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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明的路灯和装饰的彩灯一个不剩,统统被炸了个粉碎。观赏区被黑暗笼罩着,只有借烟花绽放时的光亮可以看见,大川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碎块破布,两岸被赤红的鲜血染红,到处都是残肢碎rou,满目狼藉,仿佛人间炼狱。 浑身脏污的与谢野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被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反胃。他张开嘴,呕出一大口夹杂着暗红rou块的血水。 他没有死。 几十万烟花观赏客中,也只有他没有死。 在高声发出警告后,他丢掉了思考能力,不管不顾地拽着父母往外跑。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早早动身来占据的“好位置”却帮了倒忙。因为这边观赏位置极佳,所以人群也是最密集的。与谢野一家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拨开拥挤的人群,逃到光粒覆盖不到的地方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逃离。 千钧一发之际,与谢野夫妇将瘦小的儿子结结实实地抱住,试图用rou身为儿子阻挡爆炸产生的恐怖冲击。 他们下意识的反应,竟然真的起到了作用。 尽管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波震碎了与谢野的内脏,但因为有夫妇二人做缓冲,所以他并未立刻死去。 当然,此刻的他也陷入了十分危险的濒死状态,脆弱得好像一阵风吹过来都能让他丧命。 在那瞬间,应该说是奇迹吗? 新生的、奇妙的力量自与谢野的体内迸发,一股热意快速扩散到四肢百骸中,温柔地拂过他的伤处,再如流水般将他团团围住。 浑身暖洋洋的,他就如同回到了母体内,浸泡在羊水中的婴儿一样,感到了无比舒适、无比安心。 待到那种奇特的感觉消失,与谢野身上的伤已经被完全治愈。随后他睁开眼睛,在轰鸣的烟花爆炸声中,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猩红地狱。 “啊啊啊——” 与谢野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心脏“咚咚咚”地急促跳动着,这让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似乎不这么做的话,下一秒心脏就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与谢野君?” 听到他的惨叫声,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急急忙忙赶过来,打开床头灯,紧张又仔细地检查他的状况。 “又做噩梦了?” 与谢野恹恹地点了点头,两颊的黑发被冷汗打湿,黏在那张煞白的小脸上,嘴唇也毫无血色,看起来十足可怜。 想到他的遭遇,护士jiejie忍不住心头一软,抽出纸巾替他擦了汗,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嘱咐道:“先喝些水润润喉,我去给你拿点巧克力,吃点甜的会感觉好些。” “谢谢jiejie。”与谢野虚弱地道了谢。 “不客气。”护士jiejie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与谢野目送护士离开病房,收回视线,呆呆地看着水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距离奉纳花火那晚的惨案已经过去三天。作为被军警发现的现场唯一幸存者,与谢野被带到了一处隐蔽的医院,严严实实地看护了起来。 因为受到的精神冲击很大,与谢野对军警到达后发生的事情没太多印象,从头到尾都是浑浑噩噩的。只隐约记得有人对他说了一些话,又有人向他问了一些问题。 可是他现在实在记不起当时的场景了。自己开没开口?如果开了口,又说了些什么?他毫无头绪。 不过眼下这些问题对于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他的时间好像停留在了天神祭第二日的晚上,只要一睡下,梦中就会无数次地重现当日的惨状,好像受到了诅咒一般。 ……诅咒? 与谢野突然想起了那个白发少年。 【诅咒就是人类产生的负面情绪。】 那少年是这么说的。 所以,我现在是被自己给诅咒了吗? 与谢野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好像这样的姿势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忽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缠上心间,与谢野下意识地看向左手边的窗户。 此时正值深夜,窗外漆黑一片。在暖黄的床头灯照射下,与谢野只能从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只是他却没有轻轻放下。 难道说,与之前那只盘踞在爸爸肩上的蝇头一样,窗户那儿确实存在着什么东西,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 与谢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他倒是不会被这样的想法给吓到,只是多少有些困惑和好奇。那个白发少年眼中的,与诅咒有关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那晚发生的事情,是强大的咒灵造成的吗?有没有可能是菅原道真? 与谢野脑中乱糟糟的,突兀地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 受到诬陷,担上不实之罪的菅原道真死后化作了强大的怨灵。那么三天前,在那场莫名其妙的灾难中无辜枉死的几十万游客,包括他的父母,会不会也…… “咚咚咚” 门口传来标准的三下敲门声。 被打断思绪的与谢野蓦地回过神。 他还以为是护士jiejie回来了,哪想到回头后竟然看到了个陌生的成年男子。 那成年男子将略长的黑发束在脑后,穿着一身军装,外面还罩着一件白大褂,脸上带笑,给人一种温和亲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