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闻湛没理他。 本以为他要反驳几句,结果还是这般不愿所谈的疏离样,闻珏自觉无趣,伸了个懒腰:“反正与我无关。” 他扭了扭肩颈,侧身朝向闻湛:“夜深了,我要回去了。” 话音刚落,院里响起噼啪刺耳的炮竹声,下一刻,一个蹿得飞快的炮仗腾空划过,直冲闻珏的屁股。 闻湛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炮仗怼上了闻珏,把闻珏怼得向前扑腾。 他下意识跨步躲开,闻珏没有借力点,一个千扑趴在了地上。所幸闻湛好心,将炮仗在爆炸前踢飞,否则闻珏今夜臀部就惨了。 “陆!云!初!”闻珏从地上爬起来,气得头皮冒火,恨不得拔刀相向。 陆云初连忙摆手:“不关我的事!我们一起放的!这炮仗有问题,谁知道它居然飞了起来呀!” “你!”闻珏气得呼哧大喘,最后看到柳知许愧疚难堪的神情,硬生生咽下恶气,甩袖走了。 他离开后柳知许也不好继续待着,跟着走了。 陆云初见他们都走了,贼兮兮地跑到闻湛跟前,小声说:“其实就是我哈哈哈哈。”她叉着腰,埋怨道,“我看他那歪嘴歪眼的样子就知道又在凶你了,真是不要脸,就欺负你不会还嘴,他怎么不去和瘸子比赛跑呢?” 她说完,觉得不对,连忙找补道,“我知道你会在爆炸前把炮仗踢开的,就算没有,闻珏武功高强,天下无双,一定能避开的。” 闻湛看着她这样,摇摇头,忽然就笑了,越笑越大,最后尽是笑得前仰后合。 陆云初没明白笑点在哪,无措道:“你笑什么呀?” 闻湛自是不可能回答她,他痛快地笑着,好像这辈子都没这么笑过。 等他笑停了,陆云初也没有追问,忙了一天,她有点困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走吧,洗漱睡觉,咱们去床上守岁,暖和。” 闻湛自然点头答应。 两人洗漱完后窝在床上,陆云初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大红荷包,放在闻湛的枕头旁,解释道:“压岁钱。” 闻湛疑惑地看向她。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说这东西是长辈给晚辈的,但寓意很好,咱们就忽略这个规矩,纯讨个吉祥意。” 闻湛身着中衣,周边无纸笔,只能在她手心写字:什么寓意? “你不知道?”陆云初诧异。 闻湛点头。 她便呲牙笑,腿一盘:“那就当给你讲睡前故事了。是这样的,相传古时候有一只叫做‘年’的怪兽,头长犄角,身长牙尖,十分可怖,每到年关都要来伤人。若是‘年’要来伤害小孩子,小孩就可以用枕边的压岁钱来贿赂它,化凶为吉,保佑平安。” 闻湛笑着在她手心写字:可我不是孩童。 陆云初撇嘴:“我不管,反正就是讨个吉祥,辟邪驱鬼,保佑你身体康健,能压住噩梦里的邪祟也是好的。” 闻湛愣了愣,再次笑了起来,这次笑得很柔和,在微弱烛火的照耀下,温柔得过头。 陆云初有点不好意思,收起傻样,辩解道:“别看了,故事讲完了,睡吧睡吧。”也不知是谁说要守岁。 闻湛没有反驳,同她一起躺下。 刚刚躺下,远方传来悠扬古朴的撞钟声,这是新年到了。 陆云初又翻起来,对闻湛说:“新年快乐。” 闻湛也跟着坐起来,他不能说话,只能在她手心一笔一划认真写道:新年快乐。 麻麻痒痒的,让人心尖发慌发软。 陆云初收回手,同他相视一笑,再次躺下。 她才玩儿过,还兴奋着呢,毫无睡意,盯着床幔问:“闻湛,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闻湛侧头,她把掌心递过去。 他便在她手心写字,烛光熄灭,感官顿时放大数倍。 她感觉他写字比往常慢了很多,似在斟酌。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过年”,会永远记得的。今日我很开心,谢谢你。 最后一个字还没写完,陆云初就把拳头攥紧了:“说什么谢呀。” 她道:“我不是承诺过嘛,我会让你吃很多好吃的。”她翻起身来,趴在闻湛跟前,语气郑重, “我还要同你开开心心地生活,带你体味人间烟火。” 闻湛睫毛一颤,微微蹙起眉,认真地在黑暗中捕捉她的剪影。 他的眼里好像有一汪倒影皎月的湖水,明明无风,湖面却无端起了波澜,泛起阵阵涟漪,月光化作稀碎光影,似星似珠。 片刻,他笨拙地学着陆云初的笑容,笑得灿烂。 ——好。 第23章 面线糊 昨夜两人守岁,熬得有些晚,早晨醒得很迟。 下过大雪后的天阴阴沉沉地灰,索性没了大风,倒也不算寒冷。窗外一片雪白,冰天雪地的世界看着格外干净。 陆云初醒来,先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蹭了两下后才翻身坐起。一般闻湛都比她醒得早,但今日她坐起来后才发现闻湛还睡着。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一直都很安静,但这种安静更趋向于一种无生气的安静,像一个没有温度的玉像。 陆云初下意识伸手想探探他的鼻息,等做了这个动作才发现这样有点神经兮兮的。 她还没得来得及收回手,闻湛忽然睫毛微颤,像蝴蝶振翅,眼见着将要醒来。她赶紧收回手,欲盖弥彰地做出准备翻身下床的姿势。 闻湛睡眼惺忪,眼里一片迷茫,神情是难得一见的迷糊。 陆云初轻声道:“你再睡会儿。” 闻湛眨眨眼,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他蹙眉,试图睁大眼恢复清醒。 陆云初往他额头上一按:“别看了,睡。” 奇奇怪怪的姿势却很有效果,闻湛莫名其妙地被他呼噜了一把,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再次昏沉地睡了过去。 他头发丝滑如绸,但靠近额前的头顶却毛茸茸的,手感很好,陆云初贼兮兮地又揉了一把才翻身下床。 闻湛睡得很沉,嘴角抿着,看上去实在是困极了。可能是因为昨天过年难得活动了一番,实在是累了,又被陆云初拽着强行熬夜,困成这样也正常。 未化雪的清早,陆云初懒得好生收拾,将头发挽起,随意裹了件斗篷就往厨房里钻。 院外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安静极了,好似茫茫天地间就只有这一间温暖的小屋。 陆云初没去外院唤丫鬟,自己烧了锅热水洗漱,剩下的温在灶上等闻湛醒来供他洗漱。 厨房里还有昨夜的剩菜、没用上的食材,幸好天气寒冷,久放也不会坏。陆云初寻摸了一圈,决定做一碗面线糊。大年初一的早晨,虽然是喝粥,但是总得喝得丰富一点才好。猪大骨熬得汤透着白,加入昨天未用到的猪肝、猪血,切碎的海鲜提味,掰成细段的面线,一起熬煮,不算正宗,但也不赖。这么一锅看似简单胡乱一煮的面线糊,其实加满了真材实料。 陆云初煮好早饭回到厢房时,闻湛还在睡,但睡得比刚才浅,陆云初一进来他就醒了。 他拨开落在脸侧的黑发,支着上半身,慢吞吞地坐起来。 陆云初难得见他这个样子,心头的坏心思直冒,恨不得以后日日拉他熬夜。 闻湛盯着地面看,看了几息后才抬头看向陆云初,眨眨眼,看清是她又惊讶又迷惑,好像在说“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灰白一片,没法看清天色。 陆云初憋着笑,跑床边坐下:“睡够了吗?” 闻湛点点头,迟钝地露出羞赧的神色。 他感觉哪里不对,一抹头顶,有点乱糟糟的,更不好意思了,以为自己睡觉睡成这样,将头发也拱乱了。 罪魁祸首陆云初一点儿也不心虚,就这么盯着他看他优雅地捋顺头发。不得不说,闻湛松弛下来的时候有一种春风化雪的柔和感。她忍不住感叹,美人果然是不一样,连起床的样子都是赏心悦目的。 “不继续睡的话,就洗漱一下吧?”陆云初询问。 闻湛点点头,掀开被子一角,准备下床。 陆云初一把摁住他:“别起来,外面可冷了,你在被窝里再暖一会儿,我把洗脸盆给你端来。” 闻湛不太明白为何要这样,但他纸笔不在身上,又没法开口唤住陆云初,只能看着她兴冲冲跑走了。 不一会儿,陆云初端着铜盆和牙粉、杯子、牙刷过来了。 闻湛再次掀开被角想要起来,又被陆云初一把按住。 “躺着。”她言简意赅。 闻湛一脸茫然,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 陆云初把铜盆放在床边的小凳上,将毛巾拧干,递给他。 闻湛迟疑地接过毛巾,被陆云初盯得浑身不自在,动作僵硬,一时不知该不该把毛巾往脸上盖。 陆云初嘴角翘得高高的:“洗脸吧。” 闻湛当然知道要洗脸,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洗脸。 他犹豫再三,还是将毛巾盖在了脸上,慢条斯理地擦了一遍。 刚过了热水的毛巾还蒸着热气,熏得他苍白的肌肤透出微微粉色。 闻湛闭着眼,仔细地擦着脸,擦完后把毛巾一展,往脸上一盖,按了几下,揭下来。 这下眉毛睫毛都被微微沾湿,显得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眼顾盼生辉。 他僵硬地举着帕子,征求地看着陆云初,似乎在问:“我可以沾水再洗一遍吗?” 啊,这是什么猫猫洗脸。 满足了奇怪癖好的陆云初心满意足,点点头,总算放过闻湛,不再盯着他看了。 见她走开,闻湛松了口气,虽然被盯着洗脸感觉很奇怪,但他也没有拒绝的想法。不管怎么样,陆云初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她开心就好。 陆云初刚刚走开没多远,突然想起正事,又急匆匆返回来。 闻湛正粗暴地糊脸,见她回来身子一僵,眼睛微微瞪圆,举着帕子仰头看她,生怕她再提出奇奇怪怪的要求。 陆云初又想笑了,但是她咬着牙忍住,一本正经地问:“你现在喝粥吗?喝点粥垫垫肚子,等会儿该喝药了。” 闻湛以为自己误会了,微微偏头掩饰住不自在的神情,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