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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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平沙垠(终章 ) 我在监狱里用血月剑砍了第十七个cao纵江婉仪而不成的魔怪后,江婉仪被典狱长亲自开门给放了出来。 她的夫君站在门口迎接她,扶着她踏上了挂有平安结的楠木马车。 回家的路上,江婉仪的夫君给她撩开马车的车帘,她看到曾经和她一起上战场的兵卒们一个个排列着跪在路边。 这么多年来,她声名在外,其实过得很苦。 战场上刀光剑影她没有哭,而现在,泪水点点打湿了她的衣服。 当晚他们吃过饭后,公子说他还要为江婉仪展示一下他人生中第一次下厨。 江婉仪站在他身后,看他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伸手帮了他一把。 公子这时候突然停顿了手头揉面团的活,然后抹到了白面粉的脸就这么不自知地抬了起来。 他对着她说:“从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没用,又觉得你有些不想看见我,所以很害怕招你讨厌。我有时候又总想故意气你,好让你除了练兵打仗外,还能注意到我。” 他的语气有着很明显的委屈,好像流连花丛是一件让他可以拿来赌气的事。 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算不上固执,做起事来却总有自己的方法套路,一般人不大容易理解。 公子低着头,他心里很紧张,想切土豆又切不开,愈加闷闷地说道:“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两岁,但是我现在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用的,你也并不讨厌我是不是?” 江婉仪从他手里接来土豆,只一下就生生掰开,彻底捏了个粉碎。 然后她答了声是。 公子接过土豆泥,清澈的双眸闪闪,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道:“你常年在黄沙场上,定然没见过那些特别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几日你调好身子,我带你去那些地方看看好不好?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江婉仪在面团上撒着面粉的手停顿了下来。 他看向她的时候微抬着下巴,俊秀的脸上显示出溢于言表的骄傲,“我给你谱了一首琴曲,明日我弹给你听。九拍的琴音,整个郢城除了你夫君,没人能弹得出来。” 这位素擅琴技的公子对他的爱妻说完这句话,却听到她有些愣然地回答:“我不懂乐曲。” 公子毫不在意地拂袖,一边贤惠地和面,一边轻笑着说道:“你是我喜欢的人,我懂的东西你管它做什么。” 他们两个最后只弄出一张有些焦糊的大饼。 那张大饼的形状很不规则,勉强能看出来饼的模样,不仅四处都有些焦黑,还透着一股浓郁的糊味,除了里面夹的土豆泥特别细腻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贵公子的人生中,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么粗糙的东西。 他虽然有些看不下去,但是想到这是江婉仪和他一起做的第一顿饭,还是毫不嫌弃地抓过来咬了一口。 他有滋有味地吃了一半以后,心满意足地点评道:“还真是好吃。” 江婉仪接了过来,也咬了一口,赞同道:“味道确实不错。” 她接着夸赞道:“都是你的面和的好。” 那公子脸上一红,矜持地推拒:“不,是你的土豆碎的好。” 尔后,他拉上了她的手,手心微有紧张的汗意,“我们就像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好。”江婉仪爽快地回答。 当夜木槿暗香,繁星似锦,江婉仪抬头看天,说了一句:“这些星星可真是漂亮。” 她夫君又很兴奋地接话道,他在他们的卧房上搭了一个天台,那里看星星可以看得更清楚。 于是过了一会,江婉仪的夫君就带着她坐在天台的藤椅上,看满天璀璨耀目的繁星。 因为实在很想表现自己,他还带来了名贵的焦尾琴。 江婉仪看着他那双期待的眼睛,从善如流地说:“那你弹一首曲吧。” 传说中整个郢城只这公子一个人会弹的九拍音律婉转响起,十指交错琴声绕耳,手法繁复余音悱恻。 琴曲倏尔又急转凌厉的变徵之声,宫商角徵羽五音次第挑开,锵锵然如战场刀戈。 只一会,仲春的晚风渐起,琴声戛然而止。 风有些凉了,公子站起来想抱她回房歇息,这时江婉仪突然开口说道:“不要走,我想再看一会。” 她夫君解下外衣盖在她身上,江婉仪说:“我虽然喜欢看星星,但是很少会去看,因为夜晚一般要行军。” 她夫君回答,那我以后天天带你来看星星,也不用行军。 江婉仪笑了起来。 她一笑,十几日前被那个卫兵戳了的伤口开始泱泱流出鲜血,但是夜色浓重,不易察觉。 江婉仪转过头来,她被常年的风沙刀剑磨出粗茧的手慢慢搭上他锦缎的袖口,她看着他说道:“沉之,我心里很高兴。” 然后,又好像自觉还不够一般,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很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柔声叫他的名字。 一声沉之,激动得他有些微微发抖。 “你高兴就好。”公子沉之回答:“你高兴,我也高兴。” 一片薄粉的木槿花瓣被晚风吹到那锦缎的青色袖口上,公子他正准备将花瓣拂走,就发现江婉仪的手了无生机地在颓然间落下。 他赶紧握住那只手,而后掌间一片触及死物的冰凉。 这位闻名郢城的贵公子踉跄了一步,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挥袖就碰翻了他一向视如珍宝的焦尾琴。 古琴素来娇贵,当即落地摔碎。 可他没管那琴,他只看江婉仪。 江婉仪的魂魄已经站在了我身边,两个无常在她的脖子上套了锁魂链,我拿起死魂簿看到她的名字已经消去,如此一来,她就又是阎王生死簿上的人。 江婉仪被无常牵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夫君。 夏沉之锦缎的绣竹华服贴在藤椅勾花扶手上,青衣白衫,还沾着方才和面时留下的面粉。 他抱着她冰凉的身躯唤她的名字,在他叫到嗓音干哑喉咙血腥的时候,终于沉郁彻骨地哭出声来。 ☆、第14章 【番外】平沙垠 在沉姜国,夏氏一族素来享有盛名。 倒不是因为世家贵族的名头大,也不是因为他们克己复礼品行高洁,只是因为…… 他们很有钱。 夏沉之出生时,他爹刚过完五十岁的大寿。 此前的五十年,夏沉之的爹没有得过一个孩子。 他爹早年笃信佛法经纶,一心想着得道成仙,觉得自己不应该被人间的浮世繁华所牵绊,更不应该屈从于贪嗔痴的七情六欲,不曾入仕为官,也不曾有过女人。 夏沉之的爹和其他名门贵公子格格不入,完全不是一类人。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财力的普通人,总是特立独行,很容易被旁人排挤。 然而一个既有背景又有财力的贵族公子,总是特立独行,就很容易受人钦佩。 夏沉之的爹就这样成了沉姜国的名士。 让这个名士一朝改观的,却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戏折子。 那戏本子名为槐安梦,主人公是一个汲汲于富贵的书生,某日在旅店里巧遇了一个道士。道士见那书生如此执着于功名利禄,便让书生在他的枕头上睡觉。书生睡时入梦,在梦中位列朝堂高官,兼朱重紫,显赫一时,坐拥美人,享尽荣华。可惜好景不长,不久书生被小人诬告,经历几番大起大落,饱尝世态炎凉与人情冷暖,最终残了余生。 书生醒来后,堪破红尘紫陌,始觉富贵如烟云,人生亦不过空梦一场。 然而夏沉之的爹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听了这段话本子以后,反而觉得正因为人生短暂,才更应该好好活下去。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刻,人也总要化成一抔黄土,茫茫仙境却是虚无缥缈触不可及,他若是连现在都把握不住,往后又能剩下些什么。 于是夏沉之的爹不再求仙问道,转而求娶夫人过起了寻常日子,得了夏沉之以后,更是喜不自胜,感叹生活无比美好。 夏沉之七岁的时候,跟着一帮小公子哥去都城的贵族私塾里上学。 上课第一日,一屋子的小公子都在朗声念书,夫子瞧着甚是欣慰,心花怒放地扫视一圈,却是双眉一蹙,发现了一个熊孩子。 这个熊孩子,就是彼时年方七岁的夏沉之。 夏沉之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丝毫不受同学影响,浓密的睫毛轻颤,偶尔砸吧两下嘴,也不知是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夫子刚准备走过去把夏沉之叫起来,就想到他是夏家的孩子,是夏老爷心尖上的宝贝,夏氏一族这一辈唯一的嫡系公子。 最重要的是,听说夏沉之自小被锦衣玉食娇惯着长大,从来没吃过一点苦。 夫子打从心眼里认定,这样养出来的孩子一定是无法无天的骄纵性子,稍微受一点批评就会接受不了,满地打滚痛哭失声。 于是夫子不打算管这个熊孩子,他只是看着熟睡的夏沉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夏沉之没被读书的同学影响,正在读书的同学却反过来被他影响。 夏沉之的同桌瞧见夏沉之睡得这么香,不知不觉中也来了困意,于是合上书本,一同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睡过去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 眼见这么多孩子趴桌,夫子感到完全不能忍,他不动神色地走到了始作俑者夏沉之的身边,面色冷峻地敲了敲他的桌子。 夏沉之茫然地从梦中转醒,愣愣地抬头看着夫子,又顺着夫子的目光看到了熟睡的同桌。 夏沉之了然点头。 他体贴地脱下自己的外衣,温柔地盖在了同桌身上,又站起来把一旁的窗户关好,小心翼翼地插了窗栓,没发出一点声音。 做完这些,夏沉之还转过身,对着后面尚在朗读的同学做了一个“嘘”的噤声手势,示意他们莫要打扰别人睡觉。 夫子差点被气晕过去。 夏沉之干的混账事远不止这些。 他在四书五经里画了各种类型的小插画,把活蹦乱跳的蛐蛐藏在夫子的砚台里,还削了竹子做出一套竹牌,每天下课和众多同学打牌谈天,嬉戏玩耍。 夫子每日都在刷新自己的忍耐下限。 直到有一天,夏老爷亲自来私塾,把夏沉之领回了家。 那一日,夫子说到了女子在朝为官的问题。