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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刚一转完,便听到男子温润的声音:“孙二爷后院的井水碱大盐重,我刚出关那一年也喝不惯,不过酒却很好,要不是有这好酒,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祝红尘也需要酒清一清嘴里的味道,老板却说:“你别看我,最后一坛酒摆在他桌子上,你要喝找他去吧。” 这个态度在关内开店早就倒闭了,但是人家是在这隐居,不在乎赚不赚钱。 男子看了过来,态度平和:“姑娘如果不嫌弃,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既然兄台这么说,在下就厚颜讨一杯酒。” 祝红尘坐了过去,隔着面纱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到他斟酒的姿态潇洒从容。 他的面前是一把小刀,一个木雕,一坛酒还有一个杯子,可以想象他小刀雕刻,闲时喝一杯酒的景象,然后听到她对着马儿感叹虞兮虞兮奈若何,忍俊不禁。 “姑娘,请。” 回过神来时,面前的茶碗已经满了,祝红尘收回视线,正要去拿,想起来对面有人,如此喝酒不大礼貌,两只手撩起白纱翻到斗笠上,她才拿起酒杯,对他示意,抿了一口。 这酒极其清冽,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了雪碧二字,烧嗓子,入喉却有回甘,味道很不错,她本来就口渴,一口气把一碗都干了。 他又给她满上。 听水声所剩不多,她说:“在下喝完这碗就够了。” 他定定注视她一会,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温声说:“姑娘不用多想,一人独饮也是无趣,还不如两人尽兴。” 论调倒是和楚留香很像,她想着。 祝红尘连日赶路,本想今日踏入沙漠,没想到出了驿站的插曲,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现在就很衰,算算时间还充裕,容得下她喝酒聊天。 一番谈话下来,她多少对他的出身有个谱,看他谈吐应该出身世家,因为种种原因出关十多年,所以对中原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很感兴趣,她捡着有趣的说了说,看着他平静如水的眸光泛起波澜,觉得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出关的原因想必很沉重。 面对初见的人,她说话总是很有礼貌,使用谦辞。但是对面的人如果性格作风大方坦荡,她说着说着也就随意起来,问他:“你知道往东大概六十里有个驿站吗?” 他点点头,听她说完驿站惨状忍不住皱眉,“竟有这等事?”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心说看来要查探查探是哪窝匪寇干的,面上笑着问:“姑娘要往大沙漠去,又没地方存马买骆驼,才发出了项王对虞姬之叹?” 话语间的笑意让祝红尘想把白纱放下来了,小声对马儿说话还让人听了去挺让人难为情的,好在他没有取笑的意思,正色说:“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可以为你保管。” 祝红尘还没说话,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络腮胡子,身材高大健壮,看到她怔了一下,随即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少爷,我回来了。” 他道了句辛苦,络腮胡子对与自家少爷交谈的祝红尘点点头,背着一大捆柴火进了后院。 “你这位家仆练得似乎是外家铁布衫一类的功夫?”而且练得很不错,至少比江湖上八成练这种武功的人强,这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 他似乎有些惊讶她一眼就看出络腮胡子的武功路数,温声说:“他不是我的仆人,早些年受过我家恩惠才跟着我,从我出关到现在。” 随后他请她不要到外面说络腮胡子的武功,祝红尘自然答应了,在她印象里铁布衫实在是很入门的武功,竟然到了她随口一提,很有可能就被人联想到他这位随从身上的地步,看来不仅他有故事,连随从也有。 一坛酒没剩多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离别时祝红尘把白马托付给他。 酒馆外,他想摸一下马鬃,马儿扬了扬脖子不让他摸,他失笑,问祝红尘:“这么放心把它交给我?” “你繁花似锦别人不攀附,远走关外来到你身边报恩,好汉子,好品性,值得人如此相待的你,我想也是个好人。” 他又笑了,听别人夸他的随从比夸他自己都要让他高兴。 “好,就冲姑娘这句话,我会好好照料你的虞姬。”话语中不乏促狭,证明这不是个中正君子,也是很会取笑别人的。 祝红尘:“……” 这个梗没完了是不是? 尴尬劲过去的她怜悯地摸摸马头,虞姬这个名字你是跑不掉了。马有灵性,祝红尘拍拍再摸摸,它就主动凑到他身边。 “这半个月麻烦你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他。 关外干燥的风为他原本俊美的相貌画上几道细纹,每一道都是沧桑,他的眼睛却是年轻的,让人想起诗中“春风又绿江南岸”里的春风。 只是不知道明月何时照人还。 祝红尘放下两侧的白纱,轻功上天。 ** 沙漠边缘有一座简陋的村庄,左右看看不过十来户人家,几间店铺,却很热闹,是进入沙漠前最后一个交通往来之地,抬头就能看到天地相连,漫天黄沙。 这里最值钱的是一口水井,一羊皮袋的水要用金子来换,村人再用金子来换往来驼队的粮食蔬菜,为了周全,祝红尘又买了两袋水挂在腰上。 村人问她需不需要地图。 祝红尘一想,他们明教位于沙漠深处,毗邻西域诸国,她曾经跟着师父一一游览,也作为向导带着中原结识的朋友游玩,一晃百年,沙漠还是那个沙漠,玉门关也还是那个玉门关,但到底不是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