去回忆记忆的最初, 那些麻木灰败的面目, 悲痛压抑的哭声以及永久不散的血腥。陈朝唯一一位幸存的皇子,不是太子而胜似太子,就这样, 在稚童之龄,成为了一些人的希望, 与一些人的憎恶。 锦衣玉食的生活在逃难初始便无法维持,皇父面对忠心救驾的将军,先是一口定下自己与将军孙女的婚事,继而又难免地猜忌,怀疑起自己最后的屏障来……傅北就这么度过了那几年浑浑噩噩的日子。 太惊慌了,人人都如同惊弓之鸟, 没有人有功夫去关心一个孩童细腻敏感的内心。他们想要忠义, 又想要荣华富贵, 傅北又算什么, 一个筹码, 也是一个象征。就连他的名字——他是北字辈, 因为没有兄弟,所以陈帝慷慨地让他独享了一个北字。 然而傅北却并不觉宽慰。 孩童的直觉, 亦能体味到那深入骨髓的寒凉。 陈朝之崩塌, 轰轰烈烈。一夕之间, 似锦繁华都灰飞烟灭。傅北从一个人的怀抱被抢到另一个人的怀抱,粗豪的将军大声吼着什么,他惊惶欲哭, 但却明白嗓子哑了也不会有用。 天,彻底变了。 他没料到的是之后自己居然会迎来一生中可能最是安逸的一段时光。 彼时的傅北还不是日后温润如玉的公子,年幼的前朝皇子虽然在战乱中磨砺出远胜孩童的心性,却因为疏于教育尚存几分稚懵。他的心被灰尘、被鲜血、被哭声所掩埋,但是如今这一切都远去了。 他也许知道自己前朝皇子的身份已经是个累赘,然而彼时年幼,尚不会知道人生前路戴着镣铐的独行何等艰辛。他只道一切远去了,平淡过下去也罢。 ——假若不是午夜惊醒时,黑衣暗卫逼迫他记住的密语。 陈朝仍有一股力量潜伏,对新朝既是威胁也是制衡。这股力量若不顾一切反击为乱,足以给堪堪建立的夏造成重创,同时也会暴露自身,迎来属于自己的灭顶之灾。 现下大势已去,他们的愿望很简单:守护住陈朝的最后一个皇子,傅北。 也许十数年后他们会变得不足为惧,然而如今这把由陈朝数百年势力淬炼出的毒刀,却在夏皇室的心照不宣之下,成为了傅北最后的依靠。傅北,就是双方维系平衡的天平。 假如没有这股力量,则傅北未来只能看夏帝之仁慈与否。但是他们的存在,也注定了傅北无法彻底被夏朝放下心来……这个隐患,应当被养得胸无大志、贪图安乐,才是最好。 傅北有时也会想,倘若自己不曾开智,是否不会有如此多的痛苦?然而,当初夏帝指定的抚养前朝皇子的府邸,却属于最为傲慢不羁的成国公。 这一步错乱的棋子造成他日后人生的荒谬。可叹那夏帝不是看不明白。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清楚,纵使他如何在网中挣扎,也逃不脱命运的囚笼,所以不甚在意罢了。 他可以不在意,但傅北却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然而在他还不曾真正知晓命运之残酷的时刻,他怀着一颗尚且有所期待的心与成国公的女儿相遇了。 很俗套的故事,借住的落魄男子与贵族小姐,或许朝夕相对当真是会生情的,而将军府也只有李月河与他年岁相仿——若有人知晓他的情思,大抵会这么想。 但是,傅北心想,换一个处境,换一个地方,他会爱上的,依然是那个李月河啊。那么笑容灿烂,那么生气勃勃,又那么温存体贴,英气中带出明快的爽朗。 月儿,月儿,他总是这么唤她,然后小姑娘会笑着嚷嚷阿北哥哥,无关其它的,他的心感到非常非常地熨帖,与温暖。 成国公李伯欣,的确是个不一样的粗人。他看不起前陈最后屡屡的败笔,然而却也不会出于愚忠去鄙视傅北。他知道把他养废了最为妥当,然而见他和爱宠着的女儿往来却也不见阻止,只是哈哈一笑,顺其自然。 于是几年之后的李月河便能坐在傅北膝上,听他用轻缓的语调念出当世大儒的注解。 成国公最喜欢折腾,他愿意试着好好养养看这个陈朝的小子,因为看出他有点不一样的心气儿。那个时候的李伯欣除了打仗还是天大地大,乐趣最大,因此和傅北也处出了点儿真感情。 自然,是不会比得上月河与阿北之间的。 他们那么亲密,两小无猜地长大,仿佛那些阴霾都不存在,傅北正是月河的兄长,李家的公子一般。月河生辰的时候得到一根马鞭,她很快活地玩耍了一阵,然后当做头绳使,红艳艳地扎在头上。不慎扯着了头皮,白玉兰树下的小姑娘委屈得要命,眼睛也酸酸胀胀。 身着锦衣的小公子细心地为她解开,便换来小姑娘缺了门牙的一笑。 他们藏在树的影子里消暑,一同骑马,一同念书。李夫人曾忧心过这份亲密,怪罪丈夫不当一回事,反而叫两人孩子伤心。然而李伯欣却含笑不语,成国公的长女本来在皇室眼中就定下了出路。而姓傅的……他微微一笑,年岁渐长,明了的可不只是自己的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