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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在庆灵峰的梅林中。 沈青青的眼睛清澈乌亮,像是只招人喜爱的小麋鹿,她立在那,好像有些怕他。 再后来,青青撑着瘦弱的身骨,将他拖回小木屋里,温柔的为他处理伤口。 她对人毫无防备,不顾男女之别的救了他,还全心全意对他好。 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让人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昏沉的烛火下,他做了噩梦惊醒,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守着他,一待便是一夜。 他第一次情难自抑的动了情。 他问面前的小姑娘,能不能吻她。 她脸红的像那片林海中的红梅,娇艳艳的。 青青糯糯的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在得到答案后,她才乖顺的闭上眼,贴了过来。 他永远都记得,她柔软的唇瓣是多么温柔。 他什么都没有,连往日的记忆都丢了,她就那样跟了他。 什么都不图。 他们一起打猎,摘果子,做农活,布置新房。 日子平凡却温馨。 他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可渐渐地,青青却什么都为他学会了。 她为他补衣裳,缝被子,他知道青青还做了一双极好看的靴子藏在木柜的角落里。 他一直等着,她把鞋子送给他的那一天。 后来,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了,他开始期待他们的孩子。 他想要个像妻子一样温柔可爱的女孩,膝下娇憨憨的绕着他与青青跑。 如果是个男孩,也不要紧,他会拥有青青一样清澈明亮的眼睛。 他会教他一个男人该做的所有事,教他守护好自己的母亲。 可惜,往日的记忆没有回来时,身份却突然找回来了。 显国公府的世子,皇帝的亲侄子,西北大将军。 这样的身份,她要如何自处。 他深爱这个干净纯粹的女孩,想用一生来守护她,不论如何,他都要和沈青青在一起。 这是他离开三溪村时唯一的念头。 他跟青青许诺过,他会赶回来一起过新年。 贴门神,堆雪人,贴窗花,放鞭炮。 可如今…… 他想起来了。 完全想起来了。 这一次,孟西洲没再抵触,完完整整地接受了阿洲的所有记忆。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他生生错过了整整一年。 似乎也将要同她错过一生。 垂首看去,怀中少女双眸紧闭,密长的睫毛上,挂着雪绒,面颊上落了一层浮雪,血迹几乎干涸。 他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再也抑制不住的热泪簌簌滚落。 泪水混杂着血水晕开,她的脸被他哭花了。 孟西洲不知所措的用袖口为她擦拭着脸上的血。 可是血太多了。 太多了。 袖口都被血染透了。 还是擦不干净。 孟西洲仰天大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一刻,他除了恨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温馨平凡的记忆,此刻似若长满刺的荆棘,蔓延生长,一寸寸地刺进他的皮rou,包裹住他的心脏。 每一次心跳,他都痛的无以复加。 他不能放弃她,他要带她去看大夫,带她回家。 她若愿意做他的世子妃,那么他们就留在汴京。 她要回三溪村,他就跟她一起归于农田。 什么权贵、身世,他通通不要,一如他离开三溪村前的许诺。 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孟西洲猛地起身,将大氅护在沈青青的身上,逆着风雪,匆匆消失在雪白之中。 暮色时分,汴京德馨街上。 漫天飞雪中,行人寥落,他们无不注意到有个男人双眼发红,像是疯了般,拖着伤腿,疾走在大街小巷之间,挨家挨户的敲着医馆紧闭的大门。 他狠狠捶门,大声哀求对方开门,却没有一家人理会。 此时此刻,千万百姓都在家中准备新春第一顿晚餐。 少时,秦恒策马奔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辆马车。 他低声道:“主子,霍大夫我给您请来了,他就在马车里,您……把沈娘子让他瞧瞧吧。” 孟西洲怔怔的望向缓缓驶来的马车。 却突然踟躇不前。 霍羡从马车撩帘走下的那一刻,孟西洲突然抱着沈青青扭身要走。 秦恒上前半步,“主子……您这是去哪儿?” 孟西洲面色自然,低声道:“天这么冷,青青累了,我要先带她回家。” 他抬手掩了掩大氅边沿,步脚踉跄的往另一头走去。 秦恒怔住,他从没见过主子这样。 主子在恐惧。 “小公爷。”霍羡叫住他。 方才下车时那一瞥,就看到女子已经发青的小脸上,血是黑的。 是剧毒。 孟西洲堪堪停在五步开外的地方。 他双肩发颤,低声道:“霍大夫,今日就不有劳你了。” 霍羡身为救人治病的大夫,见惯了生死,他深知,接受一个最亲密无间爱人的死是有多么艰难。 往日的这五年里,他一直为此提心吊胆。 如果今日换成颖儿,他怕是会和小公爷一样,甚至更为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