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陆云初把眼泪忍了下去,逼自己和他温良的眸眼对视:“好,你不生气,那以后我替你生气。” “你不想争的,我替你争;你不愿逃的,我带你逃。”她本来只想苟着熬到结尾,然后再一次重复她的故事,放弃抵抗,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要努力地活,带着闻湛好好的活,不管他有没有思想、愿不愿意。 闻湛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她说什么他都立刻点头。 他沉静地与陆云初对视,眼底依旧清澈,但那种千帆过尽、抽离红尘的空洞感似被微风吹拂,悄然散去。 他眨眨眼,忽然笑了,指指她的头发,拍拍床边。 ——烘头发了。 第11章 暴雨天的砂锅大乱炖 陆云初头发又厚又长,烘起来很费功夫。她感觉头发六成干时,便对闻湛说:“差不多干了,可以了。” 闻湛手没停,将她头发撩起来一束,递到她眼前,证明头发还没干。 陆云初拽住那束头发:“差不多就行了,你手会酸的。” 她动作太快,碰到了闻湛的指尖,吓得他马上缩走。 陆云初趁机起身,刚刚撑起来,就见闻湛蹙起眉头,很严肃地拍拍床边。 陆云初:…这幅大人训好动小孩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她居然被他这样子搞得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差不多了,你手上还有伤。” 闻湛在纸上写道:会头疼的。 “不至于。”陆云初提起他的袖子,指指他的伤口,“倒是你,知道头疼会难受,就不知道身上疼会难受吗?” 闻湛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伤口还很疼吗?”陆云初看着他的伤,下意识放低声音。 闻湛摇摇头,表示无碍。 “骗子。”陆云初嘀咕道,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伤口旁稍红的地方。 闻湛一颤,攥紧了拳头。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陆云初连忙道歉。 闻湛眼神明显飘忽了一下,侧头。 “闻湛?”陆云初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 闻湛悄悄把拳头缩进袖子里面,不作理会,表情严肃地用另一只手拍拍床边。 陆云初感觉怪怪的,怎么像是她在撒娇似的,而辅导孩子做作业的家长表示:我不吃你这一套,快点。 她松开手,准备下床:“啊,下雨天,吃热的!吃热的!” 她兴冲冲地找鞋,结果眼光一扫,只看见一只。 她四下环顾,寻找另一只。 闻湛站起身,叹了口气,写字。 ——你脚扭伤了,怎能下地? 陆云初这才想起来,刚才回房时闻湛查看她脚踝伤势,脱了她的鞋,顺手放在那儿了,她单脚蹦回内间,没带上。 “没事的,已经用药酒揉过了。”她摆摆手,浑不在意,“你帮我把那只鞋拿过来吧。” 闻湛抿着嘴角,摇摇头。 陆云初一拍脑门,赞同道:“对对对,湿的,麻烦你帮我取一双干净的鞋来。” 闻湛还是不动。 “闻湛?”这下她摸不着头脑了,“快点,快点,好饿。” 闻湛看着她,有些无奈地指指她的脚踝。 把陆云初急得呀:“真没事儿!我以前老扭到,过一会儿就好了。” 闻湛充耳不闻,提起火笼往她那边移了点儿。 陆云初感觉自己发现了闻湛新的一面,有些新奇,起了逗他的心思:“闻湛闻湛闻湛,鞋鞋鞋。” 她像只小蜜蜂一般,喊得闻湛都挂不住那副面无表情的面具了。 他蹙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像是下一秒就要叹气的样子。 “闻湛——”她变着音调喊他的名字。 闻湛垮下肩膀,摸出小本儿: ——不可以。 三个字竟然也写出了耷拉着肩的模样。 陆云初努力憋住笑,再次张嘴:“闻……” 第一个字刚刚拖着喊出来,闻湛就举旗投降,快步转身往放干净绣鞋的方向去了。 果然。 陆云初笑倒在床上,看他那副浑身冒着疏离冷气儿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他很难讲话。 闻湛为她取来绣鞋,陆云初立马收住笑,乖乖坐在床边:“多谢。” 闻湛抬眸看她,那双藏着明月山泉的眼里第一次出现叫做怨念的神情。 他拿的鞋是一排鞋里面最大的那双,将脚后跟的地方掖进去,以方便她趿着绣鞋。 他在陆云初身前蹲下,把鞋摆放端正。 陆云初被他这么伺候着,倒有些羞涩了,双脚不自觉搓了搓。 她的小动作太多,眼看着脚踝扭着了,还敢搓来搓去左右乱晃。 他下意识一把捉住她的脚踝。 陆云初傻眼了。 闻湛更傻眼。 陆云初低头,看见闻湛毛茸茸的头顶,眼神往下滑,又出现了,那个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的视线落到他的手上,他的手可真好看,握住自己的脚踝,让自己的脚都变得好看了不少。 她奇奇怪怪的想法闻湛自是不会知晓,匆忙地拿起绣鞋,想借着替她穿鞋的动作掩盖慌乱。 鞋到了跟前,又马上停住,缓缓地、极轻地替她穿上。 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像筷子夹豆腐。 陆云初被他这个动作触动到了,感觉很奇妙,红晕颤巍巍爬上耳廓。 穿完鞋后,闻湛起身,她立马恢复正常,站起来准备往厨房去。 脚踝揉过药酒后已经好多了,不怎么用力的话不会痛,走到厨房不算什么大事。 可闻湛却不这么认为,他紧张地跟在陆云初身后,想要拦住她又忍下,最后只能把手臂递给他。 陆云初看他这样,知道自己不扶着他,他定不会作罢。 “不会碰到你伤吧?” 闻湛摇头。 陆云初只好扶着他。 他看着瘦削,但挺有力气的,稳稳地托举着她的双手,完全不会晃动。 但是他真的好高,陆云初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扶,这样抬着胳膊也挺累的。 她歪着身子,感觉闻湛再高一点,自己就会像挂在他身上的挂件了。 外面狂风骤雨,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雨珠成串,一层透明的雨膜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陆云初很有兴致:“暴雨天窝在屋里面最舒服了。” 闻湛没有应和,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才能称得上“舒服”。 陆云初并没有等他点头,自顾自地絮叨着:“又是风又是雨,湿冷湿冷的,一定要喝点带汤的!” 若是平常吃饭,碳水炸弹最容易带来幸福感,米饭浇上rou酱,放肆地猪蹄,或是炸鸡配清酒等等。但是下雨天一定要吃带热汤的东西,让食材夹着热汤滑入腹中,全身上下瞬间暖和起来,吃出薄汗,听着外面狂风大作,可谓是幸福至极。 到了厨房,闻湛为陆云初端来小椅子让她坐下。 陆云初很无奈,只能由他,幸亏今天准备一锅大乱煮,并不耗费工夫,坐在这儿也能cao作。 闻湛用皂荚净手后,竖起袖子,一副准备打下手的模样。 陆云初扶额:“真不至于。” 闻湛拒绝沟通——表现为不拿出小本儿。 陆云初只好指挥他洗菜。 因为想给闻湛养伤,厨房里一直备着猪骨汤,熬得白洁,面上浮着一层浅淡的油光,似乎要将猪骨所有的精髓都榨出来,融入汤里。 舀几勺到砂锅里,待到沸腾后,丢入小酥rou、rou片,让rou菜滚一滚,再放入米线,最后把厨房里的蔬菜都丢进去,一锅大乱炖。 陆云初看着煮得差不多了后,将砂锅用布垫着拿下来,放在厚木盘上,咽下口水:“好啦!快回去,可以吃了!” 她恨不得端起砂锅就往屋里冲,被闻湛一把摁住。 他接过食盘,在食盘放上两个小碗,拿上筷子勺子,就这样,还想扶着陆云初。 “我扶墙就好!”陆云初忙道,“砂锅很烫的,别泼了。” 确实是挺危险的,闻湛示意她坐下,自己先端过去,等会儿来接她。 好吧,陆云初吞下口水,等他回来。 等终于回到厢房,陆云初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一边夹菜一边对闻湛说:“别看这一锅大乱炖卖相不好,但是我敢保证,味道一定很好。” 砂锅保温性强,离火后锅里的汤依旧沸腾着,咕嘟咕嘟冒着香气,所有食材被缓缓降低的热度包围,将自身味道融于汤中的同时也吸收了对方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