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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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这儿。”彭野说。 他看向十六房里的三个男人,说:“程迦和阿槐到你们房里坐一会儿,别乱跑,我和四哥下去看看。” 程迦没反对,让开一条路。 阿槐也出来了,彭野经过时,轻声叮嘱了句:“注意安全。” 程迦看着彭野走了,对阿槐说:“去那屋吧。” 街上黑漆漆一片,只有几户人家开了大门,黄橙橙的光铺在青石板上。不远处,一个女孩肩膀上架着另一个女孩,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 几个当地居民从家里出来围上去, “这是咋啦?” “发生啥事儿?” “是不是遇着狼了?” 安安走不动了,把肖玲放在地上:“有没有医生?诊所在哪儿?” “姑娘你别哭啊,等着,我马上找医生来。”说话的人风一般从彭野面前跑过。 彭野过去看,肖玲披头散发,血糊了一头,看不清脸也不知死活。 彭野第一眼就觉得怪异,却说不出。 他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安安抬头见是彭野,喊了声大哥,眼泪直落。 这里黑得晚,肖玲说天还亮,要去山上的寺庙看看,想拜个菩萨保佑回去了找份好工作。肖玲去寺庙背后插香,然后一直没回来。安安找半天没找着,眼瞅着天快黑了,意外发现小悬崖上有石头滑落的痕迹。 她猜想肖玲可能失足滚下山沟了。 当地人说山沟里有狼,天黑了人不能进去;安安独自去找,找到时,肖玲就是这幅样子。 彭野捏了捏肖玲的手腕,还有微弱的脉搏。 他拨开她的衣领,突然间明白了一开始的那种怪异感,这件衣服。肖玲身上穿的是程迦的衣服! 彭野一看肖玲的脖子,说:“遇着狼了。” 她脖子上全是狼的爪印和牙印,可她运气好,撞上一头正在学捕猎的小狼,没咬到她的气管。 当地人一眼看明白,道:“这姑娘运气好啊。” 彭野说:“的确运气好,遇上个好的同伴。” 他冷淡看了安安一眼:“找人是你的爱好么?还总一个人擅作主张。” 安安哭花了脸,瘪着嘴不吭声。 彭野握住肖玲的头检查了一下,太阳xue撞凹,头部其他地方也没幸免。伤得严重,能活算是命硬。 很快,医生赶来,检查后说:“赶紧送去县上医院。” 有好心人说:“我家有小货车,拉你们走。” 还有人说:“拆块门板下来,给她躺上,别又捣腾伤更重。” 安安不住地说谢谢。 彭野把医生拉到一边,问:“她伤得怎么样?” 医生叹气:“这姑娘命硬,但……醒过来的几率不大。” 众人用门板把肖玲抬上货车,安安走到彭野跟前,眼泪汪汪:“大哥留个电话吧,万一有啥事儿我也不知道还能找谁。” 彭野给了电话。 小货车拉着人消失在夜幕里,留下来的村民们在路边闲聊议论。 彭野往回走,脸上乌云罩面,何峥问:“怎么了?” 彭野说:“她穿的那件衣服是程迦的。” 何峥一愣:“你说她成了替死鬼?” “对。” “你刚也看了她身上的伤,是山上的石头撞的。” “是岩石还是其他钝器,现在也说不准了。”彭野道,“他们知道夜间有狼出没。” 何峥说:“也算费尽心机。但……程迦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彭野没答,只道:“明早赶路。回去了,别提衣服的事。” 何峥说:“我知道。” 彭野回去只说肖玲下山时失足坠落,受伤被送去大医院。大家并无怀疑。 第二天,一行人与何峥阿槐告别,继续上路。 临行前,阿槐把程迦叫到一边,说:“我想了一晚上,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 程迦问:“什么事儿啊?” 阿槐脸红了红,小声说:“我和你说清楚点儿吧,我第一次站街那晚,他情绪低落,喝了酒,他撞到我,说了声对不起。……我很害怕,要是再不拉客人回去……大哥大姐头会打死我的……我就……带他回家了……后来,他走的时候,我说,希望他以后如果要找女人,就来找我,好歹脸熟。他说好……他真不是那种,你想的……” 阿槐声音越来越小,低头搓着衣角。 程迦:“……” 她没有明白她的目的,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槐扬起头,摇了摇,微笑:“就是想和你说而已。” 程迦看了她几秒,她柔柔弱弱的,程迦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说:“乖嗯。” 然后转身走了。 阿槐走去何峥身边,看着他们的背影。 车开动的时候,她说:“四哥,我不等他了。” 何峥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那个女人眼里有他,心里没有啊。” 那底岗日附近的盆地与山脉由石炭纪时期的火山岩沉积演化而成,地势崎岖,碎石遍地。程迦坐在车里,五米一小坑,十米一大坑,颠得人骨头散架。 天气放晴,高原上日头晒,一路火山岩居多,灰白惨淡,杂草极少。太阳把世界照得白灿灿的,像行走在镜面里。 程迦用防风罩和护目镜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可光线刺眼,道路颠簸,走了没几个小时,她就有些吃不消,感觉要晕车,好在早餐没吃什么东西,不至于呕吐,就闭着眼睛强忍了下去。 忍一段时间,就摇晃着睡着了。 梦里依然有彭野,但这次,她只是抱着他的身体,抚摸着。 梦境像缓慢的流水。有女人在唱歌,柔而缓,山风一样轻盈: “阿惹阿惹别走开 走开了阿哥会伤心的 如果阿哥伤心了 心里的话儿向谁说……” 有人轻敲她的车窗:“程迦。” 彭野的声音隔着车窗玻璃,有些模糊。 程迦缓缓睁开眼睛,那个梦一样的歌声在车里轻唱, “月亮月亮别躲开 躲开了阿惹会孤单的……” 彭野在车窗外,弓着腰身看她。 程迦把护目镜摘下来,不习惯地眯起眼睛,车里就她一人,cd放着歌曲。 她有些头晕,把玻璃摇下来。风涌进来,她捂着面罩,问:“怎么了?” 彭野伸手进车窗打开车门,说:“带你看一样东西。” 程迦懒得动,也没什么兴趣。她重新戴上护目镜,下了车。十六石头还有尼玛站在不远处冲她笑。 “搞什么鬼?”程迦的声音从面罩里透出来,嗡嗡的。 程迦踩在坚硬苍白的火山岩上,回头看,世界一片灰白,像盐田。中央却有一大片湛蓝的高原湖,比天空还蓝,像颗巨大的宝石。 程迦的懒散慢慢褪去,她说:“很美。” 彭野在她身后,却道:“不是让你看这个。” “过来。”彭野往火山岩的斜坡上走。 程迦跟上。 渐渐,有风从坡顶涌过来。 彭野走到坡顶了,风吹着他的头发和衣衫。他回头,说:“上来。” 程迦走上去,然后就屏住了呼吸,不自觉摘下护目镜和面罩。 她俯瞰着一个碧绿的山谷,几万株怒放的野杏花开满山坡,雪白红浅紫深紫,像缤纷的云霞。天空悬着几片低矮的云层,在青绿色的草地上投下阴影。 光影斑驳,浓墨重彩,像梵高的油画。 清凉的风从谷底吹上来,程迦胸口的窒闷感一瞬间烟消云散,只觉一片清明。 程迦问:“这是什么地方?” 彭野说:“没有名字,开花的山谷。” “开花的山谷,这是一个好名字。”程迦说。 他把这个开花的山谷送给她看。程迦对他说:“谢谢。” 彭野安静了一瞬,扭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