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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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子登基至今,不合规矩的事还少吗? 张永交好杨瓒,且不想惹天子不耐,自然应诺。 遇到杨御史,再稀奇的事,也能习以为常。 谢丕顾晣臣互相看了看,同时道:“臣请伴驾。” 自被杨瓒坑过几回,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直线攀升。经倭国朝鲜之事,视野更加开阔。 现如今,在两人眼中,天子偶为之举,算上太出格。况且,数月未见,对杨御史,二人也极是“想念”。 唯有张铭觉得不妥。 但旁人都不出声,张佥事也没兴趣做出头椽子,主动讨嫌。 本就资历浅,再让天子不喜,回家之后,必会被老爹的马鞭招呼。 金袍玉带,金翼善冠,番邦进贡的良马,明白昭示朱厚照的身份。 马队穿行,路人连忙闪避。 天子在南城的消息,迅速传出。 酒楼茶肆中的客人,在饭馆吆喝的伙计,正卸下货物的掌柜,闻听消息,当即瞪圆了眼睛。 “天子在南城?” “我亲眼看到的!” “果真?” “我还能骗你?” 传消息之人,说得天花乱坠。更拍着胸脯保证,亲眼见到天子。 “如有半句假话,脑袋拧下做夜壶!” 确定消息属实,众人顾不得其他,全都丢下手中之事,第一时间冲到街旁,盼望能一睹龙眼。 逢年节,天子登城楼与万民同庆。 城墙高达仗余,守卫严密,又有云盖云伞遮挡,费尽力气,也只能看到一个明黄色,穿着龙袍的影子。 别说五官长相,个头多高,都只能靠猜。 不知何故,天子纵马驰过南城,完全是鸿运从天而降。 反应慢的,眼睁睁看着马队过去,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这样的机会,平生难得,竟然错过! 反应快的,仅来得及看两眼,也足够对人夸耀:“老子见过龙颜,距天子不到十步!” 消息越传越广,更多的人聚集而来。 从南城往午门,道路两旁很快观者蝟集,挨肩叠背,人头攒动。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顺天府府尹先后得知消息,俱是大惊。 “天子不行仪仗,在皇城策马?” 无论多吃惊,指挥使和府尹都是当机立断,立即遣人赶往南城,维持秩序。 “天子万乘之尊,不容半点闪失!” 无论如何,必须挡住人群。以免有歪心邪意之人,趁机引起混乱。 近日,内阁请旨续修玉牒。奉召,藩王府长史接连进京,往宗人府递送王府生卒婚丧。 逢万寿圣节,众多番邦使臣入京朝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有心怀叵测之徒,藏匿使臣之中,趁乱谋刺,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遇此情况,无人会言天子任性,只会斥指挥府尹无能。天子未伤毫发,失察怠职之责也会落到头上,容不得任何辩解。 最后,不仅前途无望,儿孙都会受到连累。 “快!快走!” 想明前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率先出发,策马扬鞭,留下一地烟尘。 顺天府府尹未乘轿,抢过护卫缰绳,纵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年轻时,奉旨巡察蓟州府,他也曾亲上城头,与边军一同抵御鞑靼。 战场上磨练过,即便身为文臣,身手也着实不差。 官兵衙役赶往南城,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 得知消息,京城文武均十分诧异。问明缘由,不只一人跌碎茶盏。 按照杨瓒话,天子熊到一定境界,非常人可以预测。 内阁三位相公同被惊动,第一时间派人探查。 家人效率很高,离开不到一刻,即有消息回报。 “陛下出了宫城,未去武学,正赶往南城。” 自豹房竣工,朱厚照三天两头跑出宫外,群臣轮番劝过几回,都没有效果。 次数多了,天子不烦,多数文武耳朵生茧。想办实事的官员也开始厌烦。 早朝之上,不谈国家大事,不言鞑子扰边,不议地动天灾,不说安抚百姓,赈济灾民,抓着天子出宫,谏了一次又一次,到底有完没完? 有效果还成,没有效果,还谏什么谏! 事情到了最后,朱厚照没发表意见,文武百官先各自对立,争执起来。 每日升殿,都能见到一场无比精彩的口水仗。 吵不过瘾,直接动手。 朝笏奏疏,凡能用上,都可为兵器。 朱厚照稳坐钓鱼台,咬着硬糖,吃着米糕,心情极是舒畅。 每日一场好戏,不看白不看。 乍一看,朝堂之上乱糟糟,天子无力管束,压不住文武,有昏庸之相。 事实上,少年天子鼓着腮帮,轻轻落下一子,就能搅乱整个棋局。 藩王府长史入京,一为禀报王府情况,助礼部宗人府续修玉牒。另外,多奉藩王命令,暗中刺探京城情报。 远在封地,自不比人在京城消息灵通。 打探数日,各府长史送出的情报大同小异。 “天子年轻好玩,无人可以管束;不识民生艰辛,耗巨资修建豹房,供己游乐。不好读书,专好莽夫骑射击,屡劝不改。” “虽早、午朝不辍,于政事并无见地。仅凭一面之言,即罢黜朝官二十余人,引起众怒,君臣渐有水火之势。” “群臣不服天子,内阁相公袖手旁观。” “其顽劣之举,实不必赘述。” 可以想见,收到这样的消息,藩王会作何感想。 安于一隅者,多会摇摇头,叹息一声,弘治帝后继无人,仍歌舞取乐,醉生梦死。心怀大业者,例如安化王和宁王,不说拊掌大喜,也控制不住嘴角上翘。 好啊! 登上大位,仍不改玩性,不纳臣谏,不是混用还是什么? 这样的天子,如何能坐稳皇位,安抚万民! 王府长史的动作,锦衣卫和东厂皆一清二楚。 送信人出京之前,信中内容便已送到牟斌王岳案头。 看到密信所写,两人都觉可笑。 牟斌是厚道人,摇摇头,嗤笑两声便罢。 王岳没那么厚道,当着戴义等人,点着安化王府长史的密信,讥笑道:“愚人之见,何等可笑!” 简直是蠢得冒烟。 手下都是这样的蠢材,还敢觊觎天子江山,想着垂统万民? 做梦去吧! 不过,朝中的假象,长史的误会,倒方便锦衣卫东厂动作。 秘密遣人出京,潜入藩王封地,有针对性的搜集情报,凡心怀不轨,别有图谋,必会被查得清清楚楚。 物证在手,人证押入京城,事发之后,想抵赖都不成。 当日早朝,就天子三天两头出宫,往豹房游玩之事,奉天殿中又吵得热闹。 持反对意见之人,并非全无正心。 天子年少,性格不定,好武爱玩,有宠信jian宦之忧,于国于民,都将成为隐患。纵观历朝历代,稳重的未必是明主,爱玩到不理政事的,百分百都成昏君。 奏疏送入内阁,刘健谢迁生出同样的担忧,欲成谏言,却被李东阳拦住。 “天子不喜读书,然绝非顽劣。登位至今,除最初两月,无有懈怠朝政之时。此封奏疏所言,全无根基,多为揣测,实不必担忧。” 朱厚照是什么性格,李东阳摸透八分。 群臣吵得热闹,都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非真正下棋之人。 棋局走向,最终胜负,均cao于天子之手。 碍于年龄,经验尚浅,手段稍显稚嫩。然观其行事,李东阳确信,不出五年,朱厚照对朝堂的掌控,绝对会超过弘治帝。 届时,文渊阁,奉天殿,都将大有不同。如要保存名声,留几分君恩,老臣必得主动让贤。 李东阳之言,将刘健谢迁彻底点醒。 天子已非太子,登基一载,行事如何,三人都看在眼中。 纵然是先帝托付的大臣,也不能事事插手,句句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