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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昭愣愣地推开门进去,林佩玲半躺在病床上,温柔地不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见到他忍不住笑了,急切地分享这个好消息:“小昭,你来啦?你要有弟弟或者meimei了。” 贺昭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她明显虚弱苍白的脸,一阵揪心的心疼。斟酌了片刻,他轻声说:“妈,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对于林佩玲这样的心脏病患者来说,怀孕的过程就像身上挂了个不□□,不知道会不会爆炸,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爆炸。 林佩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缓慢消失了,显得她更加虚弱,她低声说:“可是我不舍得,他和你是一样的,都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啊。” 她说得很轻,不是反驳更像是一种困惑一种哀求,听得贺昭心里□□倒海地难受。 贺昭从小不止一次听小姨说,当初林佩玲怀他是多么危险,全家人包括贺闻彦都反对,只有林佩玲一个人坚持要生,谁都没有办法。小时候觉得mama很伟大比任何人都要爱他,谁都不要他出生,幸好mama坚持,但是这时候想起来却只有揪心。 “妈,”贺昭握着着林佩玲的手,她的手一向很凉,但是贺昭这会儿感觉不到,可能因为他的手此刻更冷,他不敢看林佩玲的眼睛,垂着眼睛说,“如果你喜欢孩子可以去领养一个……”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不要拿生命当玩笑,不要让爱你的人担心,不要折磨自己折磨别人。 贺昭脑子里霎时闪出这几句话,这是贺闻彦以前最经常呵斥林佩玲的话。 他说不出口。 林佩玲摸了摸贺昭的脑袋,语气有种莫名的笃定和乐观:“但是他来了啊,我们不能这样对他,我不会有事的,我之前生你大家也说不好,可我不也没事吗?” 林佩玲已经将近40岁,但她身上始终有种少女的天真。 以前贺昭觉得这很好,现在却有种想打碎的冲动。 太天真了。 要怎样才能让她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越是平静,贺昭越是心惊胆战地害怕。 她到底知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要怎样才能阻止她? 贺昭脑子里一团糟,低声说:“妈,这事儿张叔叔知道了吗?我们一起再好好讨论讨论好不好?” “他刚刚知道了呀,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有这个孩子,他很担心,但也很高兴。”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影响,林佩玲不再欣喜,反而有些落寞,“你和小洋都长大了,很快就要离开我们,但是宝宝来了,不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 但是他很害怕好事会变成坏事。 贺昭深吸一口气,放平语调,极为温柔地商量:“mama,不要这么快下决定好不好?我们听听医生怎么说,我们一家人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兴许是他看起来太无助,林佩玲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但一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尚且还平坦的小腹,泛起了些许甜蜜的笑意。 贺昭知道林佩玲平日里虽然没有什么主见,但是一旦打定主意就会特别固执,谁也说服不了。比如说嫁给贺闻彦,比如说生下他,又比如说现在…… 所以他十分恐惧十分害怕,满脑子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昭怕自己一开口就情绪失控说出不该说的话,沉默地坐在旁边整理自己的情绪。 过了没一会儿,病房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贺闻彦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士。 贺闻彦一见到他,立即皱起眉:“你怎么在这儿?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上课?” 贺昭见到贺闻彦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贺闻彦见到他。 不过贺闻彦是第一医院心脏科的主任医师,出现在这儿很正常。 见贺昭不回话,贺闻彦转向林佩玲,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官,不满地质问:“为什么要通知贺昭?你丈夫呢?他自己还只是个孩子,来这儿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林佩玲面对贺闻彦就像小孩对着严厉的大人,愣怔了片刻,小声地辩解:“我……不是我……” “在你眼里只有有没有用是吗?她是我mama,她有事我不应该来吗?”贺昭直勾勾盯着贺闻彦,一字一顿地说。 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的情绪,轻而易举被贺闻彦打开了一道缺口。贺昭心中又悲哀又愤怒,百感交集,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贺闻彦扫了他一眼,面色冷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哭闹害怕有什么用?你一个未成年人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资格都没有,来添什么乱?回学校去。” 贺昭倔强地抿着唇,硬邦邦地说:“我不像贺医生你,我可没有看惯生死也没有冷漠到这时候能回学校上课。” “你也知道我是医生?她的病情我看了,没什么大碍,你可以回去上学了。”贺闻彦冷静地说,“这儿有医生有护士用不上你,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学校好好学习。”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冷静,这么冷漠,这么高高在上。似乎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精准地分析利弊,理智地做取舍,就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为之动容。 贺昭最讨厌他这一点。 他还是人类吗?为什么贺闻彦什么都考虑却可以从不考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