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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莫名其妙,他决定放弃这个话题,再喝一碗汤。 在他低下头拿起勺子的时候,对面的云清刚好抬起头,一双冰凉漆黑的眼睛里,浮上一点模糊的情绪。 于是云清放下了筷子,他觉得咸菜不是个很好的菜色,总之他今晚是吃不下饭了。 叶三从衣袖里掏出了李见青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废话。 “除了血瀚海,大翊没有魔宗功法可寻。” 叶三没好气地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被骂的对象自然是远在上京的张大人。 在张庆打了无数个喷嚏以后,叶三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京兆府那位张御史,并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 他更是一个喜欢说实话的人。 所以他说大翊没有魔宗的功法,那么大翊的每一寸土地上,一定连魔宗功法的渣子都没有。 张庆用三个月的时间做了排除法。这项工程琐碎而不起眼,但是耗费的人力不是一般大。 一个人说出的话能让别人无条件相信,本身就需要强大的实力来支撑。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 叶三用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端详着手里那一行小字。 指肚上的湿意透过毛糙的宣纸,渐渐晕染出一点深色的痕迹。 然后显露出更小的一行蝇头小楷。 “魔宗四句二十八字诀……” 叶三顿时像被火烧到手指,匆忙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到衣袋里。在修炼的问题上,他从来没有瞒过云清半个字,但只有这张字条,他想藏起来。 那张字条很诱人,也很恶毒,当然更危险。私藏魔宗功法的罪名,何必再拖一个人来承担。 云清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在想另外一件事。 叶三说得没错,他的身边的确有一些不太对劲。或者说,他的身边很危险。 危险的来源当然是自己,勾结魔宗的罪名,足够让叶三在道宗一辈子被人追杀。 所以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尽快离开了。 这件事确实很乱,也很麻烦。 但在感情这件事上,他们两个人还很干净。就像是大湖里流淌过的清澈湖水一样,没什么太多杂念。 所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就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他们两个在灯光下对坐了很久。 叶三在发呆,云清也在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只剩下碗筷偶尔相交的声音。 叶三走出门的时候,云清还在收拾碗筷。他随意看了一眼叶三的背影,问道:“明天吃什么?” 他也没问叶三明天来不来,他觉得叶三过来吃饭是一件很寻常又应该的事情。 叶三想了一圈菜谱,觉得有些头大,道:“随便吧。” 他走回山顶的小屋子时,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烧一盆水,准备洗洗睡觉。 在换下衣服的时候,那张字条再一次从口袋里掉了下来。 字条很小,上面的小楷也写得很丑。 但是那张字条在眼睛前飘落下来,仿佛带着guntang的热意,吸引了他所有目光。 像是雨后最鲜艳的蘑菇,像画皮后的诡艳女鬼。 叶三看着那张字条,慢慢蹲下身子,然后朝它伸出了手。 他握着那张字条,沉默了很久,才骂道:“张庆,你是不是想死?” 叶三握着纸条的手掌心已经开始出汗。苏蕴如果发现这张字条,可能直接拿出剑把自己拍死。 他确实想在去西北之前,对魔宗的功法有初步了解。 然而纸条上的几个字,毫无预兆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叶三抽了口气,猛地抓了抓头发,然后跳起来拿起盒子,将字条塞了进去。 他在屋外的大树下挖了一个很深地坑,然后将木盒死死填在里面,最后在土上狠狠踩了几脚。 “张庆,你他妈给我挖坑!”他愤怒地指着天空叫骂道。 皇帝陛下不会在意手底下的修士修炼魔宗还是道宗的功法。 就算叶三和清虚宗反目成仇,对陛下来说仍然是不够的。无论如何,他在十七年前是教谕大人唯一的徒弟,是清字大阵唯一的传人,是当年清虚宗走出来的,一把除魔的刀。 要让他背弃清虚宗或者让清虚宗背弃他,只要他稍微往魔宗走近那么一点点,就足够了。 张庆的坑挖得很明显也很大胆,叶三看着脚下新挖的泥地,忍不住冷笑一声。 然后他抽出刀来,在泥地上猛地斩了下去。随着银光在夜色里一闪而过,埋在地底深层的木盒应声断裂。 叶三平静地看着镇子的方向,他决定明天去找一找李见青。 生意场上的规矩,在交易途中使袢子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85章 屋顶,飞走了 叶三没有在第二天早晨去南货铺子。 在他还没睡醒的时候,一个蒲扇样坚硬的大手抓住他的胳膊,将叶三从床上捞了起来。 叶三躺在床上,冷不丁一个手抓过来,当场一个激灵反手就提起刀,刀光在屋子里一闪,照亮了眼前人的模样。 五十多岁的老人看着叶三,大笑着拍上他的背道:“小师弟,我来晚一步,这几天在做捕兔笼。”或许是觉得叶三的身板有些瘦,他又拍了拍道:“走走,二师兄带你去打五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