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谢慧齐在上了若桑的马车后,在刚见到若桑的脸时,发现两年的时间让以前那个冷艳决绝的女孩变得更冰冷了,比她大不了一岁的姑娘家现在满脸的寒冰,就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没有表情。 这一刻,她看着若桑都觉得她有点像她第一次见到的婆婆。 “我怀里抱着孩子……”若桑在乍见到许久不见的故人,脸上突然扬起了笑,她这一笑,就如冰河上盛开了花朵,不再让谢慧齐感觉冰冷,“就不跟您见礼了,国公夫人。” 谢慧齐也是笑了起来,不等她说话,就坐到了她面前,抱住了眼睛里突然掉出了两行泪的姑娘的头,低头看着她怀里沉睡的孩子。 是有两年时间没见面了,但时间还不至于长得她忘了她们之前的情谊。 “嘟嘟离开他的父亲很伤心,”若桑也是看着孩子,淡淡道,“一路哭啊哭,我哄了一路,现下要进宫,我也是没办法了,给他喂了余表姐夫给的药,等会见圣上时他也能安静一会。” “哭得狠?” “嗯,哭得狠……”若桑说到这笑了笑,眼睛垂着,笑着流着泪道,“他跟黏他的父亲,太子也是只要有空,抱着他就不离手,他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父’,太子把他当他的命待。” 而皇帝又是一句话,就把他的命抢了。 她可怜的太子,只能再次无能为力地看着他的命离他而去。 “唉……”谢慧齐抱着她,鼻子有些酸涩,“再熬几年罢,再熬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一直坚强了一路的若桑这时候把肩靠在了她的怀里,闭着眼睛轻轻地说,“会好的,我知道的。” 说着,她闻到了慧齐身上的奶味,回过头就看她,“你的孩儿呢?” “在府里呢,回头啊,我就带他去宫里看你。”谢慧齐笑着道,“是个小rou包儿,长得胖嘟嘟的,跟嘟嘟刚几个月的时候可像了,回头你看看就知道了。” “诶,小孩儿小时候都胖,你看…”若桑也笑了起来。 她刚想说点话,门外却传来了轻敲声。 两人都顿了。 片刻之后,若桑无可奈何地笑了,“我该走了。” 谢慧齐“嗯”了一声,拿帕抹净了她脸边掉下的泪,把她带来的东西掏出了她,紧贴着她的耳朵声如蚊吟地道,“白瓶子里的有三颗救命丸,是解毒的,蓝瓶子里的是药粉,是止血消毒的。” 说着,她把一根金钗放到了她手里,从长钗的顶端略施巧劲,把小小的金剑拔了出来,这次她没再解说,只是在做过两次之后朝若桑颔了颔首…… 若桑接过金钗,在学会之后朝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谢慧齐把钗子插进了她的发中,这时不容她们再说话,来接皇长孙的那一行人已经过来在车门外客气地道了,“若夫人,您和皇长孙该进城了。” ☆、第166章 谢慧齐目送着若桑跟她的儿子而去,回了国公府,被问到若桑现在的样子,谢慧齐轻叹了一声,“瘦了。” 人也憔悴。 想来离开太子,她也不好受。 晚上齐君昀回来,谢慧齐趴他胸口道,“哪一天让我带着孩子离开你,我是离不开的。” 齐君昀笑了起来,轻柔地顺着她的背。 他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想自己莫要有让她做这个决定的一天。 小姑娘睡在了他的身边,给他生了儿子后,齐君昀发现之前他的有些想法也变了,他不再像当初那样一往向前,无畏无惧…… 他每天呆在金銮殿御书房里想的都是要全首全尾地退下来才好,他若是垮了,这个家还是会完。 他不是没想过,让小姑娘隔着他一些,这样哪天也许他没了,她还是能带着亲人好好活下去,可情感的事不是他所能决定,每次抱着怀里的人,他想的都是让她更倾心于他一些。 因着若桑带着孩子进了宫,等梨妃传她进宫说话,谢慧齐也热络了起来。 若桑带着孩子在宫里,她若是能进宫去,看人一眼就是一眼,这样也许若桑的心里也许会好过些。 春末天气好转了起来,南方的战事却打得异常凶猛,南方的弊端这时候也才彻底传回了朝廷,南方叛军私造武器,还私藏粮食数十万吨大忻休养生息十来年的过半粮食,怕是都在了他们手里。 皇帝知情后,当朝在朝廷吐了血,昏厥了过去。 因此,国公爷接连近十天都没归家来。 而在这时,谷舅母带了谷翼云过来,要跟她辞行。 翼云即将跟随兵部的人马前往江南。 谢慧齐听后,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反倒是翼云低着头走了过来,拉了拉她的手。 谢慧齐继尔宛尔一笑,“也好,你大郎表兄跟二郎表弟都去了,你去了,到时候咱们回来的就是三个英雄了!” 谷翼云一听,小心地抬起眼了,朝表姐浅浅地笑了一下。 “小云很厉害,表姐相信你,定会带着功劳回来见你的阿父阿娘的。” 谢慧齐说罢,翼云又拉了拉她的手,方才退了下去。 谷舅母这次带了孩子去见过齐老太君她。 因着谷翼云不同寻常孩子,怕吓着老太太她们了,前几次来国公府,都只是远远地跟老太太她们行了礼,这一次是齐家的主母们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谷家的小表弟,见小孩长得精巧,头不愿意抬点,看着羞涩了点,这一次也是好好给谷翼云又打发了次见面礼。 说了几句,谷舅母推了国公府的留膳,带着孩子走了。 她走后,齐家的主母们听说谷翼云要去南方,说是要代父挣功劳,当下个个面露不忍,齐项氏更是叹了口气,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侄孙,轻声道,“乖宝儿不怕,你阿父啊,现在就在宫里给你挣功劳,咱们家用不着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皇帝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齐君昀在宫里呆的时日也多,但在不久,余小英急马入京,进了宫里。 齐国公府跟谷府是直到余小英进宫一天后才知道他回了京城,且是齐君昀在皇帝病情稳定后告知他们的。 这一次,齐君昀的当机立断救了皇帝一命。 宫里的御医对皇帝的病情束手无措,又不敢下重药担大责,余小英进宫后剑走偏峰,反倒把皇帝的命救了回来。 只是皇帝的命救回来了,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的余小英却倒下了,被齐君昀送回了谷府。 余小英睡在谷府的床上,半夜嘴里还喃喃,“表妹夫,你莫骗我。” 许我的前程似锦,可一样都不能少,他还想拿着这个去给他娘子买花衣裳穿。 而皇宫里,皇帝当夜半夜就醒了,知道左相夜栖太和殿,就让太监去见了他来。 醒过来的皇帝靠着床头,听到外面的人说左相到了,眼看着那个头发一丝不苟,面容英俊沉稳的妻侄走进了宫里。 “见过皇上……”齐君昀走近就跪了下来。 皇帝颔首,“五行,赐座。” “是,皇上。” 齐君昀也没多语,在太监搬到龙床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是你叫的余小英?” “是。” “之前你并没与朕说过。” “是。” 见他淡应,皇帝看向他,“为何?” “臣那时若是说余小英能救您,您会召他回来吗?” 不会…… 他只会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皇帝笑了起来,又轻咳了一声,“朕还有几年?” “说是三四年,若是调理得好,七八年也不在话下。”齐君昀好话坏话都说了。 “你救了朕……”皇帝笑了起来,闭着眼道,“朕死了你岂不是最好?” “国家需要您,朝廷需要您,南方需要您,太子也需要您……”齐君昀接过了太监递过来的药碗,拿起了勺吹了吹药汤,往皇帝嘴里送去,“您这时候倒不得。” 倒了,他们收拾起来就麻烦了,战乱只会更猛,到时候恐京城就会动乱,俞家的势力还在,正在一边虎视眈眈。 “哼。”皇帝哼笑了一声,把药喝了下去。 一碗药尽,他终于把眼睛定定地放在了他这个妻侄身上,“你们齐家……” 齐君昀看着他,用他那黑如青墨,深遂又显得神秘的双眼直视着皇帝。 皇帝总是看不明他。 尤其在他父亲与叔父死后,他就已经看不明白他这个妻侄了,但他能肯定的是,他是他所见过的最能沉得住气的人之一。 就像那个老国公爷。 他曾经骄傲于在老国公爷手里把他的独女抢了过来,就是齐家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得终生屈膝于他脚下,而女儿也只能以他的恩宠过活。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齐家人掌握在手里,哪怕,他弄死了齐家的那两个没用的儿子。 但齐家却还是可怕的,在老国公爷跟皇后死后,这个府里还有着个嫡长公子,硬是把风雨飘摇的国公府撑了起来,而最终他也成了一个与他祖父一样的人,让人畏惧,却又让人敬重。 敬重,皇帝想着这两个字嗤笑出了声,但却也明白了为何当年他太帝跟先帝为何那般器重老国公了。 说来也还好,他这个妻侄不像他那个没用的父亲,大忻也多了个良臣,如若他跟他父亲一样糊涂,他们国公府也早在他手里没了。 “你们齐家,”皇帝闭上眼,淡淡地道,“你说,你们齐家以后会不会成为另一个俞家?” 如果他把江山给了太子,那太子就是在齐家的扶持下当上皇帝的,就如他当年靠的俞家的一样。 那,齐家会不会是另一个俞家? “没有齐家,总有另一个外戚,皇上,”齐君昀把空了的空碗搁在了来接碗的太监的双手里,又转身对着皇帝道,“除非您的太子不娶妻,不立后,如若您说找个外戚不强的皇后,那您看看,您的哪个皇子比太子更适合当太子?” 俞后的三皇了,还有一个贵妃生的二皇子,再来的还有几个四妃的皇子,这些人的外戚是比不得太子有他,但若是跋扈起来,可能连俞家都不如。 俞家至少男人不入朝,在这一方面,俞家是给自家削弱了近半的势力的。 皇子聪明的不是没有,只是,聪明归聪明,势力不大,他们若是当政,被外戚干政的可能性更大。 而他于太子,虽然比不得他祖父于先皇,但还是比得上他于现在的皇上的。 齐君昀没明说,但皇帝也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如若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他都猜这是他妻侄使的好一手的连环计,就为的说服他把江山给太子。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朕知道了。” “臣告退。”齐君昀在跪下起身后,迟疑了一下,给皇帝拉了拉被子,轻言道了一句,“不管您是怎么想我的,于臣而言,国家大义始终是置于个人生死之上的,我齐家祖训三忠言,忠国忠民忠君,我祖父亲自教导于我,臣终生都不敢忘却其中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