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时机……到了。 ☆、第182章 安心 第二日一早,纪居昕给李氏送去了一份不错的礼物。 李氏是他嫡母,前生今世没少折腾他,他利用起来毫无压力。李氏身边最信任的人是两个mama,一个王mama,一个刘mama。在临清时,王mama因为总是帮着李氏想主意折腾纪居昕,让他用计打压失势,刘mama便成了李氏身边的第一人。 这次纪家人上京,纪居昕随意问过一句,刘mama淡淡说王mama已经去世,说话时还拿帕子印了印眼角,相当伤心,纪居昕便觉刘mama手段更厉害了。可刘mama对他恭敬一如既往,隐隐有请缨办事的意思,像是认准了他这个人,纪居昕认为刘mama这人能力不人俗,索性就交待了些事做。 田家现在在风头浪尖,田氏在纪家后院也做威做福,有人护着,李氏连架都不敢打,纪居昕非常‘同情’,相当‘好心’的送了一本戏本子,放到李氏房里。 这个戏本子,讲的是不贞yin妇百般掩饰做戏后仍被发觉,最终浸了猪笼的故事,相当大快人心。 为了不殃及刘mama这个自己人,这戏本子,他是让周大三更天穿着夜行衣送去的。 他用这个方式提醒李氏,注意田氏儿子纪居宏的生辰。 纪家的阴私事不要太多,下人们嘴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当然这些事在主人公高高在上的时候,她们不敢随便嚼来传播,只敢背着人在角落里小声议论。 前世存在感实在太低,也让纪居昕有机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听了一耳朵,其中便有一件:田氏怀胎八月早产生下纪居宏,可孩子白胖可爱,没半点不足不之相,接生婆见过的初生孩童不知凡几,几乎立时确定,这孩子是足月的。 李氏不可能没听到半点风声,但当时田氏只是个妾,没计较的价值,而此事过去久远,没事定是想不起来。 李氏不忿被田氏压着欺负,时时会有气闷情绪,刘mama心疼李氏,时不时说一两句‘如果大少爷在就好了’,‘有大少爷撑腰,谁敢这么欺负您,奴婢瞧着心疼’类似的话,李氏的不满情绪会更甚,甚至她会想起之前湖绸帕子之事,想起自己儿子有可能死于田氏之手,一定会情绪激昂憋不住,再看到这个提醒作用相当强的话本子,傻子也会想到怎么扳倒田氏! 如果她想不到,刘mama会让她想到。 李氏不如杨氏聪明,看不到大局面,看不到田明直当了内阁会给纪家带来什么好处,她只知道,四房得了好,她就得不了好,不管怎么样,她是宗妇,不容任何人压在头上! 纪居昕洗漱完毕,对着镜子整衣冠。 纪仁德给田明直造的势,用的是‘名声’。既然如此,他把这‘名声’打破就是了。 纪仁德对他已经起疑,这次再下手,纪仁德稍做查探,就算找不出源头,也几乎会肯定是他做的。 换了他自己,每次倒霉时都有同一个人身影,便是不相信,便是没证据,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了。 但是他不怕。他现在手中的东西足够多,直面纪仁德,他一点都不怕,相反,他还隐隐有些兴奋。他要亲手,一点点的,把这些恶人推入深渊,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却无法挽回。 正如当年的自己,想死,都死不了。 纪居昕静静看着镜中人,衣冠整洁,长身玉立,没哪处不对,他舒了口气,抬脚往外走。 “少爷,您不用早膳了吗?”画眉小跑步跟出来。 纪居昕离开临清时,并没带画眉百灵,两个丫鬟是跟着杨氏一行一起上京的,几个月没见主子,画眉心里憋着一股劲,总想表现。 纪居昕并没怪她,笑着说了一句“不用”,就离开了。 画眉有些蔫地回头,绿梅正好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便紧起眉梢,“我不过是问一句!” 绿梅进房间收拾桌面,冷冷说了句,“我劝你知些分寸。” 画眉一张俏脸红了青表了红,末了跺了跺脚,走开了。 在去程家前,纪居昕先拐到隔壁将军府。 将军府的门房看到他,笑的像花儿一样,“纪主子来啦?将军在演武场呢!” 纪居昕怔了怔,略点头,抬脚往里走。 走到庑廊,与将军府管家打了个照面。管家也很热情,“纪主子来啦?我就说今儿个喜鹊叫呢!您找将军是吧,将军正脱了光膀子与人干架呢!您快去瞧瞧!” 纪居昕嘴角抖了抖,忍住了面无表情越过管家。 走过月亮门,牛二跳出来了,“听说纪主子来了,果然是!给您请安啦!纪主子昨儿个睡的好不?不好可以揍将军!纪主子心情好不?不好还可以揍将军!” 纪居昕停了脚步,双目微阖,这就是他不愿意来将军府的原因!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将军府的人变的很奇怪,笑的奇怪,说的话也奇怪,这牛二更是个中魁首!每每见到都让他手痒想揍人! 还有这纪主子是怎么回事?多日未来新外号都有了?谁起的?真的忍不住要起外号,求别像后宫妃子,咱来个阳刚一点的行不行! 站在纪居昕身后的宋飞比较有良心,“纪主子还未用早饭。” 纪居昕:……竟然连冷面宋飞也沦陷了。 “唉呀竟然敢饿着纪主子,真是该死!”牛二拍了拍大头,嗖一下离外跑,“老牛去找厨房上菜,上好菜!” 纪居昕突然不愿意往里走了,面无表情的退回两步,“你去与将军说一声,我来了。” 他吩咐完宋飞,头也不回地走向正厅。 走进正厅,小丫鬟殷勤倒茶,像模像样地抱怨,“纪主子好久没来,奴婢都让将军骂了五回了……” 纪居昕挥挥手,他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帮人,漂亮可怜的小丫鬟也一样。 茶还未凉,卫砺锋便到了,与他一起到的,还有厨房热乎乎装盘精致的饭菜。 牛二扒在门框外偷偷憨笑,见被纪居昕发现,索性伸出大头,指着桌上饭菜,一副这些都是我吩咐的上好菜色,求表扬的表情。 纪居昕默默地看着摆了一桌的菜,尤其他面前那道,盛菜的盘子再漂亮,装点的萝卜花再精致,也摆脱不了它是烀肘子的事实。 一大早谁要吃这么油腻的玩意儿! 牛二蹲在门槛外,大半个身子掩在门板后,期待着纪主子非常满意,并威武用饭的模样。 他认为这些都是男人爱吃的菜,纪主子一定非常喜欢!而且鸡鱼肘rou样样俱全,满满一桌子,不怕吃不饱! 纪居昕黑着脸,牛二傻乎乎蹲着像等骨头的大狗,桌上一堆……这些玩意儿,卫砺锋手掌抚额,叹了口气。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一扫,剧烈的掌风刮过,直接把门关上,差点拍牛二脸上。 牛二级惊险的后滚地,避过将军掌风,叹着气站起来。不就是与那口子吃个饭,还不让看,将军真是独占欲好强!太傲娇了不行!大伙都喜欢纪主子,纪主子那么优雅贵气,小小年纪便气势十足,大伙都很想看他开心吃饭是什么样子的! 卫砺锋快手快脚地把桌上那堆油腻rou菜撤到旁小几,桌上只留些清新素炒,清爽凉菜,并几个佐粥的什锦酱拌菜,主食也只留了粥和鸡蛋薄饼,才将筷子递给纪居昕,“来,咱们先吃饭。” 他看出纪居昕心情不大好,怕气着小家伙,先让人冷静冷静。 纪居昕想起来的目的,忍住了没抬脚走,默默夹菜吃饭。 饭毕,纪居昕看着卫砺锋,“我有事求你。” 卫砺锋也吃完了,正漱口,听得这话,冲纪居昕抛了个飞眼,“我们之间用什么求字,你亲我一下,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纪居昕额角直跳,狠狠压着脾气,“我在说正事!” “你不信来试试,我保证效果好的出奇。”卫砺锋笑着眨眼,有股痞痞的兵味,偏偏又因为军人的正直气度,又有几分可信,两者结合出一种惑人的诱哄。 纪居昕别开头,没说话。 “这里菜味大,别熏着你,我们去隔间。”卫砺锋站起来,冲纪居昕伸出手。 他来求人,不能让人不高兴。纪居昕忍了忍,缓缓伸手放了过去。 卫砺锋捏了捏掌中柔滑小手,非常非常慢的,把纪居昕牵到隔间。 坐下后就没借口牵手了,纪居昕将手抽回去,不想与卫砺锋消磨,“我马上要去程家,如果你今天不忙的话,可否帮我个小忙?” 看着小家伙有点脸红,想必求人的事做的极少,卫砺锋暗暗享受了会儿此刻旖旎,到底心疼眼前人,没太端着,只眼疾手快地牵过小手亲了一口,就十分笃定地答应了,“没问题!” 纪居昕:…… 明明交情足够,这死混蛋非要逗一逗他心甘!太讨厌了! “我现下马上去程家,过得一个时辰,你去接我。”纪居昕眼梢微垂,密长睫羽在眼底画出淡淡阴影,把小脸衬的更加精致俊秀,“只要到门口接一下我就可以了,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 卫砺锋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待纪居昕看过来时迅速放开,清咳着掩饰,“好。” 待走出将军府,府里一堆人围过来送,嘴里说着‘纪主子走好’‘纪主子常来’,纪居昕面上发红,良久消不下来。 他听到自己心跳快如擂鼓,一声声清晰敲在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些事……好像到面对的时候了。 不是不想靠近,不想懂,就能一直浑浑噩噩过下去。 到得程府,程荣热情地把他迎进门,结果还未到自己院子,就被祖父截了胡。 程开悟当时正在摆弄一副棋谱,听下人说纪居昕来了,立刻让人去请到他的书房。那日与纪居昕聊了很多,这孩子很通棋艺,正好有机会,手谈几局最好了! 纪居昕同程荣一起到了程开悟书房,程开悟招手让纪居昕与他下棋,纪居昕也不推脱,略挽了袖子,坐过去与程开悟对奕。 程开悟执黑,纪居昕执白,一方守角,一边拆边,很快对峙之势起,双方落子神速,杀气腾腾。你吞了我的子,我便杀你的兵,两柱香过去,下了个势均力敌。 程开悟玩的兴起,笑的胡子都抖了,“小友小心了。”棋子‘啪’的往棋盘上一放,相当有气势! 纪居昕眉眼微弯,指尖夹了一颗棋子,缓缓道,“大人才该小心。”他淡然若素,举重若轻的,将指尖棋子落在棋盘中央。 随着棋子轻轻一响,程开悟倏地眼睛瞪圆,“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留了手!”他竟没注意到,让这孩子落这一子,破了他的大龙! 此棋子一放,胜败已分。 纪居昕抱拳,“承认了。” “好棋啊!”程开悟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反倒被激的更有兴趣,求胜欲望相当强烈,他收着棋盘上的棋子,“来来,小友,我们再来一局!” 纪居昕却束了手,“再来一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晚辈有一句话想问,希望大人认真告知。” 程开悟端正了神色,“请讲。” “请问大人,为何意欲退出内阁之争?”纪居昕单刀直入,一字一字句,问的颇有力度。 程开悟一怔,转而眉头压低,“你如何知道这个消息?” “那便是属实了。”纪居昕眉眼锋利,定定看着程开悟,“如何得知,恕晚辈不便言语,可大人如此儿戏冲动,如何对得起欣赏大人,期待大人的人!” 他朝皇宫的方向拱拱手,“今上勤勉,有宏图之志,周遭却无良臣辅佐,诸多善举良议,无法行之于民,利之于国,但凡有良知的读书人无不惋惜!朝中驻虫多矣,吾辈期待有大人这样的忠良之臣挺身而出,肃风气,正朝纲,不惧结党之威,不顾性命之险,为我朝,为圣上,为百姓谋福祉!然大人明明豪情万丈,却因些许小事放弃,岂不让人心寒齿冷!我大夏朝,可还有孤胆良才,令吾辈可以期待!!”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激的程开悟胸膛鼓动,直接站了起来! 程荣也好似吓呆了,坐在墙侧怔怔看去,动都不敢动。 程开悟紧紧盯着纪居昕,眼睛里似有光芒闪过,似乎愤怒,似乎不满,相当有压力。纪居昕却不惧,不躲不闪,直直看着程开悟的眼睛,执拗地等待答案。 程开悟突然坐下,缓缓叹息,“朝中之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纪居昕黑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便请大人讲与晚辈知晓!” “朝中……”程开悟清咳两声,像是被逼的不行了,破罐子破摔般挥了挥手,粗着嗓子,“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家伙,懂的用最尖的刀剖我老头的心!算了,我便与你在这里承认,朝政复杂,我程开悟眼亮嘴利,能找出小人,能参得小人说不出话,但我这心缺一窍,不会与人使心眼儿。朝中现下形势,田明直田大人几乎已是确定入阁人选,未有异议此事很快便定,为我之事,已麻烦友人颇多,继续往下奔走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就这么算了。” 这话里有无奈,也有野心未尽的遗憾,程开悟神情复杂地看着纪居昕,“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来年春闱必榜上有名,有你这样的聪明孩子,朝中也算是后继有人,老夫很欣慰。” 纪居昕却笑了,“这么说,大人只是因为无望所以放弃?如果晚辈给您希望,您便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